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很痛，真的很痛……
撕裂般的疼痛在她的身上不斷的蔓延，她的四肢像是被綁上了鉛塊，無法隨意移動，沉重得讓她以為自己掉進水里，連劃水的力氣都沒有。
她最多只能動動手指，好不容易才睜開雙眼。
「姊……」一男一女看見她有動作，連忙開口喊叫。
姊？！周芝瑤勉強撐著眼皮，再也沒有多余的力氣掀動嘴唇說話，只能以混沌的雙眼看著他們。
「姊醒了，小弟，你快去打電話跟爸通知一下，要他別太擔心。」女孩的年紀很輕，身上還穿著高中制服。「姊，你听得到我的聲音嗎？」
她明明就是獨生女，哪里冒出來的妹妹？眼前這女孩對她而言是陌生的，然而她卻望見女孩眼底的擔心和無助……
這個女孩是誰？
還有，她應該是出車禍，現在醒來應該是在醫院吧！
沒有人通知她的家屬嗎？
她記得皮包里有身分證，以她目前在媒體的曝光度，應該很容易查到她的身分，然後通知她那十分神經質的母親才是。
怎麼她一睜開眼，卻是看到一個黃毛丫頭？
這女孩走錯病房了，還是她被誤送到精神醫院？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女孩伶俐的為她倒一杯茶，讓她先潤潤干澀的唇瓣，然後露出松口氣的笑顏。
喝了水、潤了唇的周芝瑤，勉強能夠發出氣音，「你……」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令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姊，怎麼了？」女孩急忙上前，看著她。
「你是……誰？」她終于完整的說出一句話。
女孩的眼眶霎時通紅，淚水滑落臉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抓住她的雙屑，輕輕搖動她的身子，「姊，你說什麼？你怎麼可以不認得我？我是你妹妹羅淺楓啊！你再仔細的看看我，我是你妹妹啊！」
「妹……妹？」羅淺楓？小妹妹，你是哪位啊？她被對方搖得頭好暈，勉強望著她，「我……沒有……妹妹……」她是獨生女，而且她姓周，不姓羅啊！
到底是哪里來的妹妹啊？小妹妹，不要半路亂認親戚，
「嗚嗚……姊，你真的失去記憶了嗎？」羅淺楓想起醫生診斷她有嚴重的腦震蕩，有可能醒來後會失去記憶。「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自稱是妹妹的羅淺楓在病房里大哭，眼淚、鼻涕還噴到她的臉上，令她想出聲，卻又不好意思再開口刺激她。
「你……唉，我媽……有來醫院嗎？」她又用盡力氣，勉強擠出氣音。
「媽……媽去世好幾年了……」羅淺楓驚詫的瞪大眼，這下子不得不相信有失憶癥這回事了。「姊，你該不會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叫……」她想了一下。
「嗚嗚……你叫羅淺秋啦！姊，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羅淺楓趴在她的身上痛哭。
羅淺秋又是誰？
周芝瑤頭昏腦脹，還沒搞清楚一切，眼角余光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踏進病房。
她定楮一看，又是雷力元那張剛毅的臉龐，下意識的倒抽一口氣。
不是說好不再見這個臭男人的嗎？為什麼此刻他又大刺刺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淺淺，你醒了啊？」雷力元帶著食物，走向病床，見到羅淺楓哭得傷心欲絕，于是關心的問「小楓，你怎麼了？你大姊都醒了，你哭什麼？
「嗚嗚……力哥……」羅淺楓抬起淚漣漣的小臉，哽咽的說「我姊……她……她不認得我，就連她自己叫啥都忘了……」
他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來到她的面前，然後指著自己的鼻尖，「淺淺，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這個死人骨頭就算化成灰，我下輩子都記得你！周芝瑤沒好氣的瞪著他，卻沒有力氣開口，四肢漸漸發軟，眼皮也開始往下掉。
見她一語不發的看著自己，他不禁嘆口氣，「我是力哥，你真的不記得了？」
力哥？她暗暗的冷哼一聲。原來女人都這麼親昵的呼喚他啊！
「力哥，怎麼辦？我姊好像真的什麼都不認得了……」羅淺楓哭得雙眼紅腫。
「你先別哭，」雷力元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的說「現在時間已經晚了，反正你姊也醒了，你先回去休息，她就交給我照顧。」
「可是……這樣麻煩力哥不好……」
「別擔心，別忘了我對淺淺還有責任。乖，你向學校請假這麼多天，明天一定要去上學。這里有我，你跟小弟一起回家，好好的睡個覺，記得跟羅爸說這個好消息，也要他安心，別太過擔心，到時血壓升高了就不好。」
羅淺楓吸了吸鼻子，點點頭，又擔心的望向病床上的人，「姊，我明天下課再過來看你，你別擔心，你會好起來的。」接著又跟雷力元交代幾句，才一瞼憂心的離開。
周芝瑤躺在病床上，頭微微作疼，尤其听見他嘰嘰咕咕說了幾句听不懂的話，她的頭更沉重了。
「淺淺，你別擔心，我會負責醫藥費……」
淺淺？淺淺到底是什麼鬼？為什麼這個混帳會看著她的臉，厚顏無恥的叫喚不屬于她的名字？
「我……我不是淺……淺淺……」
她的眼前閃過一片黑，不論如何的逞強，黑暗還是漸漸的吞噬她的理智，沉重的眼皮終究閉上了，耳旁不斷的回蕩著那該死的男人的聲音，呼喚著不屬于她周芝瑤的名字！
「淺淺，羅淺秋……」
淺淺……到底是誰？
為什麼來探望她的人都看著她的臉，嘴巴卻呼喚著淺淺，要不然就是淺秋？
淺秋？羅淺秋？
不但那對高中生姊弟這麼叫她，就連那該死的雷力元也這麼呼喚她。
愚人節都過去那麼久了，沒必要這麼捉弄她吧？
周芝瑤醒來的第一件事，已經懶得多費唇舌解釋自己並非羅淺秋，就等著看這群陌生人露出一絲破綻。
但是他們的表情超認真，不像是在惡整她，
直到她覺得不對勁，跟羅淺楓要來鏡子一照，這才發現鏡中的臉並不是原本的自己，
「這到底是誰的大餅臉啊？」她忍不住低叫一聲，但是不管她做任何動作，鏡子里的女人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她想哀號、想失控，卻無法解釋這一切都是幻覺。
是作夢吧？她捏了捏肚子。會痛！不是夢啊！
不是夢，真的不是夢。
她幾近崩潰的哭喪著小臉，想也不想的沖出病房，不顧旁人的目光，奔向走廊盡頭的女廁。
她邊跑邊努力的回想，好像和這個大餅臉的主人有過一面之緣，到底是在哪里見過？
想了許久，她終于靈光一閃，想起來了。
出車禍的那天，她曾經在路上與大餅臉女子擦身而過，那時大餅臉女子想要救她，但最後她們還是被撞飛出去。
這樣說來……這個軀殼的主人不會掛掉了吧？
那……那她周芝瑤原本的軀體呢？
算一算時間，將近有兩個禮拜的時間，該不會被她的家人火化了吧？
一想到自己未來必須用這個軀殼生活，她又忍不住悲從中來。
她一生追求的極致完美，因為這場車禍而毀去了。
是夢吧？是有人要整她吧？
周芝瑤搗著瞼，來到了女廁，直接沖向鏡子。
終于，面對殘酷事實的時候到了。
顧不得女廁里還有其他人，她看向鏡子，然後放聲尖叫，「啊……」
同樣站在鏡子前的女子順勢轉頭，隨即又看向鏡子
「啊啊啊……」
這下子不只有她的尖叫聲，還伴隨著另一道嬌滴滴的聲音。
她的臉……屬于周芝瑤的美艷小臉竟然出現在大餅臉的隔壁，都是一臉驚恐的望著對方。
很好。
她應該感謝上天沒有虧待她，至少待在這個大餅臉主人的軀殼內，還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
當她以旁人的眼楮看到「周芝瑤」完好無缺，才發現自己長得超正、超漂亮，不過也因為看到完美的自己︰心情特別的沮喪。
待在不屬于自己的身體內，而身體的主人不但有一副幼兒的身材，還留著一頭短發，若不是擁有一雙熠熠生輝的大眼，看起來還真像一名少年。
事到如今，周芝瑤也欲哭無淚，這麼瞎的事情都讓她過上了，最詭異的是，她還和「自己」面對面談話。
這種感覺好詭異，好不舒服啊！
明明現實擺在眼前，不過她還是要認真的確認一件事！
「我們因為車禍，所以交換靈魂？」看著眼前施粉末施的「自己」，她真的覺得頭皮發麻。
「對。」待在「周芝瑤」身體內的羅淺秋毫不猶豫的點頭，要她認清事實真相，不用再裝死、裝瞎、裝不知道。「你是我，我是你……我們交換了身體。」
面對「自己」說話，好像面對鏡子，對面的「周芝瑤」脂粉末施，不管羔麼看，就算生病、受傷，還是帶著淒涼的美……她輕嘆一聲，「原來我真的長得這麼美……」
羅淺秋皺起眉頭，嘴角微微抽搐，無奈的說︰「我只想知道，要怎麼換回我自己的身體？」
「我也想知道。」她激動的回應，「我說你也真是的，看起來瘦瘦的，沒想到一撇開衣服都是肉︰還有，你的大腿是怎麼一回事？最可悲的是，你的胸部比國小五年級的學生還不如！」
周芝瑤真的好想哭，以完美為人生目標的她，竟然遇上這等廖事，靈魂出竅，進入其貌不揚的女人體內，而且身分背景還是個微不足道的市井小民，與她原本的生活品質反差極大。
這對她而言，真的是一大打擊，用力捶打一旁的石柱，只差沒有沮喪的附倒在地上。
但是不管她再怎麼沮喪、失落，事實已經發生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飛機場，所以能快點想辦法把你我換回來嗎？我也不想在六個月後嫁給姓金的那個混蛋！」羅淺秋忍不住反駁，也很無奈。
對喔！周芝瑤倒抽一口氣，拍了下額頭。她差點忘記自己的計劃，差點就全盤打翻，枉費她計劃這麼久，若是因為這場意外而中斷，她一定會捶心肝，痛哭流涕，真的很不喜歡做毫無報酬的事。
「我差點忘了這件事，好不容易讓金宸煥願意娶我，我不能毀了這個難得的機會，但是現在我們又不知道要如何換回來……再被車撞一次？」她想不到方法，只能亂出主意。
「會死︰」羅淺秋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假設我們因為車禍而使得靈魂暫時離開軀體，若是再次冒險，處于瀕死狀態，你我來不及回到身體里，不就直接找閻王報到？」
她與羅淺秋又互看一眼，都覺得沒轍，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情發生在彼此的身上？
感到束手無策，她只能氣得又叫又跳，狠狠的捶打柱子，然後做幾個深呼吸，互瞪著對方，最後想出一個折衷的方法。
「我想，在找到辦法之前，我們還是得先接受現在的自己。」她恢復冷靜，咬了咬手指，「不管如何，你和我都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吧？」
羅淺秋二話不說，用力點頭
「在我們回到各自的身體之前，這段期間只能假裝失憶，互相掩飾，」
「可是……」羅淺秋猶豫的看著她，「我的話，還算簡單，只要賺錢養家就好︰但是你……你六個月後就要訂婚……」
「對！」周芝瑤站起身，來到羅淺秋的面前，雙手搭在她的唇上。「不管六個月後我們有沒有換回身體，我都要你和金宸煥訂婚，我等這個機會等了二十年，就是要嫁給一個完美的男子，你絕不可以破壞我的計劃。」
「可是……」
「沒有可是，听我的話就對了。」她堅決的打斷羅淺秋的話，「還有，這段期間你絕對不可以讓金宸煥甩掉我，听到沒？」美眸流露出寒光，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
眼看羅淺秋皺起眉頭，想要說些什麼，她不給她機會，霸道的捏痛她的肩膀，眼眸里盡是恐嚇之意。
「很好，沉默表示你認可了。」她拍拍羅淺秋的肩膀，「這段期間誰要是有疑問，就打手機詢問，你也不想讓你那中風的父親擔心吧？如果你扮演好我的角色，我當然也會扮演好羅淺秋乖巧女兒的角色，你說對不對？」她眯起雙眼，笑了笑，語氣卻是憶含著恐嚇的意味。
對，她在暗示羅淺秋，若是搞砸她的人生，她也會如法炮制的報復回去，一人一次，很公平
「我……我知道了。」
「很好，我們達成共識了。」她滿意的點頭，隨即又垮下嘴角，皺了皺眉頭，「對了，你……認識雷力元？」
「力哥？」羅淺秋先是一愣，然後月兌口喊出平時對雷力元的稱呼。「怎麼會突然提到力哥？他來看我了嗎？」
周芝瑤的表情一沉，佯裝沒事的揮揮手，「是啊！因為肇事者是他的手下。听說我媽委托金宸煥聘請律師要告肇事者，以金宸煥的個性，有可能也會牽扯到雷力元……也好，告死雷力元這個王八蛋……一
羅淺秋臉色大變，急忙拉住她的手，「不行，力哥這麼照顧我，我不可以害他有事！我要去找金宸煥，要他撤回告訴。我先走了，會再和你聯絡。」
「喂！」周芝瑤遺來不及出聲阻止，眼看著「自己」的背影疾奔而丟，獨自坐在涼亭里發愣，眉頭微微蹙起。
羅淺秋與雷力元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他們如此擔心對方？
她下意識的覺得煩躁，咬了咬食指。
哼！必她什麼事啊！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閑情逸致去管別人家的事情？
就算雷力元吃上官司，她也要拍手叫好，在一旁看好戲，才能稍微消除記在心中多年的怨念。
俗話說得好，惹熊惹虎，不要去惹到恰查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