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啪!」
一枚一元錢的硬幣在咖啡桌上幾個飛速旋轉後,終于停在桌面。
像是對這種再簡單不過的游戲樂此不疲,梁惜將硬幣立起,再次輕彈,看著它在桌面旋轉。
有錢的時候,面子比天大。
當面對窮困的恐懼時,才發覺,自己都可以把尊嚴踐踏。
父親為了生意,再沒有了往日的囂張和氣勢,公司的所有投資立項都被政府打壓,新上任的市長是外市借調來的,屬于南方一派,父親一直沒有和其打好關系,仗著曾經的富貴和幾分人脈,父親賠盡老臉,終于為公司謀求了一條出路。——那就是聯姻。
不知道父親是怎樣攀上這門親事的,听說,她今日的聯姻對象,是新上任市長的秘書,說白了,就是幫著市長起草發言文書、安排會議日程,外加全程陪著市長吃吃喝喝,可也就是這樣的角色,隨時在市長耳邊風語兩聲,便能改變市長對一個人的態度。
父親找上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听說,他很年輕,才從國外讀了大學回來,好像與某個出名海歸學者有莫大關系,所以才坐上了市長秘書的位置。
而此時,梁惜正坐在某個記者發布會場樓下的咖啡廳里,等待著兩個小時後自己的一場商政聯姻記者發布會。
——本可以低調地雙方見見面,而後吃頓飯了事,可如今卻這般大費周章,梁惜知道,這是父親挽回生意的一個策略,借以媒體的能力,讓自己公司的股票可以維系短暫的飆升。
自從母親跟別的男人跑了之後,父親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地把她撫養成大,她梁惜曾經年少輕狂,仗著家里有錢,沒把什麼看在眼里,在學校里做過的荒唐事不勝枚舉,現在長大了,看著父親日漸老邁而憔悴的臉,想著自己能夠盡孝的方法,也不過如此了,所以,她沒有任何異議地欣然同意了這場聯姻,並且像是木偶一般地服從任何安排。
「骨碌碌——」
當不知道第幾次硬幣旋轉于桌面的時候,梁父終于壓抑不住了,「惜惜,別玩了,小家子氣的,在這里等待的除了我們外,可能還有發布會的記者,如果被人拍了你的消極形象,這樣影響不好。」
「啪!」
梁父按住了旋轉的硬幣,梁惜皺著眉,從父親的大掌底下,把那枚硬幣摳了出來。
硬幣跟了她五年,時刻提醒著,曾經就是因為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破壞了她的初戀,也是二十三年來,唯一的一次愛戀。
那一次的打賭,讓她認清了自己的浮夸和愚蠢,可是,卻怎樣也挽回不了她喜歡的那個男孩子,因為,他在第二天,便退了學,再不知去向。
鼻子一酸,五年來,每每想起這件事,她都難免傷感,不由地將那硬幣立在桌上,還未彈出手指,硬幣便被梁父的大手奪去。
「爸,還我。」
梁父選擇將硬幣沒收,卻還沒有到直接丟開的地步,這麼多年,他看得出這硬幣對自己女兒的意義。
「等事情搞定了再給你,今天的事重要,你別胡來,听說,程秘書喜歡穩重的女生。」
「程……秘書?」
又是姓程的!
因為那個人,使得她對于每個姓程的男性,都會撥出額外多的關注。
五年來,無數次地希望與他重逢,可最後,都是失望告終。
梁惜失笑,如今的她,已不想再無謂的自作多情。她徑自從父親的褲兜里,將硬幣拿回,握在手中,心里似乎才充實了點。
就在這時,隔壁位子上坐的一個男記者忽而棲身過來,想來是已經在一旁觀望多時,本打算與其他同行們一樣等著記者發布會時再進行采訪,畢竟,這好像是他們已經達成共識的認知,但瞧著這男記者的模樣畏縮,一看就是個愛破壞行業規矩的菜鳥記者。
「請問,二位可是星坤集團的梁董事長及其愛女?」
梁惜正百無聊賴,見有人搭訕,懶懶地掀了掀眼皮,「你不是已經在旁邊偷听半天了麼?還不知道我們是誰?這麼不敏銳,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上記者的。」
「惜惜!」梁父呵斥了女兒,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裝裝樣子,在他入場前已經打點好,在正式記者發布會之前,不許任何人打擾,此時有狗仔來搗亂,他作為商界成功人士,自然是不好太義正言辭地表現怒氣,現在借女兒的口,也不失一個辦法,所以,他也只是叫了聲女兒的名字,卻沒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那男記者一上來就踫了一鼻子灰,看他年紀輕輕,像是個剛入行的,所以急功近利,紅著臉不死心地說道,「我叫高揚,今年剛畢業……」
「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梁惜冷冰冰地再次開口了,「行有行規,你若不想吊銷你的記者證,大可以在我旁邊繼續煩下去。」
那高揚記者也是年輕氣盛,本想搞個獨家,結果卻被面前這個女人三兩句話給激到火起,他道行淺,第一次出來采訪還沒練到伶牙俐齒,再加上他沒有按規矩來,確實心虛,只能咬牙切齒地空威脅,「我也不過是想來打個招呼,想不到二位這麼清高勢利,既如此,那等會記者發布會的時候,別怪我口下不留情。」
梁惜已端起咖啡杯,看似輕輕地晃了晃,「還不走?」
高揚瞧那架勢不對,早就听聞這梁星坤唯一的千金獨女梁惜是被寵壞了的大小姐,曾經在學校里就一直是風雲人物,蠻橫跋扈地很,打人罵人傷人自尊……,那是她的專長,而且,絕對不計後果的那種!
好漢不吃眼前虧,誰知道那大小姐會不會一個沖動地將那被咖啡澆到自己的頭上?到時丟人的也是他自己。
高揚恨恨地看了梁惜一眼,而後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輕輕放下咖啡杯,梁惜冷哼了聲,一臉鄙夷。
「惜惜!你就不會忍一忍?」梁父嘴上這麼說,心里還是贊同女兒的做法的,畢竟,他現在也很煩,不想任何人打擾。
「我已經在忍了。」梁惜看著咖啡杯里自己搖晃的倒影,語氣悠遠地說,「如果換做是五年前,面前的這杯咖啡早已經澆在了他的頭上,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我給他這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