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的少妻 留書出走

作者 ︰ 紀初七

唐少宸籌措軍校一事,終于在盛暑之際,迎來尾聲。暮靄沉沉,胸臆間倒是緩疏口氣,難得晚時飯點前趕回了府中。

一進門,便見季向晚上前相迎,唇邊一抹淺笑,仿是初綻的花枝,在風中翩躚著搖曳之姿,已是輕易便能讓他心魂蕩漾。她接過他月兌下的軍裝,汗涔涔的熱氣潮濕而沉重,在這盛夏的暑悶中,尤顯突兀,便見她秀眉微蹙,語氣中幾許無奈幾許心疼,睨著他道,「再這樣下去,你非得中暑不可」。雖然明白這是他身為督軍,該拿捏的體面,但這樣的酷熱天氣,還整日穿戴著這一身戎裝,背脊上燒紅一片,看得她極是難受。

聞言,他只勾唇一笑,卻道,「有你我不怕」。祛暑的冰粥,治傷的膏藥,勤洗的衣衫,甚至將他背上的陳年舊疾都治愈了大半。

他出生時,家道中落,已是潦倒,又早年喪母,並未感知過多少母性的顧念和溫柔,及至倪素嵐,雖不嫌不顧的跟著他,但到底是名媛閨秀,十指不沾陽春水,他又舍不得讓她吃苦,因是日常家務,他做的反而更多一些。再後來,宿至軍旅,過得都是刀頭舌忝血的日子,行軍打仗,與一干將士出生入死,一心洗雪前恥,根本無瑕去想娶妻生子該是如何的光景。卻是季向晚,首度讓他知曉了女子的賢淑和細致,將他的起居飲食打理的井井有條,每日噓寒問暖,倚門靜候。往日,督軍府與他辦公的官邸,並無甚區別;如今,卻是一處是家,一處是公。

听他這樣無謂,季向晚輕嘆一聲,卻道,「你先去沖個澡,我煮了荷葉綠豆冰粥,你一會再是過來嘗嘗」。

「好」,他視著她柔亮的眸光心下一動,直是微微俯首,吻了一下她的翩然的羽睫。一旁的下人早是心領神會的別過頭去,紛紛散著去了別處。初時見他如此,還都是瞪大眼楮,極是震愕,見著多了,便也都學會了「視而不見」。

「哼!」一聲嬌脆的憤呵,攪亂了夫妻間短暫的親昵,卻是趙恬安立在半步扶梯之上,小嘴撅得高高的,擰著眉頭,眼眶濡濕,眸里盡是怨懟,恨聲道,「你們太過分了!」,一個旋身,踩著錚重的步子,跑回樓去。

見狀,季向晚面色一僵,目露憂悸,對唐少宸道,「你快去哄哄她,不然她又會鬧著不吃飯了」。

唐少宸抬手抵了抵鼻翼,卻道,「總是這樣,也不是個法子」。上次,趙恬安無端闖進他書房時,他正是將季向晚箍在懷里,一同翻看新得的一本古籍,閱至一處,述說卓文君形容如何秀美,雲「眉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若芙蓉,肌膚柔滑如脂」恰是季向晚也有一襲遠山黛眉,細緣舒揚,顰蹙間亦是風情,他不由情悸,湊到她耳畔,輕聲道,「不若我妻」。

趙恬安從是隨性無矩,也不敲門,就推門而入,便將此番情昵看得分明,亦如這般小嘴一撅,義憤不平,一個摔門的巨響,哭著跑了出去。那天晚飯時,把自己鎖在屋里,如何都不去吃……季向晚一直未是多說一句話,倒是他,日漸覺著自己對恬安的縱容委屈了向晚,且是他們夫妻間諸多親密,不妨被他人這般肆意輕擾,亦是難堪。

「她還小,孩子氣重,」她抬眸望著他,一眼碧池。

「現在,倒是你來同我講這句話了」,他澀然一笑,如此善解人意,溫婉大度,又有哪個女人能及得上她。「卻是有句話我忘了告訴你,我一直將恬安視作親妹,從無它想」。

「有你這句話,便夠了」,雖是暑熱極盛,她還是輕輕依偎進他懷里,嘴上卻不由嘟囔,「一身汗臭」。

聞言,他極是惡質的把她更緊的裹進懷里,卻道,「我不會再委屈你」。

她身子一顫,不再掙扎,握住他濕熱的掌心,「我知道」。

無然己也。——————————————*——————————————*——————————————

趙恬安果是未用晚餐,輪著敲了幾次門,她也是不應。

唐碧婉雖未知詳情,但也猜出七八分,一面為其心疼,一面又狠下心腸,不去理顧,吃了疼,生了疤,才會真正長大,尤其這男女情愛,豈是非要搶奪的玩具,不是你的良人,如何都搶不去。

季向晚特是備下另一份飯菜,便是想著親自給趙恬安端去,低受幾句難听的話,她便也吃了,不料,托盤卻被唐少宸一把擋了過去,「我去罷」。

季向晚看著他,終是沒有作聲,眉目間卻平添一絲隱憂。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他沖她點了點頭,便吩咐下人端了托盤,隨他去趙恬安的臥房。

扣下門扉,眉峰微蹙,只道,「恬安,是我」。

語落,便听趙恬安一聲低喊,「你別進來,我才不要吃飯!」

聞聲,他搖了搖頭,旋著門把,卻發現房門未鎖,推門而去,便見趙恬安抱著只布偶,背對著他蹲坐在床前一角。

擯退僕從,他走到趙恬安面前,輕輕俯來,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快去吃吧,是向晚的手藝」。除卻最初幾次,恬安故意在飯桌上生事找向晚麻煩,後來也不知何故,嘴上雖是依舊厲害,可暗地里卻常是去廚房向晚做的糕點來吃,偶是一次,與他撞個正著,才曝露了口月復貪欲。zVXC。

「向晚,向晚,你心里就只有她!」雙頰一鼓,眼看淚水又迎到眼底。

這一次,他卻是沒有哄她,只道,「她是我的妻子,我將她放在心上,本是應該」。

「你騙人!」趙恬安睜大了濕亮的雙眸,「你之前明明告訴我,她只是你的一個妾侍」。

「當時,我的確未曾料到,會有今日」,他如實吐情,「可現下,我視她為妻。」

「你說謊!」趙恬安難以成信的看著他,這是第一次,他不哄不避,將他對季向晚的心意說的分明透徹,縱使性情天真,她亦听出,他真心不假。

「這一次,我說的是實話」,他撫了撫她頭,「恬安,你還太小了」。

「我一點都不小,若論年紀,季向晚根本大不我一兩歲,她如何就能嫁給你,我卻不可以。」趙恬安委屈愈甚,他一直講她還是個孩子,可是卻不明白她的情真意切。「這與年齡無關」,卻是心智不同,季向晚的心性、修養和學識,俱是成熟而溫婉,讓他無法不被折服,不被吸引;對著趙恬安,卻只能將其視作一個爛漫天真的小女孩,時而任性,時而嬌蠻,他可以疼她,寵她,卻明白,自己絕不會愛上她。喟嘆一聲,只道,「恬安,我永遠都會是你的兄長和依靠。」

淚已簌落,她哽咽著問他,「可你永遠都不會成為我的丈夫,是嗎?」

他用指揩去她臉上的淚珠,靜默頷首,輕而堅定。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心隨著舊愛而逝,早已冷硬如石,卻不料會被洗淨捂暖,恁使他再三揪扯,也終難抑悸動。或許,冥冥之中,已是注定。

見他這般肯然承認,趙恬安表情瞬時扭曲,攥起拳掌,捶向他的胸膛,哭喊道,「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

他承接著她的乖戾和傷心,卻無法給她回應,良久,她終哭得累了,在他懷里抽噎著睡去,嘴里仍是念著,「最討厭信炎哥哥」。

他不由苦笑,將她抱到床上,蓋好薄毯,望著那青稚的睡顏,淡淡搖首,輕聲道,「恬安,你終有一日,也會遇見自己的命中注定」。

房門即掩,他甫一出門,便見季向晚懷中摟著一只盛粥的保溫盞,滿面淚痕,站在牆側。

她幾次張了張口,都只能深允呼吸,抑回淚水,半晌,她低啞著聲色道,「你那樣說會傷了她」。

「是」,他心下一顫,他還是不喜歡看見她流淚的模樣,那一道道干淨的水痕會提醒他,自己曾是對她多麼殘獰,「可我不會再傷害你」。

「你對我這樣,我會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親耳听見,他說,她是他的妻,他已把她放在心上。偶爾,她還是會夢見他遠去的背影,然後在一片悲戚中驀然驚醒,卻發現自己被他安穩的擁在懷中,總分不清,哪是真的,哪是假的。只原來,幸福亦是如履薄冰,患得患失。

「這是哪來的傻話」,他悄是擁住她,嘴角彎出一弦弧度,舒懷的閉上眼楮

隔著薄脆的門板,另一道幽弱的身影,搗住嘴嚶嚶而泣

翌日晌午,趙恬安房中,門聲遲遲,卻久無人應。

床頭的格櫃上,一紙信箋,書著一句,「我走了,誰都不要來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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