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恢復了原來的緊張。只有我們四人,文彥和殊殊都還沒有回來,甚至沒有他們的消息。在心里,我暗暗地希望他們能夠回來,畢竟風雨欲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可是,又希望他們不要回來,因為局面並不樂觀,少一個人,便少一份傷害。我心里明白,在這種時候,他們是一定會回來的,至少是想回來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天,不知道能不能。在這樣的危機關頭,天界五將寧死也要與王城同在。其實,最沒有理由留下來的是我,梵音這樣說過,明哲這樣說過,至尊這樣說過,我也這樣想過。可是,沒有選擇,既下靈山,我便已不屬于自己,不屬于人界,只屬于使命。有一種若隱若現的矛盾一直在糾結,我快要被那種心情撕裂了。可是,連我自己也不明白,這其中緣由。明哲都已經在我身邊了,我還在不安什麼?也許,狂風暴雨的戰斗不是最另人恐懼的,讓人害怕的是這種寧靜,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每天除了日常瑣事,就是研究城防與布陣,勤練武藝。我常常吹著簫伴著明哲練劍。吳鉤古代吳國的一種彎刀,相傳吳王闔閭時就已經有了,它鋒利無比,十分聞名。後世人為了贊寶劍鋒利,便也把它們叫做吳鉤。明哲的劍便是這樣,它倒一點鉤也沒有,但是,寒光,冷氣,劍神與劍魂俱在。刀如虎,劍若鴻,男子用刀,女子用劍,才能舞出其中風采。吳鉤恰兼具刀劍陽剛與陰柔之長,明哲舞著劍,剛柔相濟,收發自如,我可以感覺到他已經和吳鉤融為一體了,而我的簫聲也融化在他的劍法之中。那時候,他從不說話,也從不看我,只有玉簫和吳鉤在交流。
自從回來之後,我和明哲很少笑了,不再像我們一起在澗底的那兩天那麼輕松。我們沒有對辰辰和梵音說太多那些日子的事,這個時候,我們時間去講故事,也沒有精力去考慮後果,所以不說。一天比一天緊張的日子里,我能夠感受到愛,明哲的愛是深沉的,是無聲的,他從來不說,但是從來沒有停止過。他愛麗君,依舊愛著,我從來沒有妄圖從他的記憶中將麗君的影子抹去。他也愛我,我可以感覺到,從來不懷疑。我覺得二者並沒有任何矛盾,就像他心里並沒有任何矛盾一樣。而我,原本就是因他對麗君的愛而著迷的。他也愛王城,愛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天界。愛是要用時間來分辨的。
如果說有矛盾,也許只有辰辰。從第一次見到辰辰,我就知道,她一直在等待,等待明哲明了解她的心意,可是麗君和我先後出現,不知道她作何感想。其實明哲怎能不明白呢?只是愛要隨緣,誰能自已?以辰辰的聰明,又怎麼會不明白?是以那劍穗一直沒有送出,也許永遠會成為懷念舊物。明哲練劍的時候,辰辰有時也來看。有時候,他們也會互相切磋,沒什麼兩樣,沒什麼分別。辰辰的心情也會有起伏,可是她極溫柔地掩飾了,我們也就都不說破。有時候,失去了緣分,只因不能表達。卻不知,更多的時候,表達了又能如何,徒增煩惱而已,只是心,卻貪戀那種憂煩的感覺。明哲曾經說過,辰辰是個淡定如常的人,她是極溫柔極善解人意的,如水一般。就因為這樣,不必倚靠,不必依戀,如同孤星,長傍身邊的只有湛盧。
城里面有了小小的騷亂,沒辦法,王宮里已是人心惶惶,更何況外面的人。明哲和辰辰召集了留守的散將,去和梵音商量處理的辦法。梵音依舊深居簡出,他也在勤練苦修。他是現時今日唯一可以見到至尊的人,雖然具體事務由辰辰辰去做,但大局還是要由他掌握。梵音的武功我毫不懷疑,我只是隱隱有些擔心。不知怎麼回事,一想到他,我會突然想起般若。雖然當時的般若與現在的梵音承受的壓力全然不同,可是,同樣身在其位,就容易產生相同的結果。不曾經歷過,即便努力去理解,也無法體會。
他們去了很久才回來。我沒有跟去,只是自己登上了宮城城牆,俯看蕭條風景。正是盛夏,燥熱的天氣更讓人心浮氣燥。可是,炎熱中分明又有一種涼意,若不能堅持下去,也許,對天界所有的子民來說,將要面對的就是永恆的寒冬。淒涼之感已經呈現,一切避無可避,只能迎頭而上。
看著剛宮城來的將領紛紛出城,我也下了城牆。恰好遇上辰辰,我便問道︰「怎麼樣了?怎麼處理動亂?」辰辰說︰「告知真相。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災難的開始,預計可以很快解決的時候,也許,隱瞞是正確的。可是,事已至此,只有不再隱瞞才能夠凝聚更多力量。」「可是……」我擔憂地說,「這樣的話,不是更容易使人心渙散嗎?萬一……」我想了想又說︰「也許,只能這樣了吧。」辰辰說︰「素心,你不用擔心。人們往往要在劫難來臨之際才能同仇敵愾。王城的人本來就不多了,去與留都無關結局。」我沉默了,不知說什麼好。「其實,人的平安比一切都重要,我們何嘗不知?可是,有時候,不得不犧牲。此時此刻,若是危難到來,所有的天將都要準備犧牲自己。」我點點頭︰「我知道……嗯……」辰辰搖搖頭︰「我怎麼說這些呢……今天要去查海防,我得走了。素心,你去看看明哲吧。」我目送她離開,消失在千里陰霾深處。
起點中文網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