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們又分工行動了。我做了一天的工具,又完成了幾件農具。在外面的時候,我看到了一些與比家鄉更輕便更新穎的農具,留心記了,便依樣做了出來。可是到傍晚,我做一件農具時突然發現自己忘了其中一個部位,便出去一農家詢問。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可是,我一進門就發現借宿的那屋子有些異樣,一些東西像是挪過了。我去問了房東夫婦,他們卻並不知情。而問他們,他們說殊殊回來過。
我一直在屋子里等著,可是,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我仍然沒有等到殊殊回來。我心里急了︰殊殊是不是出事了?難道她自己走了?不可能啊,她如果自己走了,一定會給我留書的,而且我們要去甄家村與馮逸興會合,她沒理由走啊。那麼,她真的遇到危險了?我突然看到屋子里的牆角處一處清晰的劃痕——那劃痕我很熟悉,是青石槍。散鏘來過,那麼四魔將都來過了,那麼殊殊可能已經落到魔將的手里了?我心里猛地一跳︰怎麼辦?都快到了,期限也要到了,殊殊卻不見了。我怎麼辦?我上哪里去找四魔將?回魔界?去找馮逸興說清楚情況?沿路去找?
我連夜出去了,沿著我們來時的路找了好遠,一直沒有一點蹤跡。我不禁懷疑自己多心了,魔將並沒有來過,殊殊也沒有走遠。于是回去,可是仍不見殊殊。我只好停了下來,一邊做農具一邊仔細想可能發生的情況。如果殊殊真的是被魔將抓走了,那麼她不一定有危險,魔將一定不只是為了抓她,何況散鈞應該也會像在魔宮一樣想方設法救她的。如果她是自己離開了而來不及留書給我,那麼她有可能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也說不定她的石頭發光了,她回天界去了。也說不定她遇到馮逸興了,兩個人有急事先走了。我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做農具。
又一天的時光在我的忐忑中虛度了。我一直在外面各處找尋,卻始終沒有殊殊的消息。她像是突然消失了。找不到殊殊,我始終不能安心。我仍一邊制作農具,可是,心里卻更為和馮逸興的七日之約而焦急了。
終于,我決定回甄家村了。不論怎麼樣,我得先回去看看,至少應該先向馮少俠說清楚吧。我把農具留在借宿的農戶家里,又找了一些工匠仿制。我自己只帶著種子踏上了回鄉的路。想一想,真正離家也已經快半年了,而離開璃姐姐和慶生哥已經近一年了。當時要走,去向繆道長辭行,他卻讓我在當時發現玉簫的那個山崖上苦讀《簫聲咽》和《天工談》,並勤練武功,整整六個月。後來,我才真正離開家鄉。我不是像回來的時候一樣直奔目的地,而是四處走走停停,看看我存在的這個世界。那時還是游山玩水的心情吧,可是看多了和我家鄉一樣的人,我突然覺得急需三果去解救他們。我下定決心先去魔界取得藍珠。又過了好久,我才到了魔界,才遇上散鏘,才被困魔宮中,才會有這麼多的曲曲折折。可是現在終于要回家了,終于又要見到璃姐姐和慶生哥了。
我正走在路上,突然,我的包袱被人搶了。那是回到人界以後從未發生過的事。我心里覺得又可笑又奇怪︰我怎麼這麼大意竟讓人把種子給搶走了?這人也真不簡單,至少輕功是一流的。于是我一路追蹤,一心要奪回殊殊為我收集的種子。可是,一路追去,竟然走上了絕路。追到路的盡頭,我放慢了腳步,悄悄過去,卻只見到一具尸體——還有我被搶的包袱在那已死之人的手中。「誰殺了他?」我不禁自問。我仔細檢查了尸體,卻找不到特別的傷痕。那人受的是內傷,應該是被一掌震死的。我心想︰是什麼人殺死了他呢?看他的死狀在凶手面前沒有一點還擊之力。可是既然這樣凶手為什麼要殺他?而且他也不像有什麼東西被人搶走了,連他手里的我的包袱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跡。我拿回了包袱帶著疑問上路了,一直想不通。
已經快到家鄉了,我不禁加快了腳步。近鄉情怯,越是接近,心里越急。可是,我心里是不安的,沒有帶回三果,雖然有種子和農具,可是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用。還有就是殊殊的失蹤,我不知道怎麼向馮少俠交待。心仍然忐忑不安。我突然發現,自從到魔界走了一遭,我的心就沒有完全平靜過,心里突然有了太多的事。「心」這一字本就極有意思,一顆心里,有三粒塵埃,所以心里必然是有掛礙的,也正是有了這些掛礙,心才從小變大了。過去,我的心是一顆小小的心,沒有什麼事裝在心里也就沒有煩惱,可是,別人總當我是小孩子。現在,心里有了許多的事情,我自己都覺得長大了。那種煩惱,是渴望已久的,是又愛又恨的。常常會有一種歡喜的悲傷,那種矛盾讓我覺得更有腳踏實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