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
震驚的面容,驚詫的表情,甚至是動作大的衣擺勾過了金鑾座椅!
一直以來,天照帝都以平穩深沉著稱,登基十幾年來,從未有過一絲的慌亂!可是今天,當看到韶蘭傾時,他失態了,那萬年不變的面容上,第一次有了驚詫,有了動撼!
「暖暖……」
失神的挪動一步腳,天照帝情緒波瀾。而一旁,當听到「暖暖」兩個字時,天照後那因怒氣而高漲的血色瞬間褪去,只留下一臉的蒼白和深度震撼,轉過頭,整個人,驚魂不定!
慕容熙,慕容雅,也從未見過如此的天照帝,不由間心中詫異,表情不定!連同殿上站著的韶蘭傾也覺得奇怪,對于這聲「暖暖」,她心中千頭百緒,百轉千回。直覺的在想天照帝所叫的名字,會是她娘「韶暖」嗎……?
身體有些僵硬,看著面前一步步走來的天照帝,韶蘭傾靜默,對視著前方的視線。
這是個相當俊美的男子,歲月在他的臉上並未留下多少的痕跡,反而越顯沉穩風華,俊偉大氣。
慕容熙很好看,陽光帥氣!但是他的俊逸,在對上天照帝時就變得不值一提了,遠遠沒有那般的器宇與風度。
韶蘭傾在想,這般面容,恐怕世間為之傾倒!若是慕容熙能盡得天照帝之傳的話,怕就是連她自己,也會抵擋不住心里的那份沖擊,不顧一切,努力追尋!
為慕容熙惋惜的同時,也為天照帝贊嘆!心中有一絲的走神,等清醒過來時,才赫然的發現天照帝已將至面前。
然而這時候,韶蘭傾才清晰的看見,在面前那無雙絕世的容顏下,隱藏著的,是怎樣的波濤澎拜,眸中的巨然,如海浪般陣陣掀起,翻滾不斷!
鎮定的表情,韶蘭傾看著天照帝那微微發顫的手,胸口起伏,好似對她如夢幻一般,想接近,但又不敢接近,害怕只要一用力,一觸踫,面前的她,就會如影子般消散,轉瞬不見!
「暖暖,是你嗎……?」疑問的話,在至面前三分的地方停下了,自始至終,天照帝沒有觸踫到她。
可是清楚的,韶蘭傾听出了他話中的顫抖,那種多麼害怕希望會落空的顫抖,讓她的心也有一絲的悸動。
天照帝貪婪的望著她的臉,眼中居然是深深的思念。握了一下拳頭,深做呼吸,韶蘭傾開口,用著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聲音平靜的說道,態度端然︰「回聖上,我的名字,叫韶蘭傾。」
「韶蘭傾?韶蘭傾!原來……」
聲音有一瞬間的跌宕,韶蘭傾清楚的明白,那是希望破碎的聲音!抬著頭,盡力的保持平靜,卻是听到對方那最後一句隱在唇中的話語︰原來,不是啊……
時間,是久久的沉默,久到人窒息!不止是韶蘭傾,就連是在殿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壓力,沉沉的壓力!
天照後從頭至尾的白煞著一張臉,比那剛刷的牆頭還白!慕容熙,慕容雅,則疑惑的表情,不由的對看,弄不清這眼下的局勢。
裴大皇子雲里霧里,想開口問,但又不知道問誰,只好干干的杵在那里,憋的難受。而裴錚,風亦痕,以及上官雲愁則不然,各有所思,各有所想,斂著表情,靜待下文。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長到天照帝臉上所有的表情盡褪。看著韶蘭傾,沉靜到一點聲音也沒有,天照帝開口,低緩平幽,「你,跟我來。」
轉身往內閣中走去,留下這一殿的人。猶豫間,韶蘭傾愣怔,但在略有思索後,還是決定跟上,看看究竟!
自己的父皇,竟跟一個原本她準備打擊報復的女子走了?還走的這麼蹊蹺,這麼莫名其妙?不爽中,慕容雅不依,扭著身子去求她的母後評理,表情嬌縱,蠻不講理!
「母後,你看父皇……」
根本不知道天照後如今內心的掙扎,那一個「暖暖」,如夢魘跟隨煎熬著她十幾年!慕容雅為扳回面子,此時不住的搖扯著天照後的袖子,直將天照後激的憤火沖天,怒不可遏,「夠了!給我退下去!」
不會是真的,這不會是真的!那個韶蘭傾,不會是慕容景凌口中那念了十幾年的「暖暖」!一定不是!
心亂如麻,茫然一片,天照後袁枚知道自己需要找地方靜一靜,所以急忙中站起身來,朝內殿走去。
可是不肯罷休,仍撅著嘴,慕容雅被嚇一聲後,自覺委屈,裝的可憐著張臉,楚楚憋屈,淚眼巴巴的不依不饒道︰「母後……」
「滾!別讓我看見你!」
怒上心頭,不可遏制!若不是因為慕容雅這個賤人,她怎麼會動怒的想要去懲罰韶蘭傾?而若不是因為要懲罰韶蘭傾,那聖上又怎麼會有機會見到她,從而失控……?
自己好心的將這個賤人養大,疼在手心里,不想這個賤人除了找麻煩,竟是一點好處也沒給她帶來!怒火中,天照後狠狠的瞪了慕容雅一眼,一個甩衣,決絕而走。
「母後……」
見此,沒想到天照後態度劇烈的轉變,慕容雅尷尬的頓時立在當場!因為她非親生,寄人籬下,所以她清楚的知道天照後這個「滾」字里所包含著有多厭惡的感情,霎時間感覺天旋地轉,有什麼東西坍塌了!
完了,她沒好日子過了!一直以來,她能得勢,有那麼高的名聲地位,都是因為天照後在寵著她,護著她。可是如今,連她都對她厭棄了,那將來的日子,她該要去怎麼過!
心中悶悶的,憋著一股氣,捂唇中,慕容雅害怕,無顏再見當下,隨即一個掉頭,向外跑去,拼命的,似要逃離這個地方,不能讓自己丟臉,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公主--」
蘭香追出去,留下殿上的幾人。彼此對視著,知道此地不宜再久留,于是拱禮,向慕容熙做辭,接著轉身,眾人退出,只剩下慕容熙一人靜站在殿中,沉默的,閉上眼,似是在想些什麼。
……
韶蘭傾跟著天照帝,也不知到底是走進了哪間房中。但不過以此房間的隱秘度及周旁氛圍來看,這里應該平時是極少有人前來,可能是被下了禁令的緣故。
站在房中,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這間房子並不似那麼富麗堂皇,而是溫馨的,有一種居家的感覺,到處透露的平凡,無奇。
因不知道天照帝帶自己前來的原因,韶蘭傾只好閉著口沉默等待。果然,在不多久之後,面前的天照帝動了一下,轉而轉過身來看她,靜靜的,仔細的。
「你娘……她叫韶暖?」
雖是疑問,但已肯定。听著天照帝這般的話,韶蘭傾依然明了他們可能是舊識,所以也並未多說什麼,點了一下頭,答道︰「是。」
顯然而見的答案揭曉,天照帝眉宇間一抹痛苦劃過。閉上眼,似有出神,臉上落魄的不斷低喃著,淺淺說道︰「她成婚了……是啊,她該成的……」
有一種情緒的起伏,慢慢氳蕩在房間周圍,沉默了好久,久到韶蘭傾都有些不知所然了,天照帝才開口,復又說道︰「你來自大豐?你爹他是大豐人?」
「是,我爹是大豐人,我娘也是。作為一國之君,你也許還听過我娘的娘家,嗯,也就是我外公的名諱,大豐定遠侯,韶護。」
看著這位「熟人」好似對她娘的有些情況並不了解,韶蘭傾好心的幫他普及知識,想來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抬出她外公的大名,這樣一針見血,比較直接。
對于天照帝,雖然知道他是她討厭的慕容雅的父皇,但是同時的,他也是慕容熙的父皇,所以愛屋及烏,她對他心里還是充滿了尊敬,愛戴之情。更可況他還是她娘親的舊識,那就更要另當別論了。
微笑的說出事實,抬眼對視前方。可是意外的,韶蘭傾卻發現天照帝臉上的神色不對,似是一種震驚後的痛苦,鋪天蓋地的霎時間而來,洶涌著他整個人都有些微微輕顫,臉色蒼白,不住的低聲無意識的反復呢喃︰「大豐定遠侯?她是韶護的女兒?韶護的女兒……?呵呵,我錯了,原來從一開始,我就已經完全錯了……?錯的離譜,錯的透徹……」
腳步有一絲的踉蹌,撐在一旁的桌子上穩住了,低著頭,天照帝悲憤心痛,緊緊的攥緊他的拳頭,一種自責蔓延全身。
「呵呵,呵呵呵,自作孽,不可活,原來說的就是我啊……」
低低的,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天照帝諷刺一笑。聞言,並沒有听清楚,韶蘭傾疑惑,不由的出聲相問︰「聖上,你還好嗎?」
「好?我很好,我一直都很好……」
不知道天照帝說這「好」的意思,韶蘭傾驚奇的發現,從頭到尾,對方都只以「我」自稱而非是「朕」!不由間有些奇怪,不知該如何而說。
肆意的痛苦,刻骨而漫,撐著桌子,抬起眼眸,天照帝望著韶蘭傾,似乎的要從她的臉上穿過而看到另一個人,那個令他朝思暮想,輾轉反側了十幾年的女人!
「你跟你娘……真像,就好似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那麼清澈,那麼動人,那麼婉轉的猶如天上隨風飄擺的白雲,雲卷雲舒,來去自如。她……如今還好吧?」
許是因為近鄉情怯,在兜兜轉轉一大篇話之後,天照帝才隱隱的,猶豫的問出那最後一句話,以致于韶蘭傾一時間沒能听的清楚,不由的又再問了一遍,「誰?」
「你娘,她如今……還好嗎?」
「我娘,在我五歲的時候已經去世了,如今已有十一年。」說到韶暖,韶蘭傾有些沉默,雖然她當時年紀小,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在她的記憶中,她的娘親,從來都是沒有真正快樂過的,直至她死的時候,也未展開她那始終緊鎖的眉頭,一點憂愁,始伴其終。
「什麼!暖暖她--」
驚聞這一消息,震驚的無以復加!天照帝後退一步,整個人僵硬原地!嘴唇不住的哆嗦,說不出話,發不出音,「暖……暖……」
沒想到是這樣,沒料到是這樣,原來這一生,他與她之間,早在十一年前就斷了,斷的徹底,斷的干干淨淨!
萬念俱灰的痛,洶涌的朝全身襲來,天照帝閉眼,久久的不發一言。
青灰交織著蒼白,那是一抹絕望的顏色。韶蘭傾沒有想到在听聞自己娘親死訊的同時,眼前的這位原本豐神俊朗,帥氣如虹的男子,卻會像花朵般瞬間凋零,老去,不復之前的光彩,一如那垂死掙扎的老者,吊續著他那最後一口氣,奄奄一息!
高大的形象瞬間佝僂,風華也隨之蒼老,韶暖的死訊給他的打擊,使得慕容景凌喘不過氣,一顆心壓抑的抽搐的疼,像刀絞,像萬箭穿心!
「對不起,暖暖,對不起,對不起……」
近似悲呼的抬起眼,眼中空洞一片!看著韶蘭傾,那如同記憶中人兒一般的面容,慕容景凌愣怔,想伸手去模,大約是又想起了現實,克制著,拼命忍耐。
「十一年,十一年,原來我們之間,已經陰陽相隔了十一年?暖暖,你竟真的如此狠心,再不回頭的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就連你自己的親生女兒你也狠心的在她五歲時就--等等!五歲?十一年?你今年多大!」
似是想起什麼,電光火石間慕容景凌開口相問!
聞言,並不知情,韶蘭傾如實相告,並未隱瞞,「我十六啊,怎麼了?」
「十六?十六!十六歲?!暖暖,該不會……」
身體在這一刻顫抖,激動的握緊拳頭。緊緊看著韶蘭傾,慕容景凌克制住那心口就要跳出的激情,顫抖著音,出聲相問,「你……叫什麼名字。」
「韶蘭傾。」
「韶蘭傾?呵,韶蘭傾!原來……你姓‘韶’!原來……你居然姓‘韶’!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