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舞在宮中的一番糾纏,時間很快便接近中午。此時那些不堪的流言還沒有傳出去,鳳輕舞應明帝之命,前去奉先殿用膳。她沒有看到戰王殷夜離,微微有些失望,卻意外地看到了跪在殿外的宗政雲澈。
宗政雲澈著一襲藏青色繡祥雲邊的八爪蟒袍,筆直地跪在奉先殿外的台階下,俊美的臉龐瓖嵌在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中,神色略顯疲憊,看來他已經在這里跪了有些時候了。
鳳輕舞唇角勾起一抹冷誚的弧度,輕飄飄地自宗政雲澈身旁走過,她故意擦著他身邊走過,飄揚的裙角便在宗政雲澈的臉龐上劃過,帶起一絲勾心的微癢。
宗政雲澈抬眸,看著鳳輕舞縴細的背影,抿了抿干裂的唇,「舞兒!」
鳳輕舞的背一僵,因那舞兒兩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在兩步外停住,轉身,含笑看著宗政雲澈︰「賢王殿下是在叫我麼?皇上還在等著我用膳呢,我就不打擾賢王殿下享shou陽光浴了。」
宗政雲澈雖不懂‘陽光浴’為何物,卻也听得出是譏諷之語。他一時氣結,他本想放段,向她道歉,以求得父皇原諒,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卻沒想到她是如此態度。他乃天之驕子,她是他的妻,就算是兩人成其好事,也是她佔了天大的便宜,他都沒有生氣,她憑什麼生氣?
鳳輕舞在內侍太監的引領下步入奉先殿中,長而寬的御膳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食,色澤妍麗,香氣盈鼻,就算一份菜夾上一筷子也會被撐死。
皇家的奢侈浪費簡直令人發指,鳳輕舞不禁聯想到那句名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過她想歸想,在這皇權至上的古代,她還是不能輕易得罪了掌握生殺予奪權利的皇帝。
明帝坐于上首,面色冷肅,想來還在為宗政雲澈的事而生氣,看見鳳輕舞進來,這才緩和了些臉色。
「民女鳳輕舞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鳳輕舞五體投地地行了個大禮,一臉恭敬。
明帝看了甚是滿意,連叫「平身!」,是誰說鳳家大小姐鳳輕舞口吃貌丑,不懂禮議的,如今看來,她雖然丑了點兒,但口齒伶俐,甚為懂禮。平日里只有在重大場合時,才會行此大禮的。
鳳輕舞輕盈盈起身,眼底掠過一抹狡黠的笑。剛才這禮她是故意做的,想來明帝也已听聞她闖青樓休夫之事,今日又發生了跳湖的事,她在明帝面前表現有禮,便表示她這個人素來懂禮,若不被逼得沒有退路,是絕計做不出那些事的。
「坐吧!」明帝的聲音有些疲憊,許是今日的事情讓他太過生氣,在听說兒子因為混跡青樓而被鳳輕舞當眾休掉時,他去質問尹淑妃,尹淑妃回答只不過是一場誤會,他也沒有多想,因為他覺得那樣的事是絕不可能發生的,可今日的事卻是他親眼所見,鳳輕舞跳湖,宗政雲澈在後殿與一個宮婢翻雲覆雨。
鳳輕舞依言坐在了客位。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你不能進去!」內侍太監焦急的聲音傳來。
「讓開!」門外是尹淑妃不耐的聲音。
明帝的眉猛地蹙緊,眸中掠過一絲惱怒。
「淑妃娘娘,皇上正在宴客,沒有皇上的傳召,你……」
內侍太監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尹淑妃已經闖了進來。
「臣妾參見皇上!」尹淑妃盈盈拜倒,甜糯的聲音幾乎膩死人。
「你來做什麼?」明帝明顯還在生氣。
「見過淑妃娘娘!」鳳輕舞站起來微微一福,也不等尹淑妃反應,便又坐了下來。
「天氣炎熱,臣妾親自下廚為皇上做了一道珍珠銀耳羹,給皇上降降火!」尹淑妃也無瑕與鳳輕舞計較,向身後一揮手,立刻便有宮婢將一碗溫熱的珍珠銀耳羹端了上來,放在明帝面前的膳桌上。
尹淑妃的話一語雙關,她既做了平時明帝喜歡的珍珠銀耳羹,又借羹湯的藥理側面替宗政雲澈向明帝道歉。
明帝雖生尹淑妃母子的氣,但見她又親自為自己下廚,心不禁便軟了一分。他拿起湯勺,舀了一匙,只覺得口舌生津,滋味甜美非常。
「愛妃的手藝真是堪比御廚啊!」明帝由衷的贊美。
尹淑妃神情一松,笑盈盈地走過去,「皇上,這大熱天的,你看,澈兒他……」
「我餓了,皇上!」
尹淑妃話剛出口,便被鳳輕舞不合適宜地打斷,忍不住蹙起了黛眉,冷冷地向她投去警告的一眼。
鳳輕舞就似被尹淑妃嚇到了一般,「委屈」地瞟了一眼尹淑妃,又看向明帝︰「我,我是真的餓了,今天早上到現在,我還粒米未進呢!」
鳳輕舞說的是實話,今天一早她便被尹淑妃召進宮中,接著便發生了媚藥與跳湖事件,現在確實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吃吧,吃吧,就像在家里一樣!」明帝笑著道,然後冷冷地瞥了尹淑妃一眼。今日之事看來,殷夜離的確待鳳輕舞有所不同,他得好好探問一下鳳輕舞與殷夜離之間的關系。
鳳輕舞舌忝了舌忝唇,憨笑著望著明帝,卻不動筷。皇帝不先吃,她一個民女怎能先吃?明帝明白一笑,先夾了一筷。鳳輕舞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皇上……」想著在殿外烈日下跪著的兒子,尹淑妃忍不住再次開口。
明帝頭也不抬地蹙了蹙眉︰「要吃飯就坐下,不吃就出去。」
尹淑妃剩下的話便哽在了喉嚨里。
席間,明帝旁敲側擊地向鳳輕舞打探著她與殷夜離的關系。鳳輕舞都模稜兩可地糊弄了過去。
雖然鳳輕舞沒有直接承認與殷夜離有染,但憑著殷夜離見她落水時的失態,鳳輕舞又曾夜宿戰王府,明帝已經斷定了兩人之間一定有曖昧關系。
一瞬間,明帝怒火大熾,怒的是殷夜離平時性格乖張便也罷了,不想他竟能干出有辱皇室名聲的事來;下一刻,卻又感到無比的放松,殷夜離十七年前一戰成名,自此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在龍鋮,甚至整個九州大陸都享有盛名,有他在,四方蠻夷不敢妄動,有他在,諸藩也會臣服。可就是這麼一個人,竟然不貪權位,不喜錢財,更是從不讓女子近身,這樣一個人毫無弱點無懈可擊,這樣一個人,讓身為帝王的他必須用卻又必須防備。十多年來,他為此寢食難安,而今,這個人居然也有了弱點,鳳輕舞便是這個弱點。
為了大局,犧牲一個女子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