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顥沒有阻止梁惜的離開。
也是,總不能連洗手間都不讓去吧。
梁惜一路恍惚地往洗手間走去,其實,包間里有個配套的,但是,她卻寧願遠離那里,清醒一下。
洋酒的後勁上來,她的頭越發飄忽,之前坐著的時候不覺得,現在站起來,才覺腳底打顫。
路上有過往的年輕男女看到她,視線都不約而同地要在她的胸口上逗留半分。
最後,梁惜火了,但凡有人瞧向她,她都毫不客氣地瞪回去,「看什麼看,再看我叫非禮啊!」
程顥說得對極了,這就是她的本性!
來到了偌大的洗手間,她趴在洗漱台前,胃里有些燒,她干嘔了兩聲,嘔不出一點東西,卻把眼淚給逼了出來。
透過面前的鏡子,她看著此時的自己,狼狽!
從生下來到現在,今兒是她最狼狽而窩囊的一天!
撩了些水,她洗了洗臉,看著鏡中年輕的自己,一頭昨天才被迫燙好的梨花頭發型,已有些凌亂,那是父親說,為了顯示成熟,非要讓她去燙的。
好友們都說好看,像是洋女圭女圭一般,有著高貴的氣質,可是只要她想到白冰的清水芙蓉的模樣,就覺得自己的折騰是種諷刺。
再好看又有什麼用?
也不會入了那個男人的眼!
現在,她離開那個包間了,那個男人會和白冰一起做什麼?
梁惜搖搖頭,不敢想,回憶卻不期而至,讓她想起了自己和白冰爭座位的那次。
戰火是她惹起的,而最後也以她的失敗告終。
白冰是唯一一個在大班上課可以坐在程顥身邊的女生。
那時,學校里會開設一些大課,即兩個班擠在一個大教室里的課程,比如像程顥和梁惜這種理科班的學生,政治、歷史和地理便作為副科,兩個班一起上,但又因為還需要參加考試,所以學生們倒也一般不會缺席。
梁惜在宣告表白後的第一次大課,就向眾人彰顯了她追人的必死決心。
那次,她去到教室的時候,是掐著上課鈴響而踏進教室的,代課老師于她來說,形同虛設,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從眾多人中,找到她的目標,而後彎彎唇,直奔他而去。
當時,程顥的右邊是過道,他幾乎每次大課都選擇那種位置,而坐在他左側的,便是白冰。
梁惜順台階而上,走到他的跟前,卻錯過了他的身子,敲了敲白冰的桌子,一副大姐大的樣子,「噯,起來,這位子有人了。」
那是她第一次見白冰,第一眼的感覺,就是這女生真水靈,女人的直覺很準,她腦中警鈴大響,更是要將這女生趕離這個座位去。
白冰怔怔地看了梁惜兩秒,而後開始準備收拾課本,卻被一旁的程顥按住了她的手。
程顥的目光涼涼地落在梁惜的臉上,「你說的不錯,確實有人了,沒瞧見她已經坐在這里了麼?」
梁惜的貝齒咬了下唇角,此時,若是那里坐的是男生,倒還好解決,可她向來不對嬌滴滴的女生動武,只能用眼神威嚇,「噯,我歷史不好,要向程同學請教請教,那個你,讓位一下。」
白冰似乎笑了下,可手卻被程顥握住,動彈不得,「程顥,她……」
「不用理她!」程顥的眉頭都蹙起來了,他向來不喜歡招搖,偏偏面前這個女生兩次讓他成為目光焦點。
梁惜挑了下眉,越挫越勇地彎了腰,正面直視程顥的俊臉,「噯,你不記得我了?」
「……」程顥沉默,同時收回了握住白冰的手。
「噯,我是梁惜,對你一見鐘情的那個。」
「……」程顥閉了閉眼楮,翻閱課本,以平心緒。
「噯,做我男朋友吧,不然……不然我可要找人教訓你身邊的這個小美女了?」
「你……」程顥氣結,抬眸死死盯著她半響,咬牙切齒道,「你盡管試試,後果自負!」
呵,這女生這麼重要?!
梁惜努努唇,目光掃過一旁的白冰,後者聳了下肩,表示無可奈何,可在她看來,卻像是得意地挑釁。
「啪!」
「給我起來!」
梁惜喜歡速戰速決,可眼見程顥身邊的位置久攻不下,便轉而將她手里那摞厚厚的課本砸上前排坐著的男生的腦袋,因為生氣,那一砸她用了十足力氣。
那老實男生冤得很,卻也懂得何人可以惹,何人惹不起,灰溜溜地站起,將座位讓給了梁惜。
就這樣,梁惜將整整一堂課四十五分鐘的時間,都用來回頭端詳程顥的俊臉,而白冰這個人,也讓她記在了心里。
「呵呵呵……」梁惜收回回憶,對鏡自嘲。
現在回憶起來,那時她還真像個拼命三郎一般愚蠢,她那樣,只會讓程顥越發地討厭吧,再加上後來又讓他在全校面前丟了面子……
她可真傻,怎麼會奢望將來真的會和他結婚、成為夫妻?
她突然想通了,程顥娶她,就是為了耍她,其實,這個事實她早就在心底盤旋了,卻死撐著不肯承認,像是五年前那樣,自作多情地由著別人奚落!
從包里掏出紙巾擦了擦臉,她有些晃悠悠地出了洗手間,經過程顥的包間時,她目無眷戀地掃了眼,而後擦身而去。
……
包間里,梁惜的離開,不會影響任何正在大展歌喉的人們。
在梁惜站起的時候,程顥曾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是低下頭去,拿起一塊橙子,味同嚼蠟地吃起來。
倒是白冰,覷著程顥的側臉,杵了杵他的胳膊,仍帶著不可置信地問了聲,「你真的……跟她訂婚了?」
程顥回頭,只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白冰吐吐舌,「干嘛露出這麼嚇人的表情,你能夠把她帶到這里,不就是說明你們訂婚了麼?這可是之前你自己說的。」
程顥亮了下左手上的戒指,「自己看。」
白冰嘖嘖嘴,「你真有膽量。」
程顥輕哼一聲,「論膽量,我可遠不及你。」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白冰沉默了,咬著下唇,聲音也低了下去,「……換個話題吧,我不想談這個。」
程顥將橙子皮捏為兩半,「正好,我也不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