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瑰,你為什麼要殺那麼多無辜的人?」文彥走到黑玫瑰的面前問道。他的語氣並不重,竟像和一個朋友說話一般。「無辜?那些輕薄之人,他們又害死了多少良家婦女?無辜?誰是無辜的?誰是無辜的?我從來只殺沒有良心的人!不,他們不能稱為人,他們禽獸不如!」她俯在地上,卻絲毫不退讓,怒氣沖沖地說。文彥說︰「這不是理由,就算他們是壞人,也自有律法和上天來處罰他們。你這樣做,根本沒有懲罰他們,反而傷害了更多人。你知道嗎,死者也有親人,親人會痛。」
黑玫瑰說︰「是嗎?他們該死,報應未到,我等不了,就先給他們報應吧!」她仍不服氣,掃了我一眼,又說︰「你們看看你們的朋友,她居然中了我的玫瑰毒。」她嘴角微微揚起,接著說︰「我的毒只會要人的命,卻不會使人痛苦。它只不過會激起中毒者心中的愧意與惶恐而已。看看,她也並不是問心無愧的啊!」
我看了她一眼,低下了頭。我又想到了逸興——他至今還生死未卜。我知道,逸興,如果他真的死了,會成為我心中永遠的結。他是一路與我同行的伙伴啊!他是我獨自闖蕩以來認識的第一個人啊!他是那個與我同甘共苦的人啊!他是我心中深愛著的那個人啊!可是,我在危難關頭丟下他自己走了。他讓我離開是為了救我。可是我真的走了,就放棄了唯一的救他的機會。我怎麼可以不愧疚?可是,除了愧疚,我又做了什麼?想到這里,我覺得痛苦又加重了,我突然掙月兌了天籟,撲倒在了地上,翻滾著。
黑玫瑰卻突然換了憐惜的語氣說︰「往事已矣,回憶只會加深愧意。」我不知道她是在對我說還是對自己說的。我漸漸安靜下來,不去想逸興,看著眼前這個將死的黑玫瑰精,卻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悲傷,為她,也為自己。我突然覺得,有一種情感,不論人或妖,不論何種生物,都共有。
「你不也是受害者嗎?」。天籟無心地反問道。黑玫瑰閉上了眼,不語。文彥開口道︰「黑玫瑰,我知道你。百年之前,你與一個人界男子真心相戀。可是以你的ji女之身,他無法明媒正娶。為了不繼續傷害你,他離開了,再沒回來。」黑玫瑰愣住了,她睜開眼,開口道︰「為了不傷害我?哈哈。」她臉上表情復雜,痛苦而又幸福,期待而又疑惑。「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她又說,「他說他家中已定了親,要娶他的遠房表妹。他說他不想與全家人為敵,他也不想與世俗相爭。我不願意他離開,又不願意給他做妾。他便偷偷逃走了。他是為了不傷害我?怎麼可能!」她眼里噙著淚,卻還是搖著頭。
我輕聲說︰「黑玫瑰,已經一百年了,你不去投胎,就是因為放不下他不是嗎?你是如此愛他,為什麼卻不能面對自己的愛呢?」她愣住了,幽幽道來︰「一百年了,我的魂魄不歸天,我只在茫茫人海尋找他的來生。可是,只有那些之徒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她終于抑制不住悲傷,泣不成聲了。
「相愛本來就是邂逅,最美麗的邂逅。相逢但是緣分,雖然很少有人能一起走到最後。心中有愛,就可以關懷所有的人,拯救迷失的靈魂。犧牲自己,也許僅僅因為自己遇上了一個值得愛的人。這世上的事情,總有一些是你看不透真相的。相愛的人,也不一定就能夠完全了解。緣來便聚,緣散便分,何必苦苦糾纏折磨自己呢?」文彥站在她身邊說,「是的,沒有誰會問心無愧,可是,愧疚同樣是一種高尚的情感。一生以死亡為結束,有什麼恨是不可以結束的?」黑玫瑰半晌無語,默默地低下了頭。
我突然又覺得胸口痛了,抽搐了一下,便捂住了胸口。天籟驚道︰「你沒事吧?是不是又毒發了?」我搖搖頭,只覺得眼前一切都開始模糊。天籟忙扶我坐起來,想要替我療傷,卻無法將真氣輸入我體內。她不得已停了,卻仍是氣喘吁吁,累得滿頭是汗,只是說︰「沒用,我根本不能把真氣輸入她體內。得請大夫,得快點兒回去!」這時,黑玫瑰說︰「人間有至寶,可以解奇毒。」說完,她倒在了地上,化為一地花如血的花瓣。天籟大聲叫著︰「你醒醒!你說清楚啊!」文彥扶著天籟說︰「她死了。」看了看我,他又說︰「既然黑玫瑰說可以解毒,那麼就還有希望。」他一揮手,燃起了火,花瓣就在火中燃燒起來。一地花瓣,似黑玫瑰一地血淚,滿地真情。去留都是無奈。我體力難支,腦海里卻出現逸興的面容,但也已經模糊了。一會兒,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