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龍沒有章法地四處亂撞，我看不出路數，因為本來就沒有路數。在陣里忌諱這些，因為只有循規律而行，才能安全出陣。而布陣也忌諱這些，因為有規律的陣只對循規蹈矩的人才適用。不按章法行事是很少有人嘗試的破陣的方法之一。逸興將玉龍劍高高舉起，將他的能量注入陣中，豈圖減輕我的負擔，幫助我鎮住惡龍。可惡龍仍舊不靜止，一次又一次地沖撞四周。每一次沖擊，我就受一次重創，而此時，也包括逸興在內。
終于，蓄勢已久的惡龍擺開了尾巴，在陣里掃出了一個大圈。它像是暴發了全部能量，一時間翻起了波浪也卷起了狂風。逸興被惡龍甩了開去，我也不由自主地彈開——陣，破了。我倒在了腳下的土地上，手里握著玉簫，卻連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逸興從空中摔了下來，也是功力耗損，正用劍支地，艱難地站立著。惡龍重重地落入了水中。「紫篁！」逸興用力叫喊著。我想回答，卻沒有力氣。
只听水面一聲巨響，巨龍又騰空而起。風聲，水聲，吼叫著，混在了一起，狂風暴雨般。我用雙手捂住了耳朵。只見逸興又騰身到了龍背之上。他抓住龍鱗，隨著龍的起伏，自己也上下起伏著。他一劍刺下，卻被厚厚的龍鱗擋住。于是，他用手一片一片地撕扯龍鱗。龍鱗紛紛落下，閃著光，帶著血。龍急速下降，似乎要到水中去減輕痛。可是逸興一刻也不停，又過了一會兒，終于有下劍之處了，他舉起劍便向龍身刺去。龍的眼里滴出紅色的淚，它不動了，落入了水中。我強撐著站起來，可是已經看不見龍，也看不到逸興了。
水面漸漸平靜了，紅色蔓延開去。我看著血染的潭水，一陣陣頭暈。水漸漸退了，田園與山川正浮出水面。我在岸邊高呼著︰「逸興！逸興！」突然，頭上了發簪跌落了，落在了岸邊的地面上。頭發全散亂了，有一些就貼在了臉上。我顧不得許多，一面奔走，一面高呼著逸興的名字。我死死地盯著水面，希望能有一點動靜。那血紅的水，我不知道那里面是誰的血，是逸興還是惡龍，或者都有。我不確定逸興是不是還活著，不相信他會死去，也不敢相信他還活著。
水退得很快，陸地很快就顯露出來。我心中越來越緊張，繼續高聲叫著︰「逸興！你在哪兒！」可是，沒有回應。水完全退，回到了正常的樣子，一個深潭。只是水卻成了血色，不知何時才能蕩滌清。戰斗結束了，我們贏了，可是，不見了逸興。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我撲入水中，大叫著︰「逸興！逸興！」冰涼的水浸潤著我全身，我覺得身上很涼，覺得很疲憊。「紫篁。」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沒錯，是逸興的聲音，他還活著！我用盡全力向它游去，可是，一發力，胸口又痛了，體力也不支了。我感覺自己在漸漸下沉，手腳撲騰幾下，卻使不上勁兒。那種冰冷的感覺模糊了，一時間竟不知道是冷是熱。
一只大手托起了我，模糊中，我感覺我自己已經到了岸上。「紫篁！」是逸興在叫，我能夠听得清，也能夠依稀看清滿臉是水的他。我想模一模那張臉，可是，我動不了。我覺得我的身體正在慢慢變空，那些疼痛的感覺正在離我而去。「紫篁！撐著！」逸興大聲叫著，抱起我，一步一步向來處走去。我掙扎著搖頭，想說話，卻說不出。逸興也難以支撐，跪倒在地。
我胸口的疼痛也漸漸減輕了，眼前，逸興的臉也更加不清晰了。我感覺他在流淚，似乎我也在流淚。逸興身上有血，也許是他的血，也許是惡龍的血，也許是我的血，已經不能分辨。我身上似乎也在流血，而我已看不清血色。我努力把手搭在逸興的手上。逸興一手抱緊我，一手握住我的手，努力呼喚著︰「紫篁，紫篁，要堅持住。」他抖抖縮縮，句不成句︰「我們才完成了自己使命，你不能死。我們還沒有開始屬于自己的生活，你不能離開。你不能離開我，你不能丟下我。你撐著……」他的聲音也變得輕了，是我的感覺輕了吧。我覺得我再也難以抱緊他。我松開了手，靜靜地合上了眼。天邊只一聲長嘯︰「紫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