宗堂議事的規矩自從楊家兩百年前在雀山開宗立祠之後便一直流傳了下來,但凡關系家族利害的大事都由宗堂商議決定。
這一體系月兌胎與朝廷的官階體制,如果將家主楊胤比作皇帝,當然這是一個比較誅心的比較,楊克、楊憲兩位執裁就相當于中書省左右中書令,掌佐天子執大政,而總判省事,在整個家族之中權勢也算極其大的,許多事情完全可以由自己拍板決定,甚至曾經還出現過不少荒唐滑稽的時候,家主作為最高掌權人卻反而受制于兩位執裁。
至于為何造成這種局面,那就不得不說世家體系中的另外一股力量,也是支配著宗堂的力量,那便是長老會,雖說這些上了年紀的老輩們並不直接插手家族的管理之中,但是僅僅是相對于那些無關緊要的瑣碎事而言。
當遇到有關家族存亡和未來的大問題,兩位執裁並不能擅自處理,便要報給家主決定,當然家主也能擅自拍板,必須有長老會制定路線,而家主再在這個路線之中制定出具體的政策。
長老會便相當于如今大乾王朝之中的內閣,說是皇帝的智囊團,其實才是掌握了整個王朝命脈的一群人。
若是長老會不支持在任的家主,那麼便很容易被架空成為傀儡。
可惜楊胤不是十八年不上朝的未平皇帝,相反他恐怕是楊家兩百年之中僅次于楊戰的一位厲害人物,不僅對宗堂議事有著絕對的控制權,便是長老會有時候也拿他無可奈何,但這個人並不嗜權,當他將整個楊家掌握在手中之後,便退居了幕後。為了維系家族體系的平衡,他作出的選擇可謂是相當的明智,平日里的宗堂議事根本不怎麼參加,一應權利都拱手交給了兩位執裁。
其實這並不是軟弱,而是一種自信到極點的表現。
楊玄一路上都在心中揣摩這個局勢,他背後雖然有楊黎和楊海良給他撐腰,但是這兩人在宗堂之中都沒有太多的力量,所以他只能依仗自己的本事在宗堂之中站住腳跟,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做到對局勢的透徹理解,他沒異想天開的左右逢源,但隨波逐流起碼也不能像個愣頭青一樣亂撞,哪些東西踫不得便絕對不能踫,哪些東西能踫就一定要不遺余力的爭取,否則他的下場只有兩個。
要麼被人一巴掌拍死,要麼逐漸被邊緣化。
雖然他的出身致使他很難觸踫到家族之中的上層建築,但是他和大多數人不一樣,他從小便對這些事情極有興趣,也是他處身的環境所迫。他可以將三百多條的《家法》以及數千條的《乾律》背的滾瓜爛熟,因為世上沒有任何一種制度是十全十美的,在有心人面前都有漏洞可鑽。對家族里的種種利益關系也是揣摩的極為透徹,因為這些規章的制定者正是這些利益鏈頂端的人們。
所以他對這個家族做了許多不光彩的事情,卻從未惹來什麼像樣的禍患,這是一種生存藝術。
他對楊世宗堂的認知雖然並不深刻,但大致的條理還是相當的清晰,楊世宗堂如今隱隱可以分作三派,在楊胤放下獨裁大權之後,楊憲、楊克自然成了最有話語權的兩位,兩方分佔了宗堂議事中三成的席位,但相互掣肘,其實能發揮出實力已經大打折扣,而兩邊為了保持平衡,整個家族只能按照楊胤遺留下的習慣發展著,便是楊玄對這位親叔叔的手段,也不得不生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至于另外一方,可以稱作零星派,這些人並不是所謂的牆頭草,他們背後都有著不同長老的影子,代表著某一方面的利益,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都無法達成共識,而單獨的個體在大議會之中很難起到左右局勢的作用,所以零星派里的每一個人都面臨這可能被邊緣化的危險,但是他們在楊鶴、楊憲兩派之中卻保持著相對公允的態度,所以也正是他們維持整個家族的正常發展。
而楊玄如今自然也可以算是零星派的一員,但他是從清明會試中出身,這一點很關鍵,他不同于那些從底層一點點爬起來的宗堂議事,他的派系尚未完全定性,如今完全可以投身楊克、楊憲任何一派之中,這樣他便可以輕易的在家族宗堂中站住腳,其實近幾代從會試中鯉魚躍龍門者,大多都是作出這樣選擇,以逸待勞何樂而不為?但是楊玄卻並沒有作出這樣的決定。
且不提楊黎與他的情分,就是他自己無法接受這種在楊胤眼皮底下耍小聰明的蠢事,不管楊憲、楊克哪一邊其實都是與楊胤站在了對立面,其實看似朝不保夕的零星派,才是真正最安全的選擇,雖然地位很不穩定,但是卻避開了最大的風險。
楊玄至此便定下了想法,或許今天這場議會之中自己可能很難爭取到一個好去處,但卻利于自己的長遠發展。
楊世宗堂便設在通幽候府之中,和雀山上的祠堂,這兩個地方可謂是象征著楊氏宗族存亡的兩個重要之處,有點類似于軍隊之中的帥旗,不難想象這麼一個地方會防御力量會有多麼嚴密。雖然沒有明面上的護衛家丁守著,但自從楊玄第一腳踏入這個白牆灰瓦略顯清幽的院落之中,渾身立馬泛起了一層涼意,起碼有七八道目光同時落在了他身上。
依仗著強大的五感,楊玄也只能勉強察覺幾個離得較近的暗侍。
「這些玄鐵衛當真是厲害至極,怕是便軍中最精銳的陌刀營、望山營恐怕也望塵莫及。」他心里暗自驚嘆,玄鐵衛的存在在楊家算是一個算不得秘密的秘密,因為很少有人見過這群人,但是他們的凶名卻一直流傳于侯府內外。據說是當年楊家尚未沒落時,所掌控的黑甲重騎軍便是前身,後來征討委羽山之時這支部隊直接被打的失去了戰斗力,加之平幽王戰死,便被取消了編制。
而這些玄鐵衛便是黑甲重騎軍從那場驚世之戰中存活下來的精銳,實力和忠誠自然不容懷疑。單單是楊玄感應的到幾個,就全部是易髓後期的境界,如此人物放置何方都能創出自己的一片天來,而他們卻甘心守在楊世宗堂之中,整日與黑暗寂寞為伍。
這些玄鐵衛對家族的各項信息的掌握處永遠于最前線的狀態,因為他們不僅僅是單純的保衛家族,同樣負責著家族安全風險系數的評估,楊玄成為宗堂議事之後,只怕這些玄鐵衛第一時間就接到了他的畫像,所以他進入宗堂並未受到任何的阻撓。
此時尚早,宗堂議會一般都在辰時四刻開始,如今還有半個時辰,楊玄走進小院便能看見那飛檐高掛的三層閣樓。恐怕是楊玄這一生中見過除了朔方城城樓之外最宏偉的建築,雖然顏色樸素簡單,可是格局卻十分之大氣,高逾七丈,在幾株上百年的古樹掩映中,還遮不住他它的氣勢,就像一頭趴在灌木叢中的巨龜,楊玄雖然在侯府里生活了大半輩子,卻也從沒來過此處。
兒時懷揣了多久的夢想,如今終于近在眼前,進入宗堂,再也不用仰別人鼻息。
恍然從感慨中回過神來,楊玄才發現諾大的院子除了那些躲在暗處的玄鐵衛,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看著幾步開外那塊高懸于檐下陰森處的牌匾,這冷清到不近人情的地方讓他微微有些不適,他站在台下盯著那扇門看了半天,又抬頭看了看天上越積越厚的陰雲,略一思忖,便推門走了進去,屋內格局與尋常待客的花廳並無太多差別,只是規模要大了不少,里里外外三層桌椅,怕有四十余座。
宗堂之中空無一人,楊玄便隨意挑了一個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想著今日如何能在錯綜復雜的勢力糾纏之中,既不得罪人,又能最大限度的為自己舉薦的事情謀求到最大的好處,正這般想著,那橫掛著一副大中堂的牆後,突然穿出一陣帶著隱怒的爭吵聲。
「這個提案絕對不能進入今天的議程,必須要先上報給長老會決定……他楊靖簡直膽大妄為……竟然想對蠻族走私軍弩……」
「不行!絕對不行!莫說是鋼弦弩,便是黃梨弩也不行!」
———————————————————————————————
這章寫的不怎麼好,自己看著都不怎麼滿意,就當做個鋪墊吧,以後會慢慢注意這個節奏的問題,像類似與這種介紹盡量穿插開去寫,第一次寫書還是太稚女敕,求大家指證批評。順便厚顏無恥的求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