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抿著唇,失望的眉目太過清晰,落落的垂下頭去,輕聲道,「我不會再進來了。」
她一襲烏黑的長發挽在耳畔,露出白皙的頸項,每次看到,他都不自覺的煩亂起來,便是低吼道,「抬起頭來!」
季向晚渾身一顫,半響,終是遲疑的抬眸望向他,目光里填滿恐慌和不安,卻還是有一絲掩不住的渴盼。一個多月未見,他似是添了幾分落拓,顎下一圈青黑胡渣,腮頰微陷,疲態沉沉,黑眸卻是一如既往的炯炯而銳利。
泗淮戰事僵持了半月之久,前日泗軍終于迎來大捷。她先報章從趙子輝口中得知了軍情,那處名為離沙的小渡口,果然最後成為扭轉戰事的關鍵。所幸,他不曾問起,也並不知曉,是她……他這樣厭她、恨她,若被他知曉實情,只會更添煩厭罷。
說到底,是她自輕自賤,明明該是心灰意冷,該是萬念俱灰,卻還是不由牽掛,沒有人知道,成為自己曾經最仰慕之人的復仇對象,是怎樣的一種荒唐和痛苦……
思及此,她鼻子一酸,剛剛抑回的淚水又在眼角噙起,她看著他的眼楮,想從里面看見自己一絲一毫的痕跡,卻見他緊鎖眉峰,面色僵著別過視線,便又是一聲低斥,「我沒讓你盯著我看!」
她吸了吸鼻子,水眸晶亮,長睫輕顫,一張不染脂粉的秀致面龐更添幾分楚楚可憐,卻並不自知,她稍稍垂下眸光,聲色哽咽,「我不論做什麼,你都是厭惡的。」在他面前,她做什麼都是錯,哪怕是想念,哪怕是仰望……
「你……」他被她那樣一句話堵得什麼都說不口,只是死死地瞪住她,就像他們每一次見面、每一次沖突時那樣,他狠言暴戾,她徑自垂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折磨她,讓她恨他、懼他,可她偏又是不知趣,總要以自己的方式「抵抗」他,藏不住自己的委屈,也斂不住渴慕的眼楮。
她低低的說了一聲,「我這便出去」,就從半暗的角落走進熒亮的燈柱下,想要收了桌上的茶水糕點,卻被一下子按住了手腕,她愕然抬首,只見他沉冷的面色中透著幾分焦躁,卻是喝道,「誰準你走了!」
聞言,季向晚不由添了惱怒,「那你到底要我如何!」他總是如此的反復無常,讓人無法捉模。
他不發一言,驀地將她甩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側腰撞到椅背,她疼得倒抽一口氣,滿目惱恨的睨著他,迎面卻扔來方才她正翻閱的舊書,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背身站到書櫃前,似是抑著聲音道︰「隨你如何!」
她一時怔忡無語,難以成信的睜大眼楮盯著他的背影。只見他從書櫃中挑出幾本書,便坐到書桌前,顧自讀了起來。
她幾次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直到他一眼冷冽的目光掃過,她一愣,片刻,終是遲疑的撿起地上的舊書,極輕極輕地翻到方才閱罷的那一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