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了逸興的承諾,可是,我的心里,那塊佩玉,還有殊殊,成了死結。平日里,逸興和殊殊並不十分親密,他們倆都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我卻不知道是為什麼,更不知道是因為同一個原因還是不同的理由。逸興曾經給我的玉佩,我還給了他,他就再沒有提過,哪怕是他作出了陪我一起浪跡江湖的承諾。失去了那塊玉佩,就像失去了他一樣,而且,失去的是心,是從前有過的默契,是和他在一起的安定幸福的感覺。我不知道,當愛成為一種負擔的時候,是否還能叫做*。我也不知道,當兩個人不能溫暖彼此的時候,是否還應該相擁。
我沉默了許多,不愛和麗君、天籟說話了,也不敢和逸興說太多話,怕傷心。我常常一個人吹一支簫曲,便跟著那些故事一同悲傷。人雖然多了,可是,一種巨大的孤獨籠罩著我,讓我無處可遁。
我一個人來到海邊,漫步在沙灘上,任風拂亂頭發,也拂亂心緒。而心,並非被風吹亂,是逸興,也是我自己凌亂了自己的心緒。突然,我看到了一條小船,小船沒有錨,只是一根繩子系在岸邊的一塊巨大岩石上。小船在淺水上搖晃,風輕輕吹著。那小船,船身已斑駁,似乎久經風雨了。命運,是否就如海上的一葉舟,隨波浮沉,無法掌控?生活,是否就如海上的一葉舟,起起伏伏,半點不由人?我輕輕地踏上了小船,一時間,腳地不穩了,仿佛天地萬物整個世界都開始搖晃。起初,我始力控制自己,試圖憑自己的力量讓小船停止搖晃。可是沒多久,我便不再掙扎,只是隨著船的搖晃,自己也開始搖晃。
站在小船上,我回憶起初遇逸興的時候。我是被他們從海里救上來的,那時的我該有多狼狽啊!全身是水,瑟瑟發抖,還人生地不熟的。逸興第一眼看到我,是不是就記住了我那落魄的樣子呢?可是,正是這樣的相逢,也是長久的相處,讓我們對彼此產生了好感。想到這里,我笑了。我曾以為,幸福的感覺會一直持續下去,我曾以為,我的一生,也許會打破玉簫傳人的宿命。可是……
可是接著就是錐心的痛,我們在天界遇到了危險,我獨自逃走了,所以我們分開了。與他分開的日子,發生在我和他身上的事,我們互不了解。我中了毒了,那是無解的毒吧。逸興又遇到了什麼?雖然他不說,可是他的眉宇間透露出他的心聲。他很痛苦,他也有悲傷,他愛了另外一個人,刻骨銘心,那是讓他痛苦而不是幸福的愛,可是卻更能佔據他的心。我又何嘗不是一樣,明知這樣堅持,裝傻佯狂都只是在拖延,可是再怎麼拖延,也騙不了自己,對抗不了時間。我又能怎樣呢?難道眼看著逸興痛苦還要讓他勉為其難地留在我身邊嗎?他的痛不也是我心里的痛嗎?
船一直在搖晃,漸漸地,我覺得乏了,于是坐下來,靜靜地看著水面。我努力更絕望一些,讓自己更痛一些,那樣就好了,就可以退卻了,就會放手了。可是,我又仿佛走進了死胡同,放不開,想不透,舍不得。坐下來之後,我覺得平靜了許多,小船似乎晃得不那麼厲害了,我的心情也似乎不那麼搖擺了。我喃喃自語︰「爹,你在哪兒,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到這個時候,我便想起了我爹。我望水面,看水面上我的影子破碎在浪里,又低聲問︰「爹,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當初離開家園,是為了尋找三果,解救鄉民于疫病。這也是您的心願,雖然您不願我涉險,可是,我怎麼可以不繼承父志呢?」突然,我胸中舒坦了許多︰是啊,我還要去做我該做的事,我還要用三果去救我的族人。
于是,我站起身來。蹲久了,猛然站起來,頭有點暈。可是,我卻笑了。等身體平穩了,我便一步跨下了船,到沙灘上。我已經作出了一個決定——我要和逸興一同去取綠煙,拿到三果,我們各自完成使命,然後各自走自己該走的路!既然我們相逢,那麼,我們就相互幫助完成自己的使命吧。至于以後的路,到了路的盡頭,就自然知道了吧。我昂首望天,一滴淚落——那是我為他流下的最後一滴,是我最後一滴軟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