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常年難見光明,無數蜿蜒環繞的洞口,極容易讓人迷路其中。哪怕不被群蛇撕咬得尸骨無存,也會被困在其中,不是發瘋而死,就是餓死。
南面的一片樹林生長茂盛,也是蛇窟中難得可見陽光的去處之一。
戰蒼戩捧著難得在林子里找到的無毒能食用的果子和一些山菜蘑菇,快速的往回趕來,看到地上盤膝而坐的唐念念,不由的就暗松了一口氣,冷硬的臉也少了三分銳利。
「主子。」看到唐念念望過來的目光,戰蒼戩走到她的身邊喚道。
唐念念默默看他。半夜凌晨戰蒼戩起身離開的時候她就察覺了,雖然沒有睜開眼,但是靈識一直都跟在他的身上,將他的一切行為都收入眼中。
本來她以為他是想要逃跑,要真的那樣的話,她就會把他煉成傀儡——既然救了他的命,這條就是她的了,背叛了也是她的。
可是一直跟到清晨,只看到他在林子亂轉,找到一些他身上捧著的東西,到現在回來。
「主子,吃果子。」戰蒼戩被她看得心跳有些亂了,定著一張臉將手里的果子遞過去,補充道︰「屬下已經用露水洗過。」
唐念念眨了眨眼,盯著他遞過來的果子。然後伸手接過來,放到唇邊咬了一口。
戰蒼戩緊緊看著,突然又想起昨日唐念念說過的話,便又微微轉開眼。這時就見唐念念雙眉輕輕一皺,他心頭也跟著一跳,听到唐念念吐出一個字︰「酸!」
「屬下該死。」戰蒼戩心中暗罵一聲,只因為這果子他曾經見過才知曉無毒,因著不多他當時只想著留給唐念念,摘完就急著趕回來,也忘記讓自己先吃一個嘗嘗味道。
唐念念小口咬著果子,道︰「你的命是我的,該不該死我說的算。」
戰蒼戩看她雖然說著酸,卻並不丟掉,那句話說得還是淡定又認真的口氣,眼底不由閃過笑意。將用一片卷成杯形裝著水的葉子遞給唐念念,放輕聲音道︰「酸了就喝水。」
這里沒有水源,這葉子里的水卻他一點點搜集來的露水。
唐念念搖頭,小口默默咬著果子。酸,孤鴻做干汁酸辣肚絲也是酸的。
一個果子吃完,唐念念抬眼就看到戰蒼戩還是安靜沉穩的捧著那卷葉站在一旁。他發絲有些潮濕凌亂,雙眼下有些青痕,顯得憔悴,但是雙眼依舊明亮沉穩,硬朗的鼻下薄唇有些發干的白皮。身上的黑袍多處破爛,站著塵土和已經干了的黑跡,讓那黑袍子一塊深一塊淺,被他用來殺敵的戰槍用一條布帶綁在背後,樣子實在狼狽。
然,雖然狼狽,卻不會讓人感覺到落魄,反而給他冷峻堅毅的俊容更添了一抹野性。
唐念念疑惑,問道︰「你沒吃闢谷丹?」
闢谷丹能飽肚,恢復精力,要是吃了絕對不會出現他現在這樣的情況。
戰蒼戩心一暖,神色卻不見一點變化,道︰「丹藥該留在危急時以備不時之需。」在他看來,唐念念怕是將身上的闢谷丹該全部都給了他,又不是到了找不到食物的地步,怎麼可以隨意吃了,既然她不出聲要回,就當他為她保管。
唐念念看他一眼,不說了。那瓶闢谷丹給了他,他想怎麼用是他的事。
闢谷丹這種無用丹藥,唐念念內界里早就堆了一堆,都是當初用來練手練出來,後來沒用就隨意丟在那里的。
「主子,這些?」戰蒼戩看著剩下的果子。雖然酸,但是只吃一個填不飽肚子。
唐念念道︰「你吃。」
戰蒼戩看她一眼,拿起一個咬了一大口,頓時一雙刀眉抖了抖,生硬硬的僵著嚼咽吞了下去。酸!是真的酸!
本來看唐念念平靜的吃下去,還以為雖然酸卻也應該不過分,卻沒有想到這麼酸。戰蒼戩默默看著唐念念,就沉靜著臉將剩下果子一口口全部吃進肚子里。
「是屬下的錯,主子責罰。」竟然給她吃這種果子,早知如此倒不如給她吃闢谷丹。
唐念念疑惑看他,他錯了什麼?
戰蒼戩看她這副樣子,心底卻更加自責,道︰「是屬下辦事不利,不該讓主子吃這樣的果子。」
「哦。」唐念念點頭,就道︰「罰你把剩下的吃完。」
戰蒼戩訝異抬眼。
唐念念神色不變。
若是朱妙瀧在這里看到這一幕的話,只怕不會有一點的驚訝,只會無奈失笑一聲,月復誹︰主母還是得罪了她那里,就罰哪里,肯定還是成倍的罰。
戰蒼戩略一躊躇,低聲道︰「主子罰得過于輕了。」
她果然太過簡單,竟然發出這樣的懲罰。
唐念念看他。
「咳。」戰蒼戩差點月兌口辯解自己不是變態,只是很快的以干咳掩飾,撇了開眼。的確剛剛自己說的那句話過于怪異,好似希望被重罰一般。其實那般也只是讓她有做主子的威懾,不像這麼純良,然而這話實在是解釋不清楚。
說不清,戰蒼戩便開始一顆顆果子的吃下去,以行動接受了她下達的懲罰。這懲罰比起體罰的確輕得好似玩鬧,但是等吃完,戰蒼戩也不禁有些難受的臉色發僵。牙齒酸得都好似全部松動,連豆腐都咬不動了一般,嘴巴里也一口酸味。
唐念念點頭,起身就走。
後面跟著的戰蒼戩這時突然驚覺,本該是帶回來給唐念念吃的食物全被他吃進了肚子里,雖然並非好東西,但確實可以填肚子,而唐念念只吃了一個。
「主子,喝水。」戰蒼戩走上前一步,將卷葉呈上前。喝些水到底是好的。
唐念念看也不看。
戰蒼戩將闢谷丹拿出,溫聲道︰「那主子吃闢谷丹。」
唐念念︰「不吃。」
戰蒼戩皺眉,「主子吃。」
唐念念停下腳步,定定的看著戰蒼戩,道︰「我是主子,你是屬下。」
「是。」戰蒼戩低頭,每每看到她這副淡定神情,口氣認真的模樣偏偏覺得可愛得令人心頭亂跳,不敢多看。
唐念念道︰「屬下不能管主子,主子說不就不。」
「是。」戰蒼戩低著頭,嘴角勾出一縷淺笑。她並非完全不懂世事,這樣很好。
「還有,屬下要跟著主子,不可以無故離開。」唐念念淡著臉,道︰「再犯錯,會受罰。」
戰蒼戩一怔,隨即明白怕是自己半夜離去被發現了。听她說完這樣的話,不但沒有不滿,卻覺得她若是真的要罰自己也不會先告誡自己一遍,那樣認真述說一個屬下該有的樣子……
真的可愛。
「是。」戰蒼戩眼中閃動著柔和。
唐念念低頭看他手里還拿著的卷葉,伸手拿了過來。戰蒼戩冷峻的面龐有一縷笑意,然而下一刻卻驚得睜目,只因唐念念拿了那卷葉不是自己喝,而是倒入他的口里。
戰蒼戩想反抗,卻發現身體根本動彈不得。
唐念念又將他手里的瓷瓶打開,里面的丹藥全部倒進他的口里。翻手又瓶丹藥放入他的手里,道︰「我是主子,要听話。」
在唐念念看來,適當的實力證明和告誡才能讓下屬更懂事。
其實她想的不錯,只是她的神態和所作所為都沒有產生多少威懾氣勢。戰蒼戩為她的實力感到驚詫,更多的卻是無奈,還有一點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寵溺。
就為了證明她是主子,就將那一瓶丹藥全部送入了自己的口中,這樣做對她自己根本就沒有一點的好處。
突然,戰蒼戩想到一開始她對自己的懲罰。莫非她是看他不肯吃闢谷丹才故意懲罰自己吃那果子,這水不喝也是為了留給自己不成?正好解了那些果子的強酸。
這個念頭突如其來,卻在腦中旋轉不去。
看到唐念念再次行走時,戰蒼戩也發現自己身體已經能動彈了,這份詭異莫測的實力要是其他人,他必會心生警惕,只是對她,為何就是生不出?
因為已經宣誓效忠,這條性命早就是她的了?
握緊手中的瓷瓶,戰蒼戩為自己的魯莽而引得她動了脾性,從而浪費丹藥在自己的身上而生出一分自責挫敗。
再次跟上唐念念的身後,戰蒼戩腦中盤旋的那個懷疑,出聲問道︰「主子,你已吃過闢谷丹了?」
唐念念搖頭。
戰蒼戩心中一跳,低道︰「為何……不吃?」
唐念念道︰「不餓。」到了闢谷期,不吃不喝完全無事,自然不會餓。
只是這話到了戰蒼戩的耳朵里,卻覺得證實了他心中的想法。怎麼會不餓,就算昨日她吃了闢谷丹,到了今日卻沒有吃,總是會餓的。明明不喜歡吃闢谷丹,卻還將果子和水全部送進他的肚子里。
這樣的她,他又怎麼能將她奉為只為其命令行動的主子。她是他的主子,除了服從她的命令,更多的卻是想要照顧她。
手里的這瓶闢谷丹該是真的最後一瓶了吧,她給出來時卻沒有半分的猶豫。
戰蒼戩低頭無聲的輕笑,其中的溫柔也是自己看不到的。
一路走來,戰蒼戩發現這路正是通往蛇窟院落,一道閃光閃過腦際,上前沉聲道︰「院里有灶台,屬下給主子做蘑菇湯吃。」
唐念念一怔,淡道︰「不。」
戰蒼戩發現只要提到吃的,她的神色都有一點變化,像是在想些什麼。用膳對她而言,有什麼特殊?
蛇窟層層疊疊的房屋簡樸而冷寂,行走在外多是獨自一人,神色冷寂,充斥著各種陰暗。
唐念念剛剛靠近,一道披著黑袍看不清模樣的人影站在她的面前,聲音低啞溫和︰「新來的?」
戰蒼戩目含警惕不著痕跡的上前一步,將唐念念歸入保護範圍內,警惕盯著眼前的人。蛇窟內女子比男子總是少上許多,最後能得到蛇令的更是如同鳳毛麟角。其中原因最多的不是因為她們個人實力比他人弱上多少,而是更容易被男子暗算偷襲,不殺反而拿來玩弄,這里的領導師與訓練師也不列外。
唐念念一襲錦繡白裙本就在陰暗的蛇窟中顯眼醒目,一張如詩如畫的容顏令人心馳意亂,只是站在這里一會,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男子,看著這里的目光各有不同,似是看戲,又似暗自算計。
「呵,正合了我的眼,便隨我走一趟吧。」黑袍人溫和的笑聲讓人如臨春風,只是其中邪性卻不容忽略。一只蒼白的可見青筋的手從黑袍伸出,眨眼就向唐念念抓去。
他這一動手,其他人都沒有阻止,只能暗嘆一聲可惜,這樣的絕子不能被自己所得。
「呵呵呵,十三你可別想獨吞,見者有份啊!」一聲笑聲傳來,又是一襲黑袍的人影急速而來,只是他並沒有遮住頭部,那是一張平凡至極,讓人過目即忘的中年,唯獨一雙此時盯著唐念念的眸子猶如蛇蠍。
被稱作十三的男子從袍內傳出一聲嗤笑,抓向唐念念的動作沒有一絲停頓,說話時好似是覺得唐念念一定躲不開,口氣頗為悠閑,「自然,你蛇八想要,我十四豈有不應之理。」
戰蒼戩長槍寒光一斂,便向十三刺去。
「想當英雄?你還不夠格。」蛇八裂嘴寒笑,戴著一雙黑色手套的手掌直接迎上他的長槍鋒芒。
「竟然有人對蛇窟三者出手?倒是夠膽量。」四面而來三人,一致都是黑袍加身,這聲不知道是誰說出,三人都站在原地,如同影子般看戲。
莫說這般以多壓少是卑鄙,四練只求生,任何手段都被允許。蛇八現在與戰蒼戩戰得不相上下,若是一旦發現稍弱的源頭,他們就會出手配合誅殺。
戰蒼戩一被蛇八纏上就緊緊與他斗在一起,為唐念念拖住一人的話,以唐念念那詭異莫測的實力,該足以對付蛇十三。若是其他三人出手不敵,他便拼盡了一切也為她抵擋片刻讓她逃離。
這一瞬,發生的時間極短暫。
蛇十三本想手中該抓到暖玉再懷了,卻覺得手掌一麻就失去了知覺。黑暗中他的眼楮閃過訝異,抬眼就看到眼前女子那一雙淡靜又麻木不仁瞳孔,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危險!
他的直覺極準,他也相信著自己的直覺,就是因為這本天資他才在過去闖過蛇窟,成為蛇窟的領導師之一。
「你……咕嚕……」剛剛開口,血漿就全涌了出來。等蛇十三運轉全身元力抵抗不知何時已侵入骨肉的毒藥時,已經晚了。
「煉……咕嚕……煉藥師,你,你是……煉藥師!」聲音不再溫和,充滿不甘沙啞,蛇十三連退幾步,身體到地,化作點點塵灰,不見蹤影。
若不是煉藥師,哪里會有這般放人防不勝防的使毒手段,殺人無形。
整個場面都突然寂靜無聲,只有唐念念神色無異的把黑袍里的黑牌拿起來,然後目光落在已經停止相斗的蛇八和戰蒼戩方向,袖內的指尖輕彈,人也眨眼到了他的身旁。在蛇八驚駭的目光下,一縷似有似無的銀絲閃過,頭就飛出了數丈遠,偏偏斷頭處沒有一滴鮮血噴灑。
唐念念的身子沒有停留,在本是看戲的三人逃跑之前就已經來到面前,只見一人的一柄長刀向半空一擋,便變成了兩段,也在那一瞬讓人看清楚了那半空的一絲反光銀白絲線。
這銀絲是司陵孤鴻給予她的,一直纏繞在唐念念的手腕,一直都很少使用,如今就這一瞬就可看出它的鋒利可怕。
三人在她的面前就如同幼童面對大人,幾息間就化作一抹塵灰,消失在天地。
唐念念招手,又是四塊黑牌到手,如今手上已經有了六塊黑牌了六塊白牌了。
「還差四塊。」唐念念點頭喃喃自語。
只是在此時的沉寂里,她的聲音再小听著在場的人耳中也似是驚雷。
不用想也知道她說的還差四塊是什麼意思,眾人面色蒼白鐵青,震驚的看著這個年紀看起來不過十六七的妙齡女子。這是什麼實力,地品高手在她的手里就如同小兒不堪一擊。
哪怕是天嬌,以她這樣的年紀也不可能到這樣的實力吧?何況還是煉藥師!
這到底是哪里來的妖孽!?
聚集在這里的人即使心中如何的想要離開,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動,只怕有一個異動,第一個死的就是自己。然而哪怕沒動,他們每個人都在運轉全身的元力,不敢有一絲的分神。
煉藥師,以弄藥殺敵無形聞名。
這個女子剛剛所作的一切已經足以讓他們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
唐念念根本沒有看這群蛇窟中各路人馬一眼,自顧自的往靈識掃蕩到的地方走去。
隨著她的離開,所有人都暗松了一口氣,回神過來許多人才發現自己的背脊已經汗濕。
戰蒼戩復雜的看了一眼不見一點血腥的地面,默默的跟上唐念念的背影。他並不反感唐念念殺人,只是復雜的發現原來自己的實力在她的面前不堪一提。
一路行走下來,唐念念越來越深入蛇窟,周圍的環境也越來越復雜多怪,偏偏唐念念行走時淡定隨意得沒有一絲的停頓,好像此時行走的是自家花園一般。
戰蒼戩還發現,這一路遇到的蛇窟三者中人馬或者各類毒蛇時,她都會殺之殆盡,是真的殺之殆盡,一點不留。可若說她嗜殺呢,她身上不見一點的殺氣,遇見闖蛇窟各路人馬時,只要不有意來招惹挑釁她的話,她都一概不理會。
這個樣子,莫非她跟蛇窟有仇?
周圍環境既潮濕又干燥,兩種相反的感受結合在一起讓人不由的心頭生出煩悶。戰蒼戩感覺腳下踩著的地面都好似踩在軟肉上,軟而粘滯,讓人頭皮發麻。
「主子,前方就是真正的‘蛇窟’。」
蛇窟得到蛇令的規矩之一,就是進入這真正的‘蛇窟’里,經受萬蛇撕咬,毒液侵身,三日之內還活著才算成功。
「恩。」唐念念遞給他一顆黃紋丹藥,「吃了。」
戰蒼戩二話不說吞入口中。
眼前,是一道漆黑深不見底的洞口。
唐念念輕輕一躍跳了下去,戰蒼戩同樣如此。
嘶嘶嘶嘶——
這時,讓人頭皮發麻的陰冷聲音突然響起,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回蕩凹洞里,整個世界都似只剩下這股聲音。
戰蒼戩目光所到之處全是一條條花紋各蛇類,爬滿岩壁地面,不留一點縫隙,連山洞的石壁都看不見一點的影子,讓人感覺這就是有蛇類纏繞而成的洞。
這副景色,就連他也不禁心寒,可是卻見唐念念面色沒有一點的變化。
唐念念剛剛落地之前,腳下一陣生風,就將地面纏繞的群蛇吹得亂飛,留下一仗圓形凹凸不平的空地。安然落在空地上,周圍的蛇類都好似寂靜了一瞬,下一刻又燥亂起來,全部向唐念念兩人靠攏。
唐念念並不急著走,動作透著一股井然有序的認真和淡定。先是掏出一個香爐,將一枚丹藥放入香爐中,里面丹藥自燃起來,淡淡的煙霧混合著清香從鏤空的香爐縷縷飄出,猶如龍魚游天。
端著香爐放在地上,唐念念揮袖,一陣淺綠的粉末飄散出去。
瞬間,整個蛇窟沸騰了。
群蛇竟然互相撕咬起來,猶如瘋魔了一般,「嘶嘶嘶嘶」的叫聲里,詭異讓人感覺到一股痛苦又舒爽的情緒。
戰蒼戩面色看著眼前的一切面色發緊,他不知道唐念念是從哪里逃出來的香爐,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麼藥。可是單單從眼前的一幕就可以讓他知道,唐念念想要殺光這些蛇類很簡單,只是她偏偏是在折磨這些蛇類。
時間慢慢的過去,洞窟里面的血腥味越來越重,混合著香爐里的清香,形成詭異的香,引發人的魔念。戰蒼戩皺了皺眉,眼前的一幕實在過于刺激,再看唐念念,那淡淡閃爍的眼眸,抿著的唇,像是正在出氣的孩子,沒有陰狠沒有煞氣,純粹的什麼都藏不了。
明明她這副樣子在這副修羅景象下實在詭異,卻還是讓他生不出一點的戒備,甚至還莫名覺得一點無奈。
這時,唐念念打開香爐蓋子,又放進去一顆丹藥,再燃起蓋上蓋子後,空氣的香氣又產生了變化。
這新的的香氣一出,洞窟里的群蛇也整體一變,不再撕咬反而癱在地上痙攣,像是在承受著什麼極致的痛苦。
她……是真的在折磨這些蛇類。
戰蒼戩眼底閃過疑惑,道︰「主子,你與這蛇窟內的蛇有仇?」
唐念念抿唇,「咬了孤鴻,該死。」
孤鴻?
戰蒼戩心莫名一沉,有股說不出滋味在蔓延,直到口里有些發苦。她說出這個名字時眼底閃亮的光彩,和對這個人的袒護,都顯示出這個名為孤鴻的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來了。」唐念念雙眸一亮,將香爐轉手放在了戰蒼戩的手掌,「在這等著。」一話落下,就見她向前越去,衣擺如雲霧飄過,青絲縷縷,極其靈動。
戰蒼戩還來不及為這一瞬驚艷,便圓瞪了雙瞳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一個巨大的舌頭從黑暗中冒出,大張的蛇口兩枚黑綠色尖牙讓人毛骨悚然,而唐念念就這樣毫無停頓的直接沖入了蛇口,消失不見。
「主子——!」戰蒼戩低吼一聲,腳往前重重一踏又生生停住,只因為在最後一瞬傳入他腦海中的一言︰
「不準動。」
這聲音他熟悉,正是屬于唐念念的。不準動?想到唐念念那一身神秘的實力,戰蒼戩慢慢冷靜下來。
她應該是算準了這頭蛇怪會來,而且還是專門等候著它的到來。那麼沖入它的口中也是故意所為,這樣想來一切都是她早有打算,必然沒有危險才對。
戰蒼戩整個人猶如磐石的站在原地,沉穩凶狠的眼緊緊盯著那蛇頭,只要發現一點不妥,哪怕違反她的命令也要上前一搏。
一入蛇口,唐念念就順著蛇口進入蛇身內,渾身藥力彌漫,不讓蛇怪體內那顯得髒污的劇毒液體侵蝕身體分毫。
「主人……在前面,前面~」綠綠提醒著。
唐念念一路順著綠綠指點的方位而行,感覺到不時讓自己擠壓來。指尖勾著銀線,就在蛇怪體內肆虐。
誰能想到這蛇窟內的奇珍異寶會藏著這蛇怪的體內,或許有人知道,但是覺得這樣才是最安全的。
「這里,這里,在里面,唔唔,香~」綠綠的聲音透著喜歡和撒嬌。
唐念念听著不由展顏勾起嘴角,難怪她的靈識發現不了,原來是在血肉里隱藏著。
就在唐念念執起銀絲準備劃破這處蛇怪的血肉,拿出寶物時,一道血紅猶如閃電的影子在她面上腰上一閃而過。
一陣疼痛傳入腦中,唐念念眉梢不由自主的一跳。
她很久沒有受傷了,流血疼痛的感覺都快忘記。
傷口上散發著濃郁的黑氣,這傷口有毒。不過這毒氣很快就小時不見,唐念念皺眉看著那沒有一絲停頓,回神又向她眉心致命射來的血紅影子。
唐念念側身,卻還沒能完全避開,使得那血紅影子劃破面頰,一縷鮮血順著柔潤的肌膚流下,從圓潤小巧的下巴滴落在白色的衣裳上。
薩那,唐念念面色一變,雙目麻木不仁,不帶一點感情的盯著那又準備回身襲來的血紅影子。
血紅影子似乎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給驚嚇住,行動微微一頓,也是這一頓讓人看清它的真實。那是一寸寬三寸長的血紅小蛇,全身血紅,蛇鱗似有流光,一雙血瞳冷森又透徹。
「嘶嘶。」這條血蛇在半空游蕩後退,一雙血瞳警惕又略帶驚恐的盯著唐念念。
唐念念手指劃過傷口,濃郁的藥力極快的將傷口復原。只是傷過就是傷過,不會因為復原就代表遺忘。她對自身的臉蛋身軀的偏執從來沒有消失過,只是長久以來不曾受傷,也不曾被人發現。
只見她雙眼深處碧波如水蕩漾,闢谷期的靈識緊緊將血色小蛇禁錮在內,刺入它的元神中。
小蛇的元神哪里是唐念念的對手,精神受損,身體一癱就向下掉落下去。唐念念卻不放過它,銀絲瞬間纏繞血色小蛇全身,令人驚異的是那銀絲竟然只在小蛇蛇鱗上留下道道白痕,不見一點的傷痕。
「嘶嘶,嘶嘶嘶!」血色小蛇身體掙扎,一對上唐念念的目光微微一僵,本是充滿陰冷嗜血的血瞳竟然流露出水汪汪的純淨,極為人性化的求饒。
唐念念捏著它的七寸,上下打量著它。
「鱗片、牙、骨可以煉器,血、肉、膽煉丹,眼楮……先取下來收著。」
毫無波動的自言自語,平靜的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只是那神情上的認真都可以讓人清楚的明白她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真切切的準備這樣做。
血色小蛇全身僵硬的好似一根沒有生命的血紅色木棍,下一刻就「嘶嘶嘶嘶」悲憤叫著掙扎。可惜在唐念念的手里,它的一切掙扎都成了徒勞。
就在血色小蛇血瞳中閃過一抹狠戾狠絕,張口要咬唐念念的手腕時,就看到唐念念雙瞳的碧色一閃,被那里面的冷冽驚嚇住,本來決定要以本源毒液咬她,等真的咬到她手腕時就變成了輕柔的親吻般,尖牙刺破她一點肌膚,一滴血就被小蛇吞入口中,一縷血光閃爍,射入唐念念的眉心。
唐念念訝異看它,隨即抿了抿唇,面上表情猶豫不決,像是在權量著什麼。
她正準備殺了這小蛇,可是卻沒有想到它竟然在那一刻自主認她為主。到底殺還是不殺?
「嘶嘶嘶嘶~」血色小蛇血瞳水汪汪的像是無害的小寵物一樣小心翼翼的盯著她,小蛇頭輕輕的蹭著她的手腕,一副我很乖,我很可愛的模樣。
面上如此,血色小蛇心里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這到底是哪里來的妖孽,想它一代蛇王認主,她竟然還猶豫不決?莫非還想殺我不成?
想到這里,再看唐念念不時打量在它身上的目光,小蛇顫了顫。看來她還真的想殺它啊,剛剛要不是自己認主的快,只怕就要神魂俱滅了!
「嘶嘶~」血蛇小蛇單單用它那一雙蛇眼竟然就能表達出撒嬌和討好的意味,然後蛇頭對著唐念念來時準備破開血肉取寶物方向動了動,「嘶~」
唐念念淡道︰「那本來就是我的。」
什麼叫本來就是你的!分明是本蛇王代代傳承下來的!血色小蛇悲憤,卻敢怒不敢言,從認主之後它就是被奴役的一方,可憐的是,對方居然還看不上它!
「嘶嘶嘶嘶~」血色小蛇聚精會神的陳列自己的好處。
有了它,等于成了蛇窟之主,可以一揮手萬蛇任自己差遣,指哪打哪,要打哪里就打哪里?
唐念念淡道︰「蛇窟今天就會沒了。」
血色小蛇膈應,真想一口要死她。什麼叫蛇窟今天就會沒了,她這副好像事不關己的陳述模樣是怎麼回事?要不是她,它的老巢會沒嗎?沒了還不能說,還得……
「嘶嘶,嘶嘶嘶嘶~」血蛇小蛇滿眼恭維。還得……說她滅的好,這是應該的,主人好本事……
「恩。」唐念念難得看著它的目光有些贊賞。咬了孤鴻,當然該滅!
「……嘶~」血色小蛇覺得這點贊賞還不如沒有的好,看著里面更憋屈的難受。
唐念念指尖輕彈,捆綁它身上的銀絲就松開回到手腕。
血色小蛇雙瞳一亮,活動起有些僵硬的身子,看著唐念念的雙瞳閃動著得意。它就說,想想它一代蛇王,自動認主又怎麼會有人舍得殺了,哼!怎麼說也是自己的主人了,本蛇王就大發慈悲的原諒你剛剛所作所為了。
唐念念瞥過去一眼,自顧自的點頭。
血色小蛇卻被她那一眼瞥得渾身顫抖,心里那一點得意早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它怎麼覺得今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嘶嘶嘶嘶?」血色小蛇睜著純良顫抖的小眼神看著唐念念。
主人,你在想什麼啊?
唐念念淡道︰「放血、吐毒、拔鱗。」默默的仔細看看已經僵硬的血色小蛇的牙口,認真詢問︰「牙齒拔了可以長回嗎?」
「……」血色小蛇已經成了篩子一樣的抖。
唐念念發現了血色小蛇的異狀,想了想,安撫道︰「膽和妖丹不會取,不會死。」
「嘶嘶嘶嘶——!」血色小蛇絕望的嘶吼。你還是讓我死了得了!
唐念念眨眨眼,打量著它考慮起來。本來小蛇認主,就是成為了她的座下契獸,因為這一點她才一番考慮沒有殺它。既然它一心求死……雖然養著可做長期,但是死了就可取膽和妖丹這些更好的東西。
「好。」唐念念點頭,準備動手。
「嘶嘶嘶,嘶嘶嘶嘶!」血色小蛇大驚,一下射出幾丈遠,急速的解釋。
眼看著唐念念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卻沒有再動手的打算,血色小蛇已經悲憤到麻木了,病怏怏的回到離她三尺的地方,眼睜睜看著她破開蛇怪,然後將隱藏其中的攝靈珠給取走,隱入袖子中後就不見了蹤影。
咦!血色小蛇吃驚的瞪著眼楮,流光溢彩的眼楮盯著唐念念。難道這就是祖宗說過的袖里乾坤?
這樣說來自己認的這個主人就是傳說中的大能者?一定是了,要不然其他人哪能打得過自己?
血色小蛇自我安慰的找著各種借口安慰自己,完全將曾經差點被一個小女圭女圭給毒死的糗事給埋藏在心底最深處。
寶物到手,唐念念眉眼里都可以看到飛揚的愉色。銀絲舒展,就可以破開蛇怪的身軀出去。
血色小蛇看出她的意圖,一時瞪大眼楮,屈身就擋在銀絲前面,討好的「嘶嘶嘶嘶」蛇語吐出。
主人啊,這也算我身份的一部分,不能殺啊!
如果說蛇窟是血色小蛇居住的大院,這蛇怪才是真正它的廂房,算得上是它的分身,損了蛇怪,對它也有傷害,更多的則是不習慣,舍不得!要知道這可是它出生就居住的移動‘房子’啊。
唐念念看它一眼,收回銀絲。
血色小蛇松了一口,暗覺這主人其實也不算太壞。本蛇王就勉為其難原諒她之前的冒犯了。
蛇窟。
以數以萬計各類毒蛇聞名四練蛇窟,在彌漫空氣的清香中早就變得名不符實了。戰蒼戩面龐冷硬找不到一點表情,除了那雙灼灼如炬的眼瞳不時波動外,其他都緊繃得像是一把拉成了滿月的石弓,帶著一觸即發的凜然威勢。
從唐念念進入蛇怪口中,他的眼楮就沒有離開過,將蛇怪任何一點異動都看在眼里。
蛇怪頭顱足有三尺,蛇身到底有多長卻看不見,想來絕對不會短。凹凸不平頭頂,黑紫色的蛇鱗,尖銳的豎瞳,帶著蛇類天生的陰冷,在掃過戰蒼後似準備退回身軀隱藏的洞窟。
然,蛇怪剛剛動彈,突然就見它張開蛇口痛苦的低吼,一口口腥氣吐出空氣,瞬間又被空氣的那股香爐的清香掩蓋。
從這幾聲低吼開始後,蛇怪頭顱就落趴在地上,與蛇窟中其他還存活的小蛇一樣痙攣起來,只是相比那些小蛇,它痙攣的幅度要小上許多,只是如此,它巨大的身軀還是不時撞擊在岩壁上,讓洞窟也跟著微微顫抖。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戰蒼戩心也跟著半平半驚。蛇怪情況不好,想來就是唐念念所為,如此看來唐念念必然沒有性命之憂。可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損傷。
這時,那平趴在地上蛇怪突然就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吼,這一生嘶吼久久不絕,連本是趴著的身軀也似本能的僵直而起,然後又重重的摔下,將整個洞窟都摔得震動,碎石下落。
戰蒼戩全身一震,整個心神都隨著這聲嘶吼給提了起來。
癱軟在地上的巨蛇蛇口無力的張開,陰冷的豎瞳里全是驚恐。不消片刻,一抹藍繡白裙的唐念念就從里邊走出,那副縴塵不染,衣料平整的模樣,直讓人覺得她不是從恐怖的蛇口走出,而是剛剛梳妝妥當,準備出門游園一般。
「……」戰蒼戩張了張口,卻發現什麼話都啞然,只余下一縷無奈的好笑。滿心的擔憂放下,緊繃的身軀一旦放松後才感覺到一身的疲憊,略一趔趄後退一步,又定定的站直了身子。
唐念念一眼就看出他此時的狀態,轉目掃過滿地的蛇尸。沒有打斗,他怎麼消耗這麼多的精力?
揮手將地上的香爐收了起來,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香爐,隨著眼光越來越高,能被唐念念收集內界的絕對都是精品。這香爐是用整整一塊麒麟玉雕琢而成,麒麟獸身紋路在暖黃色的玉石上栩栩如生。
「走。」
唐念念領先而行。
戰蒼戩跟上,目光疑惑的落在她輕飄飄的袖口。這袖子到底是如何裝了一個香爐,卻沒有半分不同的?
唐念念走的方向不是進來時的上方洞口,而是蛇怪的方向。一路走到,所經之群蛇尸體都化作一灘白灰,顯露出蛇谷的石土不平的地面,讓人毛骨悚然的修羅景色也一點點的如同飄雪的消失不見。
「主子?」在離蛇怪不到一丈距離,戰蒼戩出聲提醒。
唐念念腳步沒有半點的停頓,而在她眼前的巨大蛇怪也在這時慢慢縮小,最後竟然只化作一條的兩人長短,大腿粗細的蟒蛇般伏地在那里。等唐念念走到了前頭,才跟隨上去,距離不多不少就落後唐念念一步,同時多戰蒼戩一步。
戰蒼戩眼底閃過驚異,看了眼前面的唐念念,再看這條縮小後的蛇怪,抿唇不言。看來這條蛇怪是被她給馴服了,這樣的話這蛇怪也不會傷害她。既然如此,其他的事情不是他這個下屬該問的,也不需問。
在前面一步滑行的蛇怪回頭瞥了戰蒼戩一眼,眼中血光一閃而逝,下顎微微輕抬,再回頭繼續跟隨唐念念的腳步。
戰蒼戩眼角輕輕一抽,若他沒有看錯的話,那蛇怪那一眼分明在鄙視挑釁他。如此通人性的傲慢舉止,尤其是那一抬下顎的動作,讓他腦中莫名就浮現一抹身著華服的紈褲公子,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看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嘴臉。
再看蛇怪那不多不少,正好落唐念念一步,多自己一步的滑行位置,戰蒼戩覺得自己沒有眼花,也沒有想錯。
◆
不知道行走多久,周圍的黑暗越來越淡,一縷日光傾灑入眼。
戰蒼戩只覺得眼楮刺痛,隱隱還本能的有淚水盈眶,搖搖欲墜。如今想來,從逃生入了蛇窟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日,讓他習慣了長久的黑暗,此時再見如此明亮的日光,實在一時難以適應。
就這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一陣罡風而來,也不顧眼楮的暫時失明,已拔出戰槍向前一刺。
「噗」兵器入肉,血液噴灑的聲音傳入耳中。戰蒼戩眯著眼,模糊的視線里看到的卻是一個嬰孩,被自己的戰槍刺穿懸掛。
戰蒼戩心髒猝然一震,瞳仁一縮如針,又生生的閉上,一息後再睜開已經恢復沉穩的冷靜。
「哈哈哈哈哈!好玩,好玩!殺人了~殺人了~」
一個衣裳闌珊的骨瘦少年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一蹦一跳的到兩人一蛇的面前,獻寶一樣的攤開手里幾個瓷瓶,笑容燦爛得幾乎詭異嘻嘻道︰「哥哥,姐姐,我有很多好吃的配料哦,把弟弟烤了,一起吃吧?」
唐念念看了眼那孩子的尸體,搖頭淡道︰「人肉不好吃。」
「好吃,好吃~姐姐沒有吃過怎麼知道不好吃呢!軟軟的,甜甜的!尤其是像弟弟這樣細皮女敕肉的小女圭女圭最好吃了~」少年嘿嘿直笑,然後對唐念念咧著嘴神秘兮兮道︰「像姐姐這樣的一定更多人喜歡吃,姐姐一定比弟弟更好吃,呵呵呵呵!」
說完,他竟然就向唐念念撲來。
唐念念眼波微微一閃,少年的身軀已經口吐鮮血飛了出去。
那一刻,戰蒼戩竟然從少年瘋狂的眼里看到一抹解月兌,本以為是看花了眼,卻發現倒地不起的少年已經滿眼淚水的盯著他戰槍上的嬰孩尸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唔……姐姐,哥哥……咕嚕,求求你們,把我和弟弟的尸體……融了,嗚……」他顫抖著手,遞出來的卻是被他說成配料的瓷瓶子。
他在瘋人谷門口等了這麼久,就為了等到初入瘋人谷的人。
還未進去瘋人谷至少還沒瘋,這樣他和弟弟也不用淪為食物,死不得其所了。
他懦弱,始終不敢親手殺了弟弟再自殺,更怕自殺後還是被那群瘋子肆意玩弄。
因為好運得到這幾瓶融尸水,他才帶著弟弟小心翼翼的活到現在,可是那樣活著的日子,他不想活了!人肉,他再也不想吃了!
戰蒼戩看了唐念念,最終默默的走到臨死少年面前,接過少年手中的瓷瓶,戰槍一抖那孩童的身子就落在了少年的身邊。他打開瓶塞,將融尸水倒是兩人的身上。
少年輕勾起笑,絕望悲淒。果然,還未入瘋人谷的人,真是好騙又容易生善心。
其實在孩童被丟出去時就已經餓死了,少年之所以這樣做就是要戰蒼戩存有愧疚,然後答應他臨死的要求。
融尸水落在身上的感覺可謂是恐怖至極,少年最後看了兩人一眼就閉上了眼楮。
他已經演了一場戲,提醒他們知道瘋人谷的可怕,也算是回報他們了。
這麼好看人,也要變成一個瘋子,好可惜……
少年和孩童的身軀很快就化作了一灘死水,流蕩在凹凸不平的沙土上。相比唐念念煉制的‘化灰’功效,這融尸水顯然要劣質很多,不但讓尚有一口氣的人承受激烈痛苦,溶解了尸體後化作一灘死水還散發著惡臭味道。
戰蒼戩丟下瓷瓶,抬起目光,已經適應了陽光的雙瞳終于看清了前面的一切。
山谷入口,死水流蕩的地方,一塊骯髒破裂石碑上,刻著‘瘋人谷’三字。
這里是……
瘋人谷!
戰蒼戩看著唐念念,本來見她在蛇窟時沒有原路返回,反而向著這邊行走時,就已經有所感覺,等真的到了這里,終究有一絲情緒彌漫心頭。
瘋人谷,一群毫無理智的瘋癲之人,也許是真瘋,也許是裝瘋,或者早已經分不清楚是真是假。一個糧食缺乏、水源稀少、瘋人瘋獸眾多的地方。
唐念念沒有急著進去,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看向幾株樹木的一處陰影處。
戰蒼戩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雖然什麼都沒有看到,但是心神卻有些莫名的緊繃,刀眉輕皺。那里,似乎有什麼。
一襲漆黑沒有一絲繡紋的衣裳套住全身的人,面上一張黑色無光的面具,雙手也佩戴者一雙黑色手套。這個人,無聲無息得就像是一抹影子,從樹梢的陰影飄了下來,形同鬼魅。若非親眼所見,只怕他從身邊走過,也沒有人會注意。
「主母。」他的聲音是一種漂浮若無的特殊質感,明明傳進了耳朵里,听清楚了,下一刻就消散得讓人遺忘。
主母!?
戰蒼戩心頭倏然收緊,面色有些輕微發僵。
唐念念沒有去注意他的異樣,目光定定看著眼前這個人,抿唇道︰「我能做到,不用人幫。」
她想證明給司陵孤鴻看,她並不是一個只能待在人懷里寵物。
從她和他雙修後,放開了心神信任他後。她想要的是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面對所有的事情。
「屬下得令跟隨主母,不會干擾主母任何舉動,亦不會相幫。」黑面人一動不動,縹緲虛無的聲音默默道︰「請主母莫再甩開屬下,主人會難過。」
從跟隨唐念念進入四練第一煉的蛇窟,他一時不查被唐念念甩開,再找到她的蹤跡已經發現她入了蛇窟,他便先行一步在瘋人谷谷口等候。
提到司陵孤鴻,唐念念眼波一閃,側了側身子。
她突然想起,答應過孤鴻不能受傷,臉上的傷已經看不見了,可是腰上破了的衣裳還沒有換下來,一點血跡在白底的衣料子上異常顯眼。
黑面人毫無起伏的聲音傳出來,「主母受傷了。」
唐念念雙瞳晶亮,決口否認︰「沒有!」
黑面人氣息似乎那麼一絲的停頓。
一旁戰蒼戩本來有些緊張的心神也隨著她這句話落下而哭笑不得,沒有?一看她那一臉的神色,就知道有沒有了。
該死!
他竟然沒有發現她竟然受傷了。
其實這也怪不得戰蒼戩,蛇窟之行發生的事情都太過詭異震動,他全心神都在緊繃著,唐念念的受傷的地方並不明顯,又被她早早的用藥力愈合,只剩下破開的一縷衣裳和點點沾染的血跡,他又一直跟在她的左側身後,蛇窟黑暗,沒有注意到也是理所當然。
等出了蛇窟,來到瘋人谷,他的雙瞳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光線變化,又發生少年嬰孩的事情,一時也發現唐念念衣裳上痕跡,直到現在被黑面人說破。
黑面人道︰「屬下會如實向主人稟報主母一切。」
唐念念默默盯著他。
他是孤鴻的人,不可以滅口。
黑面人全身漆黑,看不出一點的變化,在唐念念如同實質的目光下,面具後那張毫無表情得更像面具的臉,像是沒有生命一樣的隱藏所有情緒。
靈識從黑面人身上收回,唐念念翻手一個玉瓶拿在指尖,遞到黑面人的面前。
「少陰丹,可助修煉水陰屬性功法的人突破瓶項,免于走火入魔危機,鞏固修為。」唐念念沒有說丹藥的品級,只因為她煉制的丹藥已經不能用這個世界的品級來算,必是天品之上,沒有級數。
黑面人一動不動,「主母何意。」
唐念念道︰「賄賂你。」
黑面人伸手將玉瓶收下,納入懷中不見,聲音漂浮,「主母沒受傷。」
唐念念點頭。
黑面人道︰「屬下欲返回,主母有話可由屬下帶給主人。」
唐念念雙瞳一亮,喃喃︰「想孤鴻,想吃孤鴻做的膳食。」隨即彎起眉眼,認真道;「我會很快回來。」
黑面人面具微微下垂下,像是點頭,道︰「屬下名雪津。」然後身影一閃而逝,不見了蹤影。
戰蒼戩無聲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從兩人簡單的對話與唐念念的神色已經看出許多東西。她已經嫁做了人妻,她對那名為孤鴻的男子用情至深,若非如此,怎麼會一提到他的名字,她就喜上眉梢,靈動逼人?
「嘶嘶嘶嘶~」一直呆著唐念念身邊的蛇怪叫了幾聲,黑瞳深處閃爍著血光,充滿期待垂涎的看著唐念念。
唐念念瞥了它一眼,一腳輕飄飄踹了蛇怪一下。她身上的傷就是被它所賜,現在還想問她要丹藥?
「嘶!」蛇怪痛叫一聲,灰溜溜的回身。
唐念念沒再看他,毅然走進了瘋人谷。
無精打采的蛇怪與面色沉穩的戰蒼戩默默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