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柳家和宮家的算計,遠在鳴山的錦書他們自是不知道的,此時三人正一身半舊不新的破布棉衣,跟在眾人中間,護送著那三十個童男童女前往鳴山。
周圍的幾個白色長衫打扮的男子,說是帶領人,可柳書卿和朱墨言心里一清二楚,那些人武功甚高,怕是來此防止有些人逃跑的,說白了就是來押送的!
錦書可沒有他們習武之人特有的觀人手段,自然不知,拉著柳書卿的衣服問道︰「知道我們這是去哪嗎?」
柳書卿沒有回答,卻是給了她一個噤聲的眼神。錦書向著旁邊偷偷瞄了一眼,發現正有幾個男子怒目看著她,錦書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的跟著大部隊走著。
瑟縮的樣子,配上那一副憨厚的模樣,一看就是個老實的莊稼人,然而這老實人卻在暗地里將路線圖一一記下了。
出了縣城,就開始走起了山路,錦書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力,這當真是山路十八彎啊,錦書頗感無奈,彎彎繞繞的,只覺得這背後之人藏得可真緊!
路上,錦書偷偷的觀察了一下前面的三十個童男童女,發現那些人或是根本不知道即將在他們身上發生什麼一臉天真無邪,或是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是什麼事,滿臉絕望麻木。
錦書也記不清究竟走了多久,只知道她的兩條腿幾乎已經不是她的了,眾人這才停下,停下之後,那些白衣人將他們分成兩撥,一撥人就是那三十童男童女走一條道,而他們這些有力氣的莊稼人走了另一條道。
錦書不樂意了,帶著些憨氣的問道︰「為什麼我們要跟他們分開?我們不是護送的嗎?」
站在錦書的旁邊的白衣人正準備怒吼過去,許是見了錦書這憨厚的傻樣兒,也就不想惹事說道︰「已經到地方了,你們的任務完成了,送你們走。」
錦書皺眉,送他們走?真能送他們走就好了!
看著那些面露喜色的漢子,錦書實在是不想打擊他們……
從一條小道拐過去之後,面前的路豁然開朗,錦書終于真切的明白了什麼叫做‘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因為她此刻真切的體驗了一回。
只是,這種柳暗花明的心情顯然沒有持續多久,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往前走了一些路,他們開始听到嘈雜聲,錦書皺了皺眉頭問道︰「怎麼回事?俺怎麼像是听到了打鐵的聲音?」
白衣人眸中寒芒一閃,回頭警告的看了錦書一眼。
錦書縮了縮脖子,沒有梗著脖子往上湊,但心里卻已經肯定了這里的顯然就是一座礦山,或許還不止一種礦石。
果然,那些人將他們領到地頭上,那個看著像是領導的對著他們說道︰「好好干活,時間到了自然會放你們自由,別想著偷懶,監工們手里的鞭子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錦書泛著些傻氣的問道︰「不是說帶俺們回家的嗎?」
那領導確實殘忍的一笑︰「回家?這里的活不干完,就別想回家。」
然後監工適時的將皮鞭一甩,劈啪作響,有那脾氣暴躁的還往上湊︰「憑什麼不讓俺回家?幫你們做工,又不發俺工錢!」
「工錢?到時候你就不呼喝著要工錢了!」
錦書腦子里首先反應的是︰為什麼?
其後的幾天,錦書總算知道了那領導為何說他們不會再吵著要工錢了!
那日子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比之她剛剛傳來那會兒,家徒四壁,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還要難捱啊!
到了地頭之後,有那傳說中的監工領著他們去換身衣裳,然後每人發把小鐵鍬之類的東西,接著就由人帶著去上工了!
三天下來,錦書女敕白的小手已經布滿了繭子,弄的錦書頗為心痛。
頭一天,當他們餓的前胸貼著後背的時候,終于到了開飯的時間了,可是他們畢竟是新人,還沒有那些老早就來的人熟悉,搶飯不利索,頭一天中午便餓著肚子了!
晚上,每個人發了兩個黑面饅頭了事!
第二天,柳書卿和朱墨言精明了一些,搶到了一些的飯食,可錦書明顯是個拖油瓶,愣是被擠在了最外面,別說搶飯,她就連飯的影子都沒瞄到!于是,柳書卿和朱墨言沒人分了一些給她,勉強吃飽了些!
第三天,錦書還是搶不到飯,比之前兩日進步的是,終于看到白乎乎的饅頭了!
每天晚上,三人都是托著沉重疲憊的身子進了臨時搭好的營地休息,錦書幾乎就是沾地就睡,雖說靈水是恢復體力的好東西,可她不敢隨便啊!若是同他們一起來的那些看著都是累的倒頭就睡,眼眶凹陷,他們卻是容光煥發,那可是會出大問題的!
來了三天,一點實質性的進展都沒有,除了知道了這地兒是個金礦山,另外還產鐵礦,錦書倒是想打探打探情況,可無奈,一天下來,她除了睡覺就沒有力氣干旁的事兒了!
晚上三天躺在一張床上,黑燈瞎火的時候,耳語聊天,錦書不得已給自己用了些靈水,沒辦法,若不這樣,她會撐不下去的。
「前兩日我跟慎始已經將這里地形查探清楚了。只是回去的路有些復雜。」
錦書一听,精神頭便來了︰「你們的意思是,你們探查出了不少東西,有把握救出錦濤,現在只差回去的路線圖了?」
朱墨言不清楚錦書為何這麼激動,愣愣的點點頭道︰「差不多是這樣。」
「路線我都記住了……」過了半響,錦書才幽幽的說道。
柳書卿和朱墨言具是齊齊的看向她,帶著些不可思議,要知道他們習武之人,記憶力本就比普通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可饒是如此,他們都沒有記住,她居然說已經記下了?這是不是有些夸張?
錦書自是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問道︰「你們知道錦濤在哪兒了嗎?」
柳書卿點點頭,伸手握住了錦書的小說安慰道︰「放心,他很好,我們決定今晚就行動,到時候你將我們帶出去就行。」
「好。」
錦書覺得,今晚的行動還是有些風險的,于是小聲的說道︰「你們倆把眼楮閉上,嘴巴張開,我有東西給你們。」
兩人相視,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也都照著錦書說的去做了。
感覺嘴巴里面涼絲絲的,略微有些甜味兒,柳書卿深深的看了錦書一眼,沒有問什麼,只是錦書被看的有些心虛。
隨後,兩人悄然起身,飛身出了營地,沒入夜色之中。
一個多時辰之後,錦書等的心跳突突的,就怕幾人遇到什麼危險,忽然門口一陣風吹過,錦書便已經被人撈起,趴倒在某人的胸膛之中,問著熟悉的氣味,錦書提著的心終于放下,看來是成功了。
柳書卿帶著錦書施展輕功,錦書只覺得呼呼兩下,場景便發生了變化,人已經到了營地之外的隱蔽之處,借著月光,看到那里已經站了幾個人。
她一眼辨認出了那身量拔高了不少的小錦濤。拔腿奔了過去!
「錦濤——」
「姐姐。」
錦書熱淚盈眶,一雙手模著錦濤的頭,又笑又哭的,配上一副憨厚大叔的臉,眾人微微別過頭去,太詭異了。
錦書忽然想起自己還易著容,便問道︰「姐姐這個樣子,你是如何認出來的?」
「姐姐身上味道很好聞。」
錦濤心里其實挺復雜的,他是想念姐姐沒錯,可是姐姐啊,我已經長大了,您可不可以不要在這樣模著我的頭了?
兩人溫情脈脈敘完情之後,錦書才抬頭看到旁人,瞥眼處卻是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錦書驚喜的喚出聲︰「聞音?」
聞音淡淡一笑︰「錦書,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好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等回去之後再說。」
聞音復雜的看了一眼朱墨言,沒有繼續,錦書拉著錦濤的小手在前面帶路,下山。
過了不久,柳書卿提議道︰「這樣晃悠下去太慢了,錦書我背你,你指路,慎始背著錦濤吧,我們一起下去。」
錦書很想問,聞音怎麼辦,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便看到聞音和另一個女子翩然起身,居然也是會武功的!
錦書心里有那麼些些的自卑,這里好像就只有自己不會武功了!
經過大半夜的折騰,幾人終于回到了竹林雅居,錦書他們將易容膏洗掉,換上自己的衣服,便集中在了議事廳中。
聞音笑著對錦書道︰「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晚晴,是在那里認識的。」
「恩,晚晴姐姐和聞音姐姐都好厲害,我的武功也是她們教的。」
錦書卻是朝著聞音偷去了哀怨幽怨的一眼︰「好你個聞音,居然都沒有告訴我你竟然會武功?」
「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
兩人胡鬧完之後,錦書朝著錦濤問道︰「錦濤,你在那里遇到了什麼?」
「我,那里還有許多跟我一般大的同伴,在那里,每天都有專門的老師來教導我們,並且每天都告訴我們要誓死效忠主上,然後每天會有兩個時辰是教導我們習武的。堅持不下來,便會被那些人放棄。」
說著說著,錦書感覺到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恐懼的壓抑,和一抹深切的擔憂。
錦書輕輕的將錦濤摟進懷里,道︰「沒事了,沒事了,那些孩子你也不用擔心,我們會救出他們的,一切都過去了。」
「恩,要不是聞音姐姐和晚晴姐姐,我也會堅持不下去的。」
想到那些人給這些孩子洗腦的話,錦書就滿臉黑線,這是再給自己培養心月復手下啊,從小開始洗腦,終于主上的思想便會根深蒂固,就猶如信仰一般,這種人在以後執行任務的時候是很難背叛的,儼然就是一柄利器!
接下來,錦書帶著錦濤還有聞音晚晴去了自己的房間敘舊聊天去了,反正救人這樣的大事,跟她幾本沒啥關系,她一沒有強大的火炮炸藥,二沒有龐大的軍事力量,三沒有那種能將這里的消息傳送出去的能力,所以這些事兒都是自己那神秘的師傅加上魏老還有看著貌似無所不能的宰相加上一個能力高絕的王爺幾人該煩惱的事兒!
房間里,錦書拉著聞音和晚晴坐下,便問道︰「聞音姐姐,你是怎麼去了那里的?」
聞音苦笑一聲,便娓娓道來。
原來,聞音出了京城便想去鳴山看看,誰知路上遇到強盜,用藥迷暈了她,索性她故意將自己丑化了許多才上路的,除了錢財之外,倒是沒有其他損失,就這樣,她居然也一路到了鳴山縣。
因為沒錢,便想著去找份工,于是進了縣官府上,而後就被送到那里做了灑掃的婢女,而晚晴則是她在那兒認識的好姐妹,是那兒的廚娘。
錦書看了眼晚晴,一雙眼楮,透著一絲滄桑,卻更顯魅力,錦書知道,這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謝謝你們救了錦濤。」
聞音笑了笑道︰「我是知道他是你的弟弟才會幫他的,你可是堂堂宰相的師弟,我可是會挾恩求報的呦!」
「我是身無長物,你看上我什麼只管說便是,我還高興著我身上終于東西是值得別人惦記著的呢!」
「你這性子,一點沒變!」
「說實話,如今的鳴山縣,消息根本無法遞出,不知道他們會采取什麼辦法?」
錦書眯著眼楮深思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事兒確實麻煩,所謂山高皇帝遠,現官不如縣管,但是消息必須在今晚送出去,否則明日一早,怕是會更加困難。想想,他們可是一下子失去了五六個人呢!怎麼可能不采取一些行動。」
「你有什麼想法嗎?」
錦書搖搖頭,她能有什麼好方法?無論如何,王家防範的一定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那里畢竟是一座礦山,若是消息走漏一絲半點,那他們謀反的罪名可就是坐實了!到時候,他們不僅贏不到半絲民心,還會失去先機。
第二天,錦書沒有看到朱墨言,知道那人已經出了城了,只需要應付了王家人等一下的全城搜索就行了。
果然,錦書他們還在院子里吃著早餐,門外便已經有人在凶惡的大吼著。
「開門開門,捉拿逃犯,快點開門!」
門被拍的啪啪作響,錦書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濃濃的豆漿香味飄滿了整個院子,曾老和魏老滿臉淡定,只是听到這強盜似的敲門聲,眉頭都略微皺了一下。
而聞音和晚晴抹了魏老的易容膏,臉色變得蠟黃蠟黃,顯得蒼老無比,壓根兒就認不出當初那水靈水靈的模樣,在一旁該干嘛還干嘛。
柳書卿深深的聞了聞豆漿的香味,雙眼微眯,嘴角彎起,一副沉溺其中的享受的樣子!
小廝淡定的去開了門,里面的人一擁而進,接著就四散開來搜查起來,而柳書卿、曾老、魏老臉色幾本就沒怎麼便,還是那一臉的淡定,只是了解柳書卿的錦書知道,柳書卿他,生氣了!因為錦書明顯感覺到自己旁邊的氣場有那麼一絲絲的不同!
一刻鐘悄悄過去了,那些人什麼也沒搜到,柳書卿杯子里的豆漿也已經空了,冰冷的眼神看著那個頭頭問道︰「搜到什麼了,給本相瞧瞧。」
那頭頭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妙人,回頭看了柳書卿一眼,壓根沒在意人家的自稱是「本相」,只是強盜一般的說道︰「你們喝了什麼這麼香?給本大爺也上點!」
錦書不樂意了,本大爺!當這里是怡紅院嗎!你妹的!
柳書卿手勁兒一震,杯子急射而出,恰巧砸中了那人的嘴,錦書一陣愕然,偏還听見柳書卿道︰「如你所願。」
「你、你們這些賤民!給我上!」
柳書卿卻是渾然不在意,微笑淡淡的說道︰「包圍在外面的,也一起進來吧,免得到時候收拾起來還要分兩次來。」
「哈哈哈,柳相爺果然如傳聞一般,不瞞您說,我家在這兒出了點事,所以還請柳相爺配合一些,這些日子莫要出城才是。」
柳書卿卻是連頭也不太,說道︰「你是什麼身份?本相為何要听你的?」
那人臉色一僵,眼底閃過憤恨,柳書卿卻接著說道︰「不過是王氏家族一個小小的旁支,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那人臉色猙獰,「你們就都不用走了,留下來給鳴山做肥料吧!」
又是一場惡戰!
錦濤被藏在了地窖之中,沒有參戰,其余的人,都加入了進去,連錦書也避開了會武功的boss,選擇那些廢材小兵打了又打。
很快,戰況出來了,王家帶來的人鎩羽而歸!
幾日之後,朱墨言帶著五萬兵馬直奔著鳴山縣殺了過來,而王家不知何時收到了風聲早早的就夾著尾巴逃走了……
而朝廷派了技術人員過來探查之下發現,這座礦山已經被王家掏空了大半不止,而那些孩子只帶走了十幾個,剩下的就扔在那里任他們自生自滅,錦書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孩子失去了呼吸。
不久,錦書幾人便收拾收拾回了京城,而王家也在第一時間做出了選擇,拋卻了那一個旁支,痛斥自己家里熱做出的大逆不道的事情,親手將那旁支的家主綁了交給了皇帝。
錦書冷笑不已,好一招棄車保帥!
回了京城,錦書發現,小日子過的貌似有些郁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