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這件事,我心頭雖然象釋了一幅擔子,但是,愧疚之心還有,我只希望大家一切都好。
我和丁叮的感情也恢復到從前。
晚上入睡前,我抱怨︰「肩頭和後頸總是痛,不知道什麼原因。」
丁叮開玩笑的說道︰「難道是最近在外面,做了什麼花俏事?體力透支了?」
我不和她繼續玩笑,丁叮想了下,頓時也著了急,一定要陪我去醫院檢查。我不以為意,但沒想到她點明的醫院竟然是德仁醫院。
我嚇了一跳,馬上開始心虛︰「為什麼要去那間醫院?離我們這里這麼遠?」
「並不遠啊!我們有車子,開車去也才二十分鐘的時間,況且,我爸爸有老朋友在那間醫院,我讓醫生給你好好檢查一下。」
我還是堅決反對,丁叮便使出殺手 ,她坐在我的腿上和我撒嬌打賴,最後我只得同意。
去時照例是拍片子,等結果,我並沒有遇到郭薔,暫且放下了心。
沒想到,兩天後,郭薔的電話卻來了。
當時我正和朋友在辦公室聊天,她電話來的倉促,我一看見號碼,本來聊的開心,登時臉上笑容凝結。
「你好。」
她那邊遲疑了一下,大家都是現實人,一句你好,最自然的問候,如果是親密的人,最懶的用的話,現在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無形的最普通的話變成了最刻薄的話。
「家俊。」
我不得不問她︰「什麼事?」
「你在辦公室忙?」
「有兩個朋友。」
「那我稍晚打過來。」
我不知道她找我到底有什麼事,那天朋友走後,我遲疑著看著電話,在想該不該給她回撥過去。
猶豫間,她的電話終于來了。
我心里一驚,很恍惚的感覺。
「家俊,我在你辦公樓下。」
我遲疑︰「還是在電話里說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
「你必須下來,我們必須當面談。」
我緩步走到窗邊,悄悄從窗邊一角往下看,外面人行道橫道上人來人往,可是一眼我就看見了她,她此時正在往樓上看,很顯然,她也看見了我。
其實我可以拒絕她,但她的聲音實在太沉重,我提不出這樣的要求。
終于,我下樓了,進入秋天,晚秋的季節,風一吹來,凜涼的感覺。我站在她的面前,輕輕咳嗽一聲。
她先是一言不發,一眼不眨的看著我,等了一刻,她才輕聲說道︰「家俊,我們找間茶室談,放心,我談的是正事。」
郭薔的神情看起來非常莊重,這更讓我疑惑,我不得不依了她的話,帶她去海邊的一間茶座。這里茶座四面都可以見海,風景怡人。
我們坐下來後,服務生給我們送來香茶,不是咖啡,是上好的龍井,淡綠色的葉子被水沖開,茶香撲鼻。
我問她︰「什麼事?」
她從旁邊的提包里取出一份片子,我一看上面的署名,頓時咯登一下,這是我前幾天在德仁醫院拍的片子。
我不明白,「我的片子有什麼問題嗎?」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垂下眼皮來,手指輕輕撫著茶蠱。
「我看不懂片子,你是專業醫生,告訴我吧!」直覺讓我知道,我得的不會是什麼平常的所謂骨質增生這一類的病。
她終于抬頭,「家俊,如果你不是湊巧到德仁醫院來檢查,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你會患病。」
我開玩笑︰「我不會得了帕金森癥吧?好象不到那個年齡。」
「不是。」
「那會是什麼?」
她沉默。
良久,她的聲音傳來︰「家俊,你得的是一種多發性肢體硬化的病。」
我初時不明白,這幾個漢字在我腦子里打了個轉,一個一個拼出來後,水印出來,清晰了,我才明白過來,我問她,「是鈣化的意思嗎?」
她緩緩垂下眼皮,沒有看我,聲音辛澀,「是。」
接下來的時間,我听她的解釋,就象耳邊在用一個鑼子在敲打,意思很明白,我有病,患的這個病有些怪異,暫時從外表看,我看不出來什麼端倪,但是時日久了,我的骨質會漸漸鈣化,開始時會是腳趾,手指,然後往上蔓延,到全身的骨骼,我會象一個化石一樣,漸漸的僵硬起來。
她講完了,我模一下臉。
想了下,我開玩笑的苦笑︰「這專業知識,真豐富!」
「家俊,不要當我的話是兒戲。」
「我身體很好。」
「很多人都說自己身體很好。」
「也許是誤診。」
「我看的很仔細,片子出來後,值班醫生不敢輕易下結論,送到了我這里,我也不敢,然後我請示了院方,大家仔細看了這才下的定論。」
我啼笑皆非,「你們這些人,天天就會和我們玩游戲,我身體好著呢,只不過是後頸痛,怎麼可能象你們說的這樣,突然間就得了無名腫毒。」
說這話時,我卻發現自己後背已經有汗,汗水涔涔。
茶室不止環境好,而且還遠離城市的喧囂,這里是這麼恬靜,真的就象陶淵明筆下的清靜之地,但此時這麼安靜的環境,對我來說,真不知是何種滋味。
「家俊,明天時到醫院來一趟,我詳細再給你做個檢查好嗎?」
我沉默不語,她輕輕嘆出口氣,收起手包,要先走。
「等等,」我叫她︰「這里離市區有些遠,我送你回去。」
她看著我,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