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難道我念錯了？」
張維收起白紙，笑看著黃建中。
黃建中冷聲道︰「這樣可以了，會議告一段落，大家暫時休息片刻，等制片人回來，再繼續開。」
張維走到座位上休息。
前面的趙廣彬盯著張維的背影，對黃建中道︰「導演，張維這麼亂攪合，真是太沒有規矩了。」
一旁的郭靖雨想說什麼，最終搖了搖頭，見張維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更是苦笑不已。
康洪磊也是沒有辦法，雖然欣賞張維的為人和才華，但這個時候，顯然再開口為他求情是不明智的。
黃建中眯著的眼楮睜開，道︰「就算留下李亞朋，也不能留下張維，來了劇組沒幾天，就惹出兩個亂子，要是再讓他呆下去，還不知道劇組會被他攪成什麼樣。」
「還是等老張回來再說吧。」這時鄧保揮了揮手，起身走出去。
不過隨即他又拿著電話走回來，低聲對黃建中道︰「回來了。」
幾個個互相看了看，紛紛起身走出去。
這時正議論紛紛的眾人也安靜下來，齊齊看向門口。
沒一會兒，門被打開，屋內的眾人全部站起身。
接著就見剛剛出去的黃建中等人簇擁著一個身材豐碩的人走進來。
來人一頭背發搭在肩部，額前一簇胡子濃而不亂，根根光亮。
雙目狹長，炯炯有神，走起路來龍行虎步。
來人正是《央視笑傲江湖》的總制片張繼中。
張繼中直接走到台上，朝大家示意坐下。
然後他有力的聲音響起，「听說後院起火了，就趕回來看看，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然後忽然一拍前面的講台，大聲道︰「，都想反了天麼？」
台下人頓時心底發寒，第一次見到張繼中發這麼大火。
黃建中看了一眼身旁的郭靖雨等人，便站起身，將李亞朋的事說給張繼中听，隨即談到張維時，不禁越來越氣憤，將前幾天孫佳的事也說出來。
「就這些麼？」張繼中听黃建中說完，再次出聲。
黃建中一愣，台下所有人都是一愣。
這時趙廣彬站起來，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說完了？」張繼中又問。
趙廣彬笑著點了點頭。
張繼中忽然又一拍桌子，喝道︰「給我滾出去。」
啊……
下面的人驚呼出來。
饒是黃建中也嚇了一跳，不禁模了模滿是白發的後腦勺。
張維則是專注的看著張繼中，看著對方因激動連胡須都顫抖的樣子。
趙廣彬臉色頓時尷尬的通紅，囁喏了片刻，見張繼中凌厲的目光盯著自己，終于艱難的邁開步子，狼狽的走了出去。
「老張，你這是……」
黃建中終于按捺不住疑惑，問。
張繼中冷哼一聲道︰「男主角出了事情，你們就只想著抱怨和落井下石麼，就沒想著怎麼去解決問題麼，這是一個劇組的主創人員該有的反應麼，這是一個成熟的電影人做的事麼？」
黃建中頓時啞口無言。
「就算李亞朋有錯，但你們忘了劇組剛建立時，我說的話麼，既然走到一起，就是緣分，就是一家人，劇組就像過日子，制片和導演是家長，而你們是兄弟姐妹，要團結，要將力量往一處使。」張繼中啪的又拍了一下桌子，喝道︰「都當我說的話是放屁麼？」
台下所有人都啞火，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這時張繼中凌厲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靠著椅子的張維身上，停留片刻，他道︰「張維，我需要你的解釋。」
當當當……
沒等張維起身，外面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接著臉色有些蒼白的李亞朋走進來，在門口站定，大聲道︰「張老師，是我不對，不怪張維，他是為我好，為了劇組好，為了作品好，你不應該怪他。責任，由我承擔好了。」
張繼中哼了一聲，吩咐道︰「給他找把椅子，坐下。」
說完便繼續盯著張維。
李亞朋還要說話，張繼中揮手打斷，這時張維站起身道︰「我還是那句話，亞朋就這一場戲沒演好，怎麼就肯定他以後演不好？而且，對于孫佳的事兒，還有帶著亞朋出去的事兒，我也沒有做錯什麼。」說完就自顧自坐下去。
張繼中雙目一合，隨即張開，這時，剛剛被趕出去的趙廣彬走回來，苦著臉在臉色陰沉的張繼中耳旁說了幾句。
張繼中豁然抬起頭，然後對台下的人道︰「投資方那邊來人了，我出去接待一下，黃導，先不談論李亞朋和張維的問題，你們先把亞朋演戲的問題解決了，好好研究怎麼樣演才更好，我回來時，就拿出一個方案來。在場所有人都可以提意見，只要對，就吸取。」
張繼中風風火火的走出去，留下屋內訝然的眾人。
黃建中眯眼看了張維一眼，就走上講台，道︰「制片說研究，那咱們就研究，但無論誰研究，最後都會由李亞朋一個人落實，所以我想听听他自己的意見，大家說呢？」
下面的人見他話都說到這份上，只有點了點頭。
李亞朋因為宿醉，站起來時險些摔倒，一旁的郭靖雨忙一把扶住他。
上了講台，李亞朋笑道︰「首先給大家道個歉，因為我個人的原因，給大家添麻煩了，同時我也代表個人以及我的經紀人向劇組道歉，對不起。」
看了台下一眼，他又接著道︰「至于我的想法，呵呵，現在我也沒有頭緒，但是我覺得我能演好，僅此而已，黃導，我就說這些，可以下去了麼？」
「你……」
黃建中頓時無語，這和沒說有什麼區別？你說自己沒有想法，我看你是還醉著酒，壓根什麼也不知道吧？
他見其他主創和在坐的工作人員都是好笑的看著李亞朋，搖了搖頭，現在的情況太混亂了，長此以往，戲該怎麼拍？不禁又看向張維，越看越是有氣。
張維低著頭，也不想理會別人怎麼說自己。
前面的人討論的很激烈，但最終也沒有頭緒。
半個小時後，張繼中又推門進來。
見眾人一臉茫然，忐忑的看著自己，不禁捋了捋胡子，走上講台，看了座位上的張維好幾眼，才捏著麥克風道︰「張維的事兒，就這樣了，亞朋嘛，戲還是繼續演，制片方也說了，主角非他不可，事情就這樣了。大家討論了這麼半天，有什麼好的方案麼？」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將目光投向黃建中。
張繼中也看著他。
黃建中頓時臉沉下去，心說這時候都指望自己了，剛才怎麼沒人替自己說話？
張繼中收回目光，捏著麥克風的手用力，將麥克風攥得嗡嗡嗡直響。
場面落針可聞。
「我有個方案，不知道能不能說？」
這時張維清晰的聲音響起。
張繼中虎目張開。
黃建中眉頭一皺。
康洪磊和郭靖雨對視。
李亞朋面色一喜。
許卿柳眉微翹，雙目出彩。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張維一點上。
張繼中點了點頭，道︰「上來說。」
張維笑著搖頭，道︰「不用，就一句話，其實方案很簡單，讓李亞朋再演一次就行了，就演他初見曲陽那場戲。」他記憶中，這場戲應該也是整部電視劇的第一場。
但是劇組在拍攝過程中，不一定第一次就拍電視劇第一場戲的第一個鏡頭。
畢竟劇組是商業運作，統籌安排戲時要考慮到場地是否預約好，演員是否有檔期等實際問題。所以劇組開機時拍的第一個鏡頭，也有可能是成片後的最後一個鏡頭。
也有可能是空鏡頭或者過場戲，也有可能最後被剪輯掉。
听張維說完，張繼中揮手打斷將要說話的黃建中等人，轉而問李亞朋道︰「亞朋，你覺得怎麼樣？」
剛剛李亞朋還以為張維會有什麼好主意，但听他說完，不禁有些失望，不過看見張繼中看著自己的目光雖然帶著疑問，但更多的是鼓勵，于是又轉頭看向張維，對方也是笑著點了頭頭。
他心頭一暖，一拍胸脯道︰「張老師，讓我演吧。」
「讓他演吧。」這時一直沉默的許卿站起來。
張繼中良久才點了點頭，將疑問的目光投向黃建中。
黃建中手拈著下巴，緩緩點了點頭。
「謝謝，謝謝張老師，謝謝導演，謝謝聖姑……」
李亞朋激動的眼圈泛紅。
隨即張繼中大手一揮，率先走向片場。
整個劇組又一次忙碌起來，張繼中一回來，頓時給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工作效率也出奇的高。
兩個小時後，李亞朋上妝完畢，整個人也顯得非常精神。
許卿今天沒有戲，不過還是過來為李亞朋助陣。
等李亞朋進了片場，只見攝影機，燈光，布景，道具等一切已經就緒，他莫名的心頭振奮。
這場戲第一個鏡頭是令狐沖坐在毛驢背上的籮筐里喝酒，等道具師牽著毛驢走過來，康洪磊對著對講機問︰「導演，要排練幾遍？」
那邊張繼中接過話，「不用排練，直接開機，正式拍攝。」
康洪磊一愣，就應了一聲。
「所有人安靜，開機！」康洪磊喊道。
攝影師應道︰「開機。」
「開始！」
康洪磊喊完，所有人頓時將目光投向從林蔭小路的深處走來的毛驢上。
李亞朋飾演的令狐沖嘴角掛著灑然的笑意，輕輕打了個哈欠，抬起腿，將上面的酒壇用膝蓋頂起來，壇口剛好對準嘴，他便一口接著一口的悠然喝起來。
忽然旁邊的叢林內有異動。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眯眼灑然一笑，繼續喝酒。
隨即籮筐磕到路旁的石頭上，他摔下來。
「停！」
這個鏡頭完，康洪磊喊道。
郭靖雨從旁邊快速進入片場，扶起跌落在地上的李亞朋，關切的問道︰「亞朋，沒事兒吧？」
「好，好，好，這笑容，對，就是這樣瀟灑悠然的眼神和動作，那個膝蓋頂酒壇的動作太傳神了，太像令狐沖了。」張繼中拍著掌從里面走出來，迎向李亞朋。
黃建中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他之前不只一次說李亞朋演戲沒有靈性，太過呆板，這次怎麼突然開竅了？而且，饒是當了一輩子導演的自己，就這場戲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難道這李亞朋醉了幾天，就開竅了？
還是說……
還是說他早就知道怎麼演，但是沒有找到狀態？
然而剛進組的李亞朋不是這樣啊，雖然夠努力，但天分並不高，那是為何？
難道？
黃建中忽然站起身，朝四下看了看，哪里有張維的人？
他于是快速走進片場，李亞朋的表演征服了他，他一定要去鼓勵幾句，走近了，就听李亞朋搔著後腦勺對張繼中道︰「如果沒有張維，我，我真不知道怎麼演，呵呵。」
「張維呢？」
張繼中喊道。
張維剛才走出房間正要往攝影棚走，就被通知說酒店前台有人留東西給自己。
趕過去時，將服務員交給自己的包裹取來，打開，頓時心頭一暖，原來是一疊厚厚的畫紙，上面的幾張是自己，下面的全部是機位圖，而且一一注明，解釋的很詳盡，字雖然談不上太好看，但是很干淨，很整齊。
顯然方晴想到自己不是科班出神，想交給自己一些專業知識。
「留東西的人呢？」張維忙跑下樓問前台。
服務員想了一下道︰「是一個女孩子送來的，放下就走了。」
張維忙走出酒店門口，只見天空飄著朦朧細雨，哪有方晴的影子？
方晴捋了捋柔順的馬尾，秀美的雙眸看著車窗外的細雨，拿出手機，輸入張維的電話號，一遍又一遍，但始終沒有打出去。
另一側車窗的方曉看著她，笑道︰「小晴，這下張維沒事兒了，你該放心了吧？」
方晴朝方曉笑了笑。
「小丫頭，也不知道這個人情什麼時候能還完。」方曉寵溺的對方晴說。
方晴嘴角一翹，並沒有說話，繼續看著遠處，透過綠蔭濃蓋的青山，那里正是無錫影視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