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她躺在臥房的大床里,身上蓋了件柔軟的棉毯,就像置身一片溫暖綿軟的籠紗之中,是許久都沒有過的好眠。揉了揉眼楮,窗外,天邊鍍了一層金芒,夕陽西下,余暉將要散盡。
最後的記憶,是他們談起前些年從法國譯來的一本小說,書中以一個普通知識分子的視角畫面式的記錄下法國大革命的波瀾和細節,被翻譯成諸多文本流傳國外,盛評如潮。他說他能找到這本書的英文原本,然後便去書房取……
瞳光倏然 亮,愉悅的笑容從唇邊引燃,盈到眼角,彎成月牙般的弧度,她一把將棉毯蒙過額面,藕荷色的軟絲棉毯下,笑聲輕顫。
他與她說了那麼多話,彼此吐露對時局的見地,評析戰事的波譎雲詭,暢談過往如今的抱負理想,甚或分享一本讀過的好書……
雖然棄了她贈的印鑒,但他為她贖回了嫁妝,他說著是不想欠她人情的意思,她卻因是愈加感激,每天總是念著如何讓他開懷,如何更多的見到他。但每每,她壯著膽子與他說話,他常是不理不睬,或是嫌惡她的多言。她難免著慌,他在她面前砌得那堵牆,哪一天才會真正松動下來,可是,又隱隱覺著欣慰,總歸,她看到了朝陽初升的曙光。
仿佛,是一場夢。
幽幽燈色下,她看著他眉色倜儻,談吐的那麼闊氣,對著她,是從未有過的溫雅氣度。那是記憶里豐神俊逸的唐少宸,原本以為,那已是太過遙遠的存在。
會不會,又一場夢……
她輕輕掀開棉被,踩上絲鞋,想去尋個答案。
吳嫂見她下樓,便迎上前來,慣常沒有顏色的嚴肅面龐,今天卻是溢出滿眼笑意,「夫人醒了,睡得可好。」
她微微頷首,抿唇斂眸,「嗯,讓您笑話了,起得這麼晚。」
「夫人怕是清晨才睡吧,」話一頓,「午時咱們原本想去喚您用餐,督軍卻說,別去打攪您。」
唇角微浮,她便是緩聲問道,「他……在嗎?」
「說是有事回官邸,督軍下午才出門去。」吳嫂抿嘴一笑,清晨僕從收拾客廳時,恰是看到督軍橫抱著睡眼朦朧的夫人上樓去,正要行禮,卻被督軍冷厲的眼色喝住,一看便知,是怕生了動靜擾她清眠。
「這樣……」她顯是有些失望,卻又長長舒了一口氣。
「夫人別急,督軍一定會盡早趕回來的。」想起督軍在臥房門口幾次的流連徘徊,給唐家做了一輩子管家,吳嫂自覺該是如此的。這些年月,少爺的性子愈加霸氣冷冽,卻也更加孤獨寂寞,他為了復仇娶了季家小姐,卻沒料到自己的心竟會被自己的仇人這樣捧著、焐著,而這男女情愛,從是心不由己。老夫人早逝,最遺憾的,便是見不到少爺娶妻生子,如今,若老夫人泉下有知,定是欣慰的……
「呀!」羞怯的笑容倏地一僵,卻听她慌道,「那如何是好,天色都這樣晚了,我還沒去做飯。」說著,她捧起黑緞長發,扯下腕上圈的發卷,隨意盤了發髻,便是折身欲往廚房。
「這還有大半小時才到開飯的點,廚房正在做著,菜蔬都已備好,夫人去梳洗一番,再去也不遲。」吳嫂隨著勸她,「且是,您一天未進食了,想必這會子也餓了,先吃些糕點墊墊罷。」
她卻是連連搖頭,耳根一紅,細聲道,「我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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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5點左右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