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公主,今兒早上才傳回些消息,還沒等跟您匯報,宮里就來人了,隨後呂總管又跟您匯報堡內事務,故此便耽擱了。」簡單解釋了為何沒及時匯報的事情後,綠翹便一手扶著慕容沁雪,邊向客廳走去,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位趙雨晴趙姑娘,乃是江東人氏,家中世代靠采捕海中的珊瑚、珍珠等稀貴之物維生,母親早亡,父親拉拔她和比她大兩歲的哥哥艱難度日,只是父親今年卻也亡故了,只剩下哥哥還在江東為專營珍珠等生意的李家采珠。」
「她剛剛說讓本宮去救她哥哥,可是她哥哥出了什麼事?」听了個大概,慕容沁雪便直接問出了癥結所在。
「公主猜的不錯,李家世代在江東經營采捕珊瑚和珍珠的生意,海邊的這些采珠人都將采捕來的珍珠和珊瑚賣與李家,百余年來都是相安無事。及至這一代,掌管家業的李家大少爺李沐風于年初暴病身亡後,二少爺李慕雲接掌了李家,自此後李家便成了江東的禍害……」
慕容沁雪雖然身在宮中,早就對官場上的黑暗有所認知,但是听到這般官商勾結、罔顧人命的事情,還是難以控制氣憤的情緒,一雙玉手緊握在身下坐著的椅子扶手上,竟是已經泛白,說出的話也不自覺的帶出了一股子冷意︰「來怡園的路上,為何不將此事稟告?」
一听她提起慕容允緹,慕容沁雪的眼中一亮,登時舒展開了緊皺的眉頭,點點頭微笑說道︰「這話說得不錯!本宮怎麼忘了六哥呢!至少把趙姑娘的哥哥救出來一事,六哥應該還是能做到的吧!」
沒等綠翹回話,就听守在門口的蓮若朗聲說道︰「公主,二少爺和趙姑娘來了。」綠翹忙將自己心中的顧慮說了,又言道︰「今日之事也實屬湊巧,全都趕在了一處,奴婢本以為趙姑娘之事並非一日兩日就能解決的,再加上也擔心二少爺知道您派人去調查趙姑娘心中不悅,故此便沒有急著說,誰成想……趙姑娘與二少爺竟就在這個檔口鬧了起來。」
綠對年以。慕容沁雪讓他二人分別落座,未免氣氛尷尬,便先詢問了趙雨晴讓她幫忙救哥哥之事,情形的確與綠翹所言相差無幾,只是趙雨晴親口講述,糅合了更多的真情實感,讓人听得更加心驚,特別是她講到父親被剖月復取珠時,貝齒緊咬櫻唇,幾乎要出血印來,才強自克制住那刻骨的恨意與悲痛。
「快些請進來吧!」有些事還是直接問本人才能更清楚一些。
讓綠翹和蓮若將跪在地上痛哭的趙雨晴扶到椅子上坐好,慕容沁雪好言勸慰了幾句,卻並未直接回復她是否會幫她救人,反倒轉過頭去看冷逸群,只見他此時喝了杯熱茶,情緒也有所好轉,遂淡淡問道︰「本宮有一事不明,還請二弟如實相告。」zVXC。
以綠翹的身份,說這樣的話委實是有些逾矩的,但是她生怕慕容沁雪因為一時心軟而貿然答應趙雨晴幫她去救人,所以便詳細分析了事情的利弊關系,為的,也不過是希望她少參與到這些危險之中。
既然知道綠翹是可以信任的,自然也就認為她說這些話是真的擔心她和柳如雲,但是一想到剛剛趙雨晴臉上那股子絕望的表情,慕容沁雪的心里就堵得難受,她那樣一個倔強的女子,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向自己磕頭相求,她又怎能忍心不去幫她?何況听了趙雨晴的遭遇之後,她對那江東李家的惡霸行為實在是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立時進宮去求慕容旭,讓他一道聖旨將那李慕雲繩之以法,以平民憤!
最後便是再次聲淚俱下的跪倒在地,請求慕容沁雪替她救出哥哥,卻是絲毫未提為父報仇之事,慕容沁雪心下頓覺奇怪,但是又不好主動發問,畢竟她本身並無什麼能力可以為她報仇,若問了卻又幫不上忙,還不如不問的好。
猶豫再三,慕容沁雪終是嘆了口氣,無奈說道︰「難道……本宮就沒有辦法幫幫她嗎?她……實在是太可憐了……」
慕容沁雪一直知道綠翹是個聰明穩重的,卻沒想到她對政事也有這樣的見解,不覺便多看了她幾眼,心底也萌生了幾許疑惑,一個普通的宮女,這幾年又跟在她和柳如雲這兩個不受寵的公主、妃子跟前,即便是早些年曾在慕容允緹跟前伺候過幾年,也斷不會就能學到這樣的才能,況且她說得頭頭是道、條理分明,這其中的功力定不是三兩年就能練就的。
綠翹乍一听說此事,也是震驚萬分,一來是對趙雨晴甚為同情,二來也對她的堅強很是佩服,但是因為不知冷逸群將她帶回來的目的,故此對她也是頗多防範,因此並未在來怡園之前將這些事說明,此時听趙雨晴讓慕容沁雪幫助救她哥哥,也顧不得時機不對,只得壓低聲音說道︰「趙姑娘的父親死後,她哥哥曾經幾度欲刺殺李慕雲均失敗,最後一次更是被李家抓住送往官府,江東知府不分青紅皂白將他棒打一頓後便交由李家處置了,听說,李家將他腳上拴上鎖鏈,每日讓他下海去采珠,連飯都吃不飽,若不是仗著年輕水性好,又自小跟父親下海采珠,積累了許多經驗,怕是早就死在海里了!」
「自古官場之上就沒有全然的海晏河清,皇上是個明君,在規矩百官之上也是下了一番力氣的,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再兼著龍鼎國疆域遼闊,早些年又忙于四處征伐,一人之力,總是有限的,難免在這些事上有所疏漏,這原也怪不得皇上。所以公主也莫要太過感慨,奴婢覺著,此事公主還是不要全盤答應得好,畢竟牽涉到江東知府,若是事情鬧大了,傳到宮里甚或是皇上耳中,對您和娘娘或許會不利。」
冷逸群身著一件月牙白的錦袍,面上一派冷然,緊抿的薄唇顯露出主人此刻不佳的情緒;緊跟其後的趙雨晴也換上了一襲寶藍色外衫,配上小麥色的膚色,愈發顯得靚麗,只是面上那不容錯看的悲哀表情,讓人難免生出幾分憐惜之情。
「公主,以您的身份,此事您還是置身事外的好。依奴婢看,莫不如您去同六皇子說一說,或許還能有些變通之法。」綠翹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不得已便說出這樣一個計策來,總好過她一時口快答應了趙雨晴。
直至走到客廳內,綠翹已經將李慕雲掌管下的李家在江東的所作所為簡要說了一遍,听得慕容沁雪直皺眉頭,李家這樣的胡作非為,官府不加以懲戒不說,甚至都不曾出面,也不知朝堂之上的那些大員是否知曉?而她那心思深沉的父皇,是否知曉呢?
冷逸群和趙雨晴先後進了屋子,二人俱都換上了干淨的衣衫。
慕容沁雪也知她說得有理,面上的神色和緩了些,感嘆說道︰「也怪不得趙姑娘听說本宮是公主之後也無恭敬之色,家中遭此變故,官府不能伸張正義,反倒助長奸商氣焰,能夠不將這份仇恨轉嫁到本宮身上,就已是難得了……」
「奴婢剛剛跟您說的那個被當場剖月復取珠的采珠人——就是趙姑娘的父親!」綠翹簡單的一句話,直震得慕容沁雪腦中嗡嗡直響,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定定的看了綠翹好半晌。
但是她知道,這些于她來說都只能是埋在心里的想法,她對趙雨晴雖同情,卻並不足以構成將她和柳如雲因此而置于危險境地的理由,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即便是她不去顧慮自身和柳如雲的安危,以她的身份,就算去求慕容旭,恐怕也不一定就能夠將那李家鏟除,因為她對于她那個父皇來說,只是個用來籠絡冷雲堡的棋子而已,她的話在他那里,又能有幾分力度?
心內雖疑惑,但是慕容沁雪面上卻並未露聲色,因為綠翹是慕容允緹送給她的,所以她的忠心慕容沁雪是不會懷疑的,只是有些奇怪,這樣一個玲瓏剔透的女子,六哥怎麼會舍得放在並不得寵的她和柳如雲身邊呢?從道理上來講,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那趙姑娘的哥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慕容沁雪隱約覺著這里面的內情不簡單,心頭也涌上一股子不安。
一想到趙雨晴竟然經歷了那樣的悲慘之事,慕容沁雪的喉嚨如同哽住了一個硬塊兒,連說話都覺得費勁起來,「那……她為何……要讓本宮去救她哥哥……」
很多時候,人如果只是听說一些殘忍的事情,並沒有親身經歷或是親眼看到,最多也就是同情感慨一番,但若是遇到事情的是身邊認識的人,將心比心,自是如感同身受一般,格外的心痛。
雖然心情不暢,但是對于慕容沁雪的問話,他卻不能不回應,只得懨懨道︰「公主有何疑問,直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