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軟鞭的細微松弛,北冥絕天的心不由得咯 了一下。縱然面對千軍萬馬,萬里追殺,他的心也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緊張過。
難道這就是害怕的感覺嗎?他從來不知道他也會有害怕的一天,他也有擔心一個人的生命勝過自己安危的情緒。這種感覺很奇特,明明那麼焦慮,心底某個位置卻在歡笑,那麼平靜安和。
至少,他拉著她的手,她的命在他的手中,她還有救活的可能!
不錯,正因為她的存在,他才會擁有這些從前作為奢望奢侈存在的害怕情緒。
因為她,他才如此不安。
「月兒,你放心,就算我死,我也一定會救你!」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不光是弒月,就連北冥絕天自己也嚇了一大跳。他不想細究緣由,只知道這種為她人擔憂的感覺很好,有前所未有的的滿足感。
「北冥絕天,你快放手!」弒月面露凝色,如寶石般濯亮清美的眸子中透著隱隱的不安。
看來台階處的機關也被破壞了,兩廂僵持的下場,只有玉石俱焚。
想到此,被包裹在北冥絕天大掌中的玉手開始掙扎起來。
「台階快崩潰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沒命的!」她沖他吼道。
不知為何,他這般倔強地要救她,她的心竟然倉皇得想要逃離。好似有什麼陌生的情緒在流竄,明明很暖,但是她卻不敢接受。就怕一旦踫觸這樣溫暖的情緒,今後再也無法享受孤單。
「那麼,一起死!如何?」想也沒想,北冥絕天磁的嗓音突然飄蕩而出,緩緩流進弒月的心田,清涼又舒暖。
一起死嗎?
弒月猶豫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誰一起死,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想要跟她一起死。
這是為什麼?他們之間明明什麼都不是,連敵人也稱不上,朋友呢?不,也不算是!
「不過是一個任務,你殺我,娶我,都在你一念之間。何必如此?」弒月淡下面容,眸中浮上一層失落之色。
他們的相識源自一個任務,他娶她,殺她都只是完成任務而已。她死了,也是任務結束的一種方式,他何必為她如此?
「不!任務沒有感情,殺人也不需要情緒。可是,面對你,這兩者我都有。這個世上,沒有人真正愛我,我也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任何人。可是,因為是你,我想嘗試這種感覺,我想為你努力學會去愛。」包裹著弒月柔胰的大掌變得熾熱而顫抖,眸中的深邃更加透明澈亮起來,她能感覺到他的力量,他的緊張。
「我沒有愛過,不懂愛,不會愛,甚至害怕愛,但是,我很確定︰月兒,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唯一的女人!無關乎任務,無關乎任何,僅僅是我和你,單純的,我想娶你!」
北冥絕天深邃澈明的眼楮里映射出弒月瑩瑩的濕潤之情,仿似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月兒,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唯一的女人!
月兒,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唯一的女人!
月兒,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唯一的女人!
……
弒月的腦海里不斷盤旋著這句誓言,有什麼情緒在眼底轟然炸開,仿佛听見心靈深處傳來猛然一聲巨響,是意外,是感懷,是激動,是瑩瑩的淚光,裝載著滿滿的感動。
與此同時,台階深處細小的碎裂聲卻也那般清晰明亮,時刻提醒著她,時間已經不多了。
對不起絕天,我無法接受你!因為,我想你替我好好活著!我想你幫我找齊玄天地圖和五靈珠,打開斷門,去往龍玄大陸。可是,我無法拜托你這麼做!可以的話,就單純得活下去吧!
她在心底悄悄說著,恍惚間,眼角滑落了兩行清涼的淚水,嘴角卻彎著一抹幸福的淺笑。
對不起了,絕天!
「再見了!」弒月從月心戒中掏出一把匕首,對著北冥絕天的手背刺了下去。
感覺到痛意,北冥絕天本能得松開了手,但是只有一瞬間的空隙,很快,自主意識便戰勝了本能反射,弒月的手只是下滑了一點,北冥絕天便再次捉住了她的手。
「笨蛋!」隨著兩人動作幅度的加大,台階處的裂紋更加大了,一路滑落了細碎的沙石,響起了微小卻令人膽顫的聲音。
「絕天,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放手呢?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只有死路一條,快放手啊!」弒月哭喊了出來,她的情緒終于崩潰了。因為他的倔強,因為他的堅持,因為他還沒有學會的愛情,其實她也一樣。
「北弒月,你要再敢亂動,我就殺了你!」北冥絕天憤怒地沖她吼道。
一想到她剛剛的動作,他差點抓不住她,心里的恐懼完全佔據了他所有的情緒,聲音就忍不住咆哮起來。
看著他手背上殷紅的血液如一條紅流,緩慢得爬向她的手臂,嬌艷欲滴,嫵媚誘人,透著一股溫暖的情意,弒月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好。」她輕喃地答應。
看著北冥絕天深情動人的表白,花莫染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寂和淒涼,他從來不想假設得問題,但是這一刻,他忍不住試想︰倘若奮不顧身下去救她的人是他,倘若向她表白的人是他,那麼,狂兒是否如對北冥絕天般,盈盈的感動下,暗藏著心動和默默期許?
嘩啦——
又是一陣細碎石流滑落的聲音。
「糟了!那個台階快支持不住了!」澹台翎緊拽著衣角,擔憂得喊道,「我們得想想辦法啊!」
「可是,那個台階只能承受一百二十的重量,倘若再站上一個人,恐怕三個人會全部喪命。」拓跋煦陽也緊蹙著眉首,想不出有任何可行的辦法。
至于花莫染,依然沉浸在適才被北冥絕天搶先一步行救的失落中。直到台階處再次傳來幾欲碎裂的吱呀聲,他才回過神。
「狂兒!」深邃的眸子如山谷底最幽靜的一泉,清涼明亮。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們兩人都會沒命的!
花莫染的面色凝重了許多,現在不是恍惚走神的時候,目前最重要的是確保狂兒的安全。
他們與台階的距離約有三米,四處除了他們站立的位置和岩壁上最後一個台階,其他地方都是通滑的洞壁,沒有棲身立足之力。倘若要救人,必須有足夠長度能夠夠得著北冥絕天的軟鞭才行。
可是,在這個四面為壁的蛇洞里,根本沒有類似這樣的物什。
像是猜透了花莫染心中所想,澹台翎忽然將一根由特殊材質制成的金黃色軟鞭交到花莫染手中,質地精華,手感清涼。
「這是我們家傳的金蛇鞭,花公子,請你務必救救師傅。」
「金蛇鞭?」花莫染眼露詫異。
金蛇鞭乃是澹台家世代傳承的寶貝,等同于未來家主人選的既定。好比花家的百花蕭,只有花家正統家主繼承人才能擁有。澹台翎早在一年前就被逐出了澹台家,沒想到金蛇鞭還在她手上。
「是。」澹台翎點點頭,黑亮的眸子閃爍的是深沉的信任。「金蛇鞭等同于花家的百花蕭,拓跋家的獨孤扇,歷來家族信物的傳承都是相當嚴苛和隱秘的,翎兒希望花公子和拓跋公子可以幫忙保密。」
花莫染和拓跋煦陽相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他們紛紛看到了情緒的波動。里面有贊許,有信任,有認可,更多的是同命相連的心心相惜之情。他們二人也與澹台翎一樣,身負家族的使命和責任,金蛇鞭對于澹台翎乃至整個澹台家意味著什麼,他們比誰都清楚。也因此,對于澹台翎不惜泄露金蛇鞭的行蹤也要救弒月的行為,深深地感激。尤其是花莫染,或許以前對澹台翎,只是因為她是八人之一,對于真相的揭曉她的存在不可或缺,僅此而已。但是此時此刻,他發現,她與他相距很近,因為他們待弒月的心情是一樣的,狂兒的命,可以匹敵整個家族的命運,甚至更高于一切。
花莫染接過金蛇鞭,手心深處傳遞著火熱的情感。
他的眸子堅定異常,濯亮的瞳孔中迸射出耀眼奪目的光彩︰狂兒,我一定要救你!
金蛇鞭揮出,原本半米不到的長度,隨著玄力的催動,拉伸到兩米,四米,八米,像一條靈活的金蛇,牢牢地纏上了北冥絕天的軟鞭。
北冥絕天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當然,他的贊賞僅限于對金蛇鞭,他對情敵向來沒什麼好臉色。
嘩——
幾乎是同一時間,洞壁上的台階崩塌了。
啊!
弒月和北冥絕天隨著軟鞭的松弛撤力,突然往花莫染他們所在的方向加速撞去。
花莫染跟拓跋煦陽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開始齊力拉住金蛇鞭。
一寸一毫間,弒月和北冥絕天在他們的極力拉伸下,一點點往上升。
眼看著希望之光逐漸明亮,可惜,就在北冥絕天快要接近花莫染他們所站立位置的時候,軟鞭承受不住金蛇鞭的力量,竟然變成了碎末,消失了。
糟了!
感覺力量的空虛,花莫染蹙眉。
北冥絕天手中的軟鞭突然撤了力氣,整個人帶著弒月一同下落。
「月兒,不管未來如何,我只想你活著。倘若兩人只能活一個,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說完,在弒月不解的目光中,他將自己的玄力通過手掌傳遞給弒月,並在最後的一剎那,施力將弒月騰空拋起,而自己則跌入了熊熊的烈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