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嘔……」周芝瑤像是坐完十圍的雲霄飛車,狼狽的蹲在路燈旁,吐得七葷八素,胃里的酸液不斷的沖向喉嚨,頭又暈又沉,她從小就被父親訓練酒量加上原本的體質像是體內養了一只酒蟲,可以說是干杯不醉的狠角色,
不過,現在庸況截然不同。
奇快!羅淺秋明明長得一副很粗勇的模樣,沒想到只喝了幾瓶啤酒,就變成一只弱雞……不對,是一只醉雞,
「淺淺,你還好嗎?」雷力元看她狂吐不已,不忍的皺起眉頭,拿出手帕,遞到她的臉旁,
好?她哪里好?她吐得滿身酸臭味,雙腿發軟,站不起來,只能心生怨念,哀怨的抬起頭,瞪著他。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很好了?」他記恨的抽走他手上的手帕,擦拭嘴邊的口沫,然後從口袋里掏出慣用的口齒清香劑。
雖然吐得臉色蒼白,但她的雙眼還是很有活力,讓他想到前女友那雙老是忿然看著他的眼眸。
說也奇怪,明明羅淺秋與周芝瑤的長相可說是回然不同,但是自從羅淺秋失憶之後,他卻總是把周芝瑤的臉與她相疊︰
失去記噫的她像是被周芝瑤附身,對他的態度充滿敵意,與他的互動還帶著一定的熟悉,
她的舉手投足不再是羅淺秋,而是另一個女人……
自從出院之後,原本毫無女人味的她也開始注重儀容整潔,懂得在短翹的頭發上添一些女人家的可愛發飾,就連不穿裙子的習慣也變了,會向羅小妹借裙子穿。
這種畫面十分詭異,也十分教他心生疑惑。
女人會想改變,第一是青春期「轉大人」,不過羅淺秋已經過了青春期好幾年了;第二就是……戀愛。
戀愛!
他認真的看著她,回想最近她是否有與其他男人走得近的畫面……可是,和她走最近的男人好像只有他︰
而他也不曾听過她對哪個男人心動,在她身邊的都是有家室的老男人,不可能對她這個小丫頭有任何興趣。
雷力元打量她全身上下,圓臉配上削薄的短發。掛在耳洞上的銀飾全拿了下來,戴上秀氣的粉紅水鑽,厚重的劉海撥至一旁,然後別了一個紅底白點的小發夾。
酒氣讓她的圓臉浮現兩坨紅暈,豐潤的小嘴雖然失了一些血色,卻極為誘人可愛,
若不是他認識羅淺秋太久,兩人的關系就像兄妹一般,他沒有**的癖好,雖然他們也不是親兄妹,但他就是無法向她下手,此刻她這副柔弱中帶著倔強的模樣,是有可能教他為她心動。
不過,他沒有。
為「羅淺秋」心動,是因為他該死的在她身上見到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他收攏下顎,也許是因為最近與周芝瑤再次相遇,才會讓他老是對她魂牽夢縈,老是把失去記願的淺淺當做她。
揚起苦澀的笑容,他上前幾步,主動扶起她,淡淡的隻果香加上酒的香氣鑽入他的鼻腔,一顆心猛地一震,差點失手將她用力推開……
她身上的香氣,殘留著他過去的記臆。
他雙眉緊蹙,黑眸閃著異樣的光芒,盯著她,像是要瞧出一些端倪……也許眼前的女子只是披上羅淺秋的面具?
周芝瑤當然發現他的遲疑,勉強站穩身子,沒好氣的開口,「看什麼?」
「為什麼從你住院之後,我老是有錯覺,覺得你不再是我認識的淺淺?」他像是自言自語的詢問,卻又想要在從她的口中得到一個真正的答案。「你……到底是誰?」
她倒抽一口氣,腳步微微跟跆,退役一步,硬是吞下由胸口涌上來的酸澀,抿著唇,不敢將事實說出口。
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敏感,鮮少有事情可以瞞過他銳利的雙眼,尤其現在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瞧著她,她就像外層空間來的外星人,許多行為都讓他感到十分詭異,
她不是外星人,更不是羅淺秋。待在「羅淺秋」身體里的她,思想與行為還是周芝瑤的習慣,外人看她就像是看一只怪物︰
可是她有口難言,如果現在說出實話,他也一定會當成醉鬼說醉話。
所以她只好……藉酒裝瘋!
「我好累,走不動了。」她干脆坐在地上耍賴,不看他熾熱的黑眸。「背我……背我嘛!」
雷力元不禁愣住。到底是失憶讓她個性大變,還是酒精發酵會讓一個人的智商變零?
不管是哪一個原因,酒精是一個很好用的理由,不但可以藉酒裝瘋,若過上丟臉或是不想回想的事,隔天統統可以一問三不知。
裝醉就是了!
但她現在真的很不舒服,胃里的酸液不斷的涌上喉嚨,連她的腦袋也變得昏沉,若他再多問一些問題,她有可能全盤托出。
他望著她迷蒙的雙眼,差點又迷失在這錯覺的漩渦中,不過只要想起她是因為失憶才改變性格,隨即壓抑心底的驚訝與不解,只是私心使然,讓他的雙膝一曲,微笑的說︰「上來吧!今天辛苦你了︰」
今晚若不是她逞強喝下近十瓶的啤酒,對于李娜娜那個番婆,他還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夠讓她知難而退。
她當然也不客氣,搖搖晃晃的跳上他寬厚的背部,雙手主動勾住他的脖子,雙唇抿成一條線。
當他的體溫傳達至她的身上時,過去的回憶就像洶涌的潮水一一閃過她的腦海,以前的她老是愛鬧他,老是要他背著她四處亂跑。
經過七年的時光,記憶明明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但是一個人的喜好似乎無法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
她喜歡他寬厚的背部,只要將臉貼在他的背上,她就會快樂得像是得到全世界最好的城堡,威受他的體溫和健壯的肌肉,便有一種安心的安全感。
當初她也天真的以為,這個男人注定會是她的︰永遠的,不變的。
但這世上沒有人是永遠的、是不變的,她在他身上得到是心碎加上夢碎。
為什麼她現在觸及他活生生的身體,他的體溫像是熨燙了她的臉頰,讓她感到面紅耳赤,就連心跳也不斷的加快?
掌心貼在他的唇上時,指尖傳來了他的體溫,而他的吐息也噴灑在她的手臂上,讓她忍不住起疙瘩,那過多又破舊的記憶碎片再度拼湊成一幅幅的回憶畫面,
為什麼她回想的總是那些逝去的快樂記憶?她以為自己忘了,可是為何這麼輕易就被挑起埋藏已久的情緒?
為什麼她對這個男人依然還殘留著一絲……眷戀?
她晈著唇,一語不發。
也許是羅淺秋的身體太差勁了,先是讓她吐得七葷八素不說,還脆弱得讓她感到一絲鼻酸。
不,她絕對不會落淚,這個臭男人一點也不值得她陵念,也不值得她為他流下一滴眼淚,因為在她的心里,他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一道道像是說服的喃喃自語在腦海里回蕩,像是要說服某個蠢蠢欲動的期待,把所有的祈求都當做無所謂。
雷力元輕松的背著她走在深夜的街道,只有散發出微弱光芒的星月陪著他們。
他們都沒有開口說話,後來他感覺她的身子漸漸放松,小臉擱在他的肩上,幽蘭的氣息微微刷過他的耳朵。
她緩緩的呼吸,噴出濃郁的酒氣,隨著他沉穩的腳步,她的眼皮愈來愈重。
「你背過幾個女人?」她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努力把眼皮撐開一條縫。
他微微一陽,「你是第二個。」
第二個?她是第二個……表示羅淺秋是他第二個背過的女人,是這個意思嗎?
她陷于迷糊的狀態,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那……第一個讓你背的女人是誰?」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嘴角微微上揚,「一個讓我永生難忘的女人。」
永生難忘的女人?
「雷力……」她還想發問,但是酒精發酵得太快,睡意襲來,無力的咕噥幾聲,然後磨了磨牙,沒了下文。
他全身肌肉瞬間緊繃,忍不住回頭,想要看她的表情,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還發出鼾聲。
是他太敏感了嗎!他倒抽一口氣,因為「雷力」一向是周芝瑤撒嬌時對他親密的昵稱。
是錯覺,真的是錯覺!
她是羅淺秋,不是他的前女友周芝瑤啊!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雷力元苦笑一聲,搖搖頭,甩開這荒謬的想法。
就像他與周芝瑤早就結束了,過多的巧合,其實都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鈴鈴鈴……
她被清脆的嘈雜聲音擾醒。
周芝瑤的太陽穴憶憶作痛,在床上來回翻滾幾圈,才緩緩的睜開雙眼。
一睜開雙眼,她就想罵髒話,她的頭像是被干軍萬馬踐踏過,第一次嘗到宿醉的痛苦。
她沒想到羅淺秋看起來很勇健,面對酒精的發酵,卻一點抵抗力也沒有,連她昏睡之後發生的事情都沒有印象,有沒有這麼夸張啊?
咬了咬唇,輕輕揉幾下額頭,她環顧四周,同時嗅到了咖啡的香味,不禁倒抽一口氣,連忙掀開身上的被子,彈跳而起。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檢視身上的所有衣物。還好,完好無缺。
再來就是跳下床,看著對她而言很陌生的環境,那詭異的咖啡香愈來愈濃。
她絕對不是回到羅家,因為羅父準備的早餐都是中式口味,而且羅家除了牛女乃和無恨供應的開水外,看不到其他奢侈的飲料,更別說是香味濃郁的現磨咖啡。
冷靜,一定要冷靜。
周芝瑤來到鏡子前,檢查脖子四周,沒有曖昧的紅色淤點,接著掀開衣服觀看,也完好沒有任何詭異的印記,然後走了幾步,下半身也沒有令她難堪的酸疼。
很好,她保住了「羅淺秋」的貞操了。周芝瑤總算松了一口氣,要不然以羅淺秋那「正直」的個性,若得知清白不保,第一個反應可能就是把她大卸八塊,丟到海里喂魚,
放心之後,她開始回想昨天的情況……
她記得最後是昏睡在雷力元的背上,接下來的情況就不清楚了,難道這陌生的房間就是他家?
她狐疑的猜想著,同時打開房門踏了出去,撲鼻而來的不只有咖啡香氣,還有抹上女乃油的烤吐司香味,讓她……不,是「羅淺秋」的胃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淺淺,早啊!」雷力元將煎好的培根蛋放到盤子上,轉身,準備走向餐桌,正好看見她一臉茫然的站在門口。「昨天你實在是喝得太醉了,我想羅爸也不好照顧你……不過你別擔心,我早上已經打電話通知羅爸,要他別擔心。」
「喔!」她的反應有些冷淡,直盯著餐桌上的西式早餐。
自從她出院以後,攝取最多的就是澱粉類,她好想念咖啡,想念生菜,還想念那柔滑順口、會在嘴里融化的女乃油香氣。
見到她露出小饞貓的表情,他習慣性的揚起寵溺的笑容,「先去刷牙洗臉,再來吃早餐,我幫你準備了盥洗用具,在浴室里。」
她一溜煙的朝他手指的方向跑去,關上門後,便開始盥洗。
他則烤了幾片吐司,又煎了兩塊松餅,將小塊的女乃油放在熱呼呼的松餅上頭,再淋上甜膩的楓糖,準備好兩人份的早餐。
周芝瑤走出浴室,穿著拖鞋來到餐桌旁坐下,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她從來都不知道這個男人會做早餐,難道這七年來他也被其他女人教育過?
見她嘟著小嘴又皺鼻子的模樣,雷力無微微一笑,然後為她倒了一杯牛女乃。
「我不要牛女乃,要咖啡,女乃精兩個,糖兩匙半。」
他深邃、灼熱的眼眸直盯著她,像是要看透她體內的靈魂。
她發生車禍以來,他覺得自己快要精神錯亂了,不管是她的舉手投足,還是她的習憶,都與他認識的周芝瑤很相似。
他有點被「羅淺秋」搞混了認知,在他的生命里,雖然有打扮得像周芝瑤的女人,但是個性與習慣沒有一個像她,為何和車禍過後的淺淺相處,老是讓他想起周芝瑤?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他與周芝瑤有七年的時間沒有任何聯系,七年後再次相遇,他竟然有種她老是在自己身邊的錯覺。
他定定的望著她,她也一瞼疑惑的望著他。
「看什麼?」
吞下到嘴邊的質問,他知道再多的疑問,也得不到一個印證,畢竟眼前的女人活生生就是「羅淺秋」,並不是他一直放在心中的女人。
「沒什麼。」他收回牛女乃,為她倒了一杯咖啡,然後依她的要求加入女乃精和糖,再把早餐推到她的面前︰「吃早餐吧!」
她拿起刀叉,切了松餅,放進嘴里,咀嚼幾下,然後望著他,「喂,昨晚你沒佔我便宜吧?」
雷力元手上的杯子差點滑落地上,不解的看向她,「淺淺,我有哪里讓你誤會嗎?
「要不然你這麼隨便?隨意就把一個女人帶回來睡?」她沒發現自己的語氣酸溜溜的,
自從她窩在「羅淺秋」的身體內,發現這個男人對其他女人都保持一定距離,唯獨羅淺秋……也就是現在的她,幾乎可以說是予取予求,
「淺淺,你知道我一向把你當妹子看待。」他連忙解釋,「再加上這次車禍,我更有義務照顧你,直到你康復為止,你千萬別誤會我對你有任何意圖」
「在我沒失去記憶之前,你……也真的沒有任何遐想?」她咬了咬唇,沒意會到自己正用審問的語氣說話。
他蹙起眉頭。以羅淺秋的個性,絕對不會問起男女之間的關系,因為她本身就沒有意會到自己是個女人,跟所有的男性都是稱兄道弟的混在一塊,如今她居然問他這番話,又帶著女性的嬌嗔……
她是以審問的眼光看著他,彷佛他是個腳踏兩條船的劈腿男,一副和她有過不可告人的秘密關系的樣子。
「淺淺,不管是你失憶前,還是失憶後,只要你是羅淺秋,永遠都是我的妹子,我再怎麼缺女人,也不會對自己的妹妹下手。」這一次他嚴正的解釋,「我對你的好,不是因為對你有非分之想,而是真的把你當成家人。」
她眯起眼,似乎對他說的話保留三分懷疑,但是以女人的直覺來說,他對「羅淺秋」的好似乎只帶著友情和親情,少了男女之間的曖昧。
不過听他再三的保證,再想想這些日子以「羅淺秋」的身體與他相處,她發現他確實沒有對羅淺秋有任何腧矩的過分行為,只有如家人般無微不至的照顧。
可是她還是不相信男人對女人的好只是純粹的友誼,有時候男人的示好其實是一種餌,讓女人願者上鉤。
她……曾經上鉤過。
冷哼一聲,她抱持著懷疑的心態,邊吃早餐邊問「是嗎?還是其實你不把我當成女的?」
雷力元尷尬的咳了兩聲,「淺淺,你其實長得很……可愛。」
在他的眼里,羅淺秋確實很可愛,只是他的喜好不是偏可愛,而是偏冷艷的女人,例如……周芝瑤。
他的喜好也許重口味一些,但就是喜歡像芝芝這種有個陸又驕蠻的女人。
淺淺的個性很好,但真的不是他的菜。
她蠕動嘴唇,還想提問。
這時,電話鈐聲響起。
雷力元像是獲得拯救,立刻跑去接電話,暫時躲過她的遁問,畢竟羅淺秋再怎麼有個性,還是個女人,他可不想當著她的面把話說得更白。
她噘起小嘴,直瞅著他。
幾秒之後,他的眉頭愈蹙愈緊,語氣也開始變得沉重而嚴肅。
完全在狀況外的她,默默的吃早餐,好奇的惻著頭,企圖聆听他與對方的談話,不過只能听到零落的片段。
他轉頭望著她,臉色變得難看。
不一會兒,他掛斷電話,面色凝重的走向她。
「干嘛?」她不解的問。
「淺淺,你先別緊張,是小妹打來的,她說羅爸……」
羅爸?羅淺秋的老爸到她彈跳起來,「什麼?羅爸出事了嗎?」
慘了,羅淺秋千交代、萬叮嚀,要她好好的照顧羅父,而她昨天竟然因為喝醉而外宿,卻忘了羅家還有一個行動不便的羅父。
他一愣,她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認得了?
「羅爸早上在浴室里跌了一跤,還好小妹和小弟機警,已經把羅爸送到醫院了,所以我現在要帶你去醫院。」
得知羅父發生意外,她的食欲全都消失了,想也不想的拉著他的手,「那就快走啊!若是羅爸有個意外,我一定會被羅……呃……我是說我會內疚一輩子。」她差點把自己的底牌掀了,拆了自己的台。
好在事態緊急,雷力元也沒有追問,拿了件外套,便與她一起沖出家門,奔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