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人可否派一個領路?」楊玄扭頭看了一眼裴。
裴被他這種舉動弄的心驚肉跳,完全不敢想象楊玄竟然是用這種方式硬請徐正清,可是如今主動權完全被楊玄掌握在手中,他沒有半點回旋的余地,除非他如今能阻止楊玄的計劃,否則就算他與楊玄劃清界限也逃不月兌一起得罪的人下場,不如此時跟楊玄徹徹底底的站在同一條線上,同仇敵愾。
楊玄諸般舉動都足以證明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盟友,何況有這種勇氣也確實值得期待。
那片奏疏寫的正氣堂堂,站在大義正道的角度上加以抨擊,極有煽動性,何況楊玄本身還是姓楊,要知道陽關三軍的文官體系之中,可有許多都是楊系的人馬。所以裴小心謹慎了一輩子,此時竟然甘願跟在楊玄身後放手一搏,也絕不是一時頭腦發熱使然,他有他的打算,只要能壓住徐正清,那便值了。
自己即豎立起了顏面,也和楊玄建立起了良好的關系,對日後的發展可謂有諸多好處。
他這般考慮清楚之後,原本有些怯弱的性子,竟然一下子強硬起來。
「龐弘,你隨他一起去。」裴也不多做考慮,大手一揮吩咐道,而後想起了什麼,說道︰「你帶著本官的佩劍前去,如果事情順利你便在外等候,如果出了差池,就拿本官佩劍行事。」
見佩劍如見本人。雖然裴權勢與徐正清相差甚遠。可是品級卻是相同的,如果對方真被刺激的的惱羞成怒,將佩劍拿出來按照軍法行事,也可以防止對方亂來,否則僅憑兩人身份,這般前去很容易吃虧。
「嗯。」楊玄點了點頭,卻也沒有反駁,他倒是相信楊鋒的本事能將這事情辦得萬無一失,如果徐正清真敢對楊鋒行使阻力,此事處理起來雖然有些麻煩。但他本人倒也不足為懼了。
楊鋒領了命令,和那龐弘一道出去。
楊玄擺了擺手,心中暗自揣摩著方才的那番心境,與裴隨口說道︰「我們去正堂候著。」
「你就確定徐正清必來?」裴有些懷疑。
「不確定。」楊玄撩起衣擺。端端正正的在椅子上坐下,而後說道︰「不過他若不想因小失大,十之**還是會來的。」說罷,他端起桌上的濃茶喝了一口,十分的自在隨意,似乎沒有壓力。
「徐正清,唉。」裴嘴里細細聚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嘆了一口氣。
第三軍第四營中營是一棟坐在在清幽處的白石小院,圍牆四周都是山包似的糧倉,除了調撥糧草時有些嘈雜。平時都是異常的安靜。這院落規模頗大,進了大門里邊還有一道屏門,屏門之後是前院,再往里去才是正院,完全就是一座大戶人家的宅邸,雖然草木不興,可一路進去地面上鋪的都是堅硬的黑色條石。
陽關石料稀缺,便連驃騎營的中營也是用粗糙易碎的頁岩砌成,而這第四營的中營連地面上鋪的都是這種細膩堅固的青罡石,是專門修築城牆用的石料。邊關沒有出產。每一塊~~-更新首發~~都是用人力從朔方運送過來,可以說每一塊的價值都高達百兩紋銀,然而卻沒用到該用的地方,被拿來修了營房。
此時庭院一間坐北朝南的廂房之中,徐正清正坐在書桌前。看著一份信。
桌角有一個石槽,里面放著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冰塊。森然的寒氣凝結了空中的水氣,化作一陣陣讓人神清氣爽的冷煙,在那冰塊掩埋之間,有一個瓖著紅寶石的縴薄的金杯,里面是芬芳濃郁的葡萄酒。
徐正清將手里的密信塞回了沾著火漆的信封之中,而後交給了身旁那個年過半百的幕僚,隨口說道︰「待會去將這信燒掉。」
那下巴留著一簇胡須,穿著儒衫的干瘦老者將信不動聲色的塞進了袖子里,而後將冰塊中的紅寶石金杯端了起來,給徐正清遞了過去,而後問道︰「大人如何考慮這件事情?」
「種德堂做了幾十年的規矩生意,如今竟然也想下水了,不過走私藥品這個行當,利潤雖說不小,可風險實在太大,旁人小打小鬧走私點寶石皮毛不算什麼,上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能過去,可這販賣藥品、武器都屬于養虎為患的舉動,我暫時也拿不定注意。」徐正清膚色雖然有些偏黑,可經過這些年調到第四營後的悉心保養,年過五十依舊看不出一些老態,臉膛之上沒有一點皺紋,給人一種氣質濃郁的感覺。
「種德堂是我們邊軍最為重要的藥材供應商,我們每年消耗的數百萬兩的藥材,起碼有八成跟他們有所關聯,而且各個編制中的骨干醫師,有好多都是從種德堂借調過來的,如果讓他們不滿意了,隨便調整一下供應價格,或者表露一下情緒,恐怕都會給我們造成極大的損失。」那幕僚在旁仔細分析道。
「我也知道這點,說實話,我倒是想跟他們合作,可這實在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明天我去找總營武庫司的彭將軍商量一下,大不了將好處劃給他六成,我佔小額。」徐正清微微思忖著,說道︰「不過彭元那老頭子可是個小心謹慎的家伙,具體能不能成功,還要看種德堂派來的主事人有沒有魄力。」
「嗯,種德堂派出的主事人應該就這七八天里就能到了。」
那幕僚點了點頭,剛說完這話,門外進來一親兵,單膝跪地行了一禮,而後大聲道︰「大人,鷹眼衛監軍的親兵求見,現在正在前院等候。」
「鷹眼衛哪個監軍,什麼亂七八糟的芝麻官也來叨擾老夫。」徐正清微微怒道,似乎被擾了雅興,已經端到嘴邊的酒杯微微放了下來,而後說道︰「就說我公事繁忙,不見,送的禮也給我退回去,一個鷹眼衛的監軍竟然只派一個親兵來見我,真當老夫是路邊的野草一抓一大把嗎,半點規矩沒有。」
徐正清被這事弄的略微有些惡心,一個鷹眼衛的監軍,跟他地位天差地別,即便是跪著求他收禮他都懶得搭話,何況還是讓手下一個小兵代為傳達,簡直擺不清自己的位置,不過他也不屑于為此生氣。這世上不長眼的小角色多了去了,得罪他的更是不少,如果他每個人都要狠狠的回踩一腳,豈不要活活累死。
他略微一頓,吩咐下去,而後端起酒杯準備繼續飲酒。
那親兵跪在地上也不知道該起來還是該繼續跪著,尷尬道︰「大人,那親兵不是來送禮的。」
「不是送禮的?那他來干嘛?」徐正清倒是有些意外。
「說是有軍務匯報。」那親兵小心謹慎的回答著。
徐正清有些不解,隨即看了身邊幕僚一眼,問道︰「最近我們有跟鷹眼衛打交道嗎?」
那老頭雙手放在身前,微微躬著身子,略一思忖,而後搖頭說道︰「沒有,不過還是見見為好。」
「你說見就見吧,反正我也閑著,我到想看看這鷹眼衛的監軍到底是個什麼貨色。」徐正清將手里的金質酒杯往桌上一放,哈哈一笑,而後對那親兵吩咐下去,微黑的臉膛上流露出一股霸氣來。
不過片刻,那親兵便領著楊鋒進來了。
走至堂前,楊鋒微微拱手一禮,說道︰「末將見過都尉大人。」
徐正清將酒杯又拿了起來,而後微微一翻眼楮,不咸不淡的說道︰「見了本官為何不跪拜行禮。」
「末將有加急軍報在身,故不用行跪拜之禮。」楊鋒平靜回答道,語氣十分穩定,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閃爍,對于軍隊規矩這一套,楊鋒可是了解極深,應付去這種詰難可謂是毫無壓力。
徐正清沒想到楊鋒一個普通士卒竟然都敢與他這般說話,本來只報著戲弄的心態,可被這麼輕輕一句話的撩撥,心頭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絲怒火來,冷下臉問道︰「如今並無戰事,你有什麼加急軍報。」
「鷹眼衛總計傷員二百五十四人,如今天氣炎熱,傷口潰膿惡化,現有性命之憂,故來請示都尉,請求調撥藥材、派遣醫師,盡快速度予以醫治,否則後果嚴重。」楊鋒吐字鏗鏘有力,氣勢不弱于人。
徐正清聞言一愣,而後呵呵一笑,沒想到鷹眼衛這個新來的監軍卻是這麼有意思,吃飽了沒事干,竟然為了一群充軍的囚犯來爭取利益,難道他不知道第四營從來不跟鷹眼衛這種地方打交道嗎,不過仔細一回憶也想不起來鷹眼衛這監軍是誰,想到應該是最近下放的,到也不怎麼生氣,呵呵一笑,回絕道︰「你可以回去了,如今庫房中存藥不多,連正規編制都不夠用,不可能浪費在那些囚犯身上。」
楊鋒似乎早有預料徐正清會做如此回答,心中已有措辭,此時根本考慮都不用考慮,直接反問道︰「可知鷹眼衛是否屬于朝廷正規編制?如果不是,可問大人,軍部定下的番號又是何意?」
這兩句話問的算是溫吞含蓄,然而卻死死佔住了道理,讓人無法反駁,因此透著一股咄咄逼人的感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