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之殤 第四節 白玉成煙

作者 ︰ 韶華秋

「你怎麼了?在看什麼?感覺有不對勁嗎?是不是有人追來了?」蠍子關切地問。我搖搖頭,騙他說︰「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身後冷冷的,有點不安。」玉簫也微微顫抖著,我以為是自己仍然怕蠍子的模樣才會發抖。「沒事的,應該不會有人跟來的。」他安慰道,「就算有人跟來,一時也找不到我們的。」

過了好一會兒,蠍子說︰「你知道嗎?你很像一個人。」他盯著我看,深沉地說著。「當然了,人都是有鼻子有眼楮的。」我覺得奇怪了,「而且,我不是‘像一個人’,而是本來就‘是一個人’。」我笑了,覺得他說話一點也不注意,也不怕把我惹生氣了。「不,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覺得你長得像我的師妹。」他坐在地上,見我一臉驚諤,又說,「其實也不是容貌長得像,而是那種春風般靈動又溫暖的感覺,像極了。」我羞紅了臉,心想︰繆道長從來就只說我淘氣,村里人也只說我太活潑了一點也不可愛,居然還有人這樣評價我,可見他一定很想念他的師妹,才會做這樣沒有可比性的移情。

「師妹?」我突然想到他師父就是毒王,便說,「你的師妹不就是……她難道不是……」我不敢說出來,怕惹他傷心。可是,他平靜地說,「對,她是我師父的女兒。師父將我關進蠍室的時候我們正相愛。不見了我,她發瘋般地到處找。師父騙她說我已經離開了,她也不相信我會就這樣離開,一直說要等我。可是我從蠍室出來就變成了這模樣,不光是她,連我自己也認不出自己了。師父又告訴她我已經走了,她才信以為真。我常听到她獨自一個人自言自語,像在和我說話,可是她卻不知道那個蠍子怪物就是我。後來,她嫁人了,那天我就逃走了,離開了師父。」他嘆了口氣,卻不是悲傷,也沒有遺憾,似乎只有感恩和幸福。

原來他透過我看到的是他的小師妹,他最愛的人。我看著他,心底掠過一絲憐憫,為他,也為他的師妹。「小時候,她常把我當馬騎,我也願意。後來長大了,她不再欺負我了,而是常常纏著我說話,讓我陪她。她手很巧,年年給我做衣服,納鞋……」正說著,他陷入了沉思中,不再言語。我看著這只可憐的蠍子,只能嘆氣。此時此刻,他不需要安慰,任何言語都沒有用。

「你剛才吹的曲子真好听。听你吹著,好像在講一個可歌可泣的故事一樣。」過了好久,蠍子回過神來,問道。我得意說,又有一點吃驚︰「對啊!不過,你還真行,居然能听出有故事。」于是我便慢慢對他講起了故事︰「很久以前,藍田的玉很出名不是嗎?那里也有許多愛玉的人。一個叫煙逝的人發現了一塊玉璞。他細心地把玉磨圓磨光,那白色的玉居然盈盈的十分美麗。那是一塊溫潤的玉,煙逝愛惜不已,一直帶在身上,從不開離。他並不是玉匠,也不是玉石商人,只是一個普通的愛玉之人。可是,他愛這塊玉,就像愛護自己一樣。

「他得到寶玉的這個消息被別人知道了,于是很多人都覬覦這塊玉,更是有些有錢人要來買。可是他不賣,那些同是愛玉的人也有君子之德,知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也就不強求了。孔夫子說玉有君子之德,的確不假。一塊好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需要識玉之人,可是卻不可強買強賣,愛玉的人都知道。

「可是,突然有一天,煙逝隨身的溫潤寶玉失蹤。他悻悻地回到家,只見家中卻多了一個美麗的姑娘。那姑娘就是玉的化身,名叫玉霧。煙逝愛上了這個寶玉化成的美麗的姑娘。他們從此生活在一起,幸福快樂。

「可是三年之後,玉霧突然失蹤了,就像她的突然出現一樣。她留下一條長絹,上有題詩︰‘霧隨朝陽散,煙籠寒山巔。’煙逝悲傷無比,從此退居山林,此後也再不藏玉。傳說在煙逝隱居的山林,每當煙霧籠罩山林的時候,人們還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

「為什麼會這樣呢?」蠍子不解地問。他的眼里有一絲遺憾,似乎對這故事的結局非常失望。「一塊玉化作人形只有三年時間,三年之後香消玉殞。他們的緣分僅三年而已。因為煙逝給了她愛,所以玉霧才陪伴著他,但是,總是有盡頭的。他們雖然結局如此,可是,他們的故事卻一直在流傳。」我解釋給他听,希望他能放下心底難以忘懷的情感。「的確,我知道,這都是天意。」他點點頭說。我卻又不同意他這話了︰「不是啊!他們結局如此,對他們來說卻不一定悲傷。你也一樣啊,雖然你的情況和他們不一樣。」

就在這時,周圍一片火光。果然有人跟來,難道是被我的簫聲引來的?我急了︰「怎麼辦呢?現在你不能動,怎麼對付這些人呢?就算我能幫你,也不能踫你,帶不走你啊!」我剛準備出手打傷幾個人好救蠍子出去,卻听有人說︰「姑娘小心,他身有劇毒,他是個妖怪!快過來,到我們這邊來!」許多人慌張地看著我大聲叫著,十分著急的樣子。也難怪,他們眼里,蠍子的確是妖怪,可是,他們不知道那是一個善良又可憐的妖怪。

我不理會,只是說︰「我沒事!他已經失去了雙腿和雙臂,傷不了我了。」「姑娘你真厲害!你快過來吧,他雖然重傷可是仍然能夠殺人的!我們要放箭了,小心誤傷了你。」顯然他們以為我追蹤妖怪而至而且把蠍子傷成了這樣,他們哪里知道蠍子是為了保護我自殘成這樣的呢。我看了看蠍子,低聲對他說︰「你能離開嗎?如果可以動的話就趕快走。他們人太多,也許我也不是對手。」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同樣低聲說︰「你走吧,去人群里面。」只見他苦笑一聲︰「我的路,到盡頭了。」接著他坦然一笑。

我不願意走,只是看著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大吼道︰「都滾開!」說著瞪了我一眼,示意我趕快走。我無可奈何,回到了人群之中。一時間,只見萬箭齊發,帶著火苗的箭射到蠍子的身上,射到他附近。火遇著草木立刻燒了起來,越燒越烈。蠍子沒有躲閃,或者說他無可躲閃,終于倒在了大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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