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沒有點蠟燭,光線很暗。
鳳輕舞輕手輕腳地向房間里走去,屏息凝神,傾身去听。
「鳳彥新,你放開我!」衣服的裂帛聲伴隨著女子的尖叫遠遠送來,因為隔得遠了,所以聲音很模糊。
鳳輕舞蹙了蹙眉,朝衣櫃靠去,然後站住,仔細地察看起來。
衣櫃縫隙中,有隱約的光線透出來,伴隨著女子尖叫的聲音傳進鳳輕舞的耳朵里,只是聲音因為離得遠了,所以听起來甚是模糊。
鳳輕舞好奇地將衣櫃移了移,背後竟然現出一條暗道來。
鳳輕舞踏上那通往暗室的階梯,這時,鳳青怡的尖叫聲清晰地傳進了鳳輕舞的耳朵里。
鳳輕舞加快了腳步,她的眼前越來越亮,一路飛快地下了階梯,便看見了讓她十分憤恨的一幕一一
鳳青怡衣衫被撕裂,露出玉白的胸部肌膚,她已經奔到了桌子邊,而鳳彥新正要撲上來。
「父親,你在干什麼?」
鳳彥新聞聲身形驀地定住,而鳳青怡也向鳳輕舞的方向望去,臉上尤自帶著驚惶;鳳輕舞則站在暗室口,被這一幕震驚和愣住了。
鳳彥新反應過來,猛地蹙緊了眉頭,冷冷道︰「舞兒,你怎麼進來了!?」
舞兒!?
鳳青怡聞言,眸光一亮,灼灼地看著鳳輕舞,喃喃︰「舞兒,你是舞兒!」
聲音中有難以名狀的激動。
鳳輕舞目光一閃,看著鳳青怡與自己十分相似的臉龐,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你是我娘?」鳳輕舞朝鳳青怡奔了過去。
鳳青怡眸中淚花閃動,她深深地凝著鳳輕舞的小臉,任鳳輕舞將自己樓住,她已泣不成聲,只有不停地點著頭。
「娘,你沒有死,真是太好了!」鳳輕舞臉上猶自掛著淚花,卻歡喜異常。
鳳彥新眉頭緊皺,他自是知道鳳輕舞會武功的,便趁兩人分神之際,向樓梯口跑去,剛跑到樓道口,就听一聲斷喝傳來。
「父親,你不想解釋一下嗎?」鳳輕舞轉身,冷冷地凝著鳳彥新。
鳳彥新自知已經無法逃走,只得轉身迎上鳳輕舞質問的臉,冷冷地道︰「我有什麼要解釋的。哼,你好好問問你娘親,要不是我,她十七年前就死了!」
鳳輕舞聞言一怔,側首看向鳳青怡。
鳳青怡正冷冷地迎上鳳彥新咄咄逼人的目光,緩緩道︰「是,沒有你,我十七年前的確無法逃月兌宗政皓之的毒手,可,也是你,讓我這十五年來生不如死,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
宗政皓之!?
這事居然又和明帝扯上了關系。
難道竟是明帝知道了她母親與她父親宗政鏡之的關系,所以才要下毒手的嗎?那他為什麼沒有對自己下毒手,嗯,是了,應該是真的以為自己是鳳彥新的親生女兒吧!
「我是為了保護你!」鳳彥新依舊在為自己分辨。
「哼!保護!你真的要保護我的話,這十五年來有的是機會送我走,讓我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鳳青怡哧地冷笑,反駁。
鳳彥新的臉色越來越黑,他將鳳青怡留在這暗室之中,的確存在著私心。自從新婚之夜,鳳青怡拒絕同房以來,他便下定決心,一定要得到這個女人的心。
「不管是怎麼樣的,鳳彥新,就委屈你先留在這里吧!」鳳輕舞可沒閑功夫和鳳彥新廢話,既然都撕破了臉,她也沒必要再假惺惺地叫鳳彥新父親了。
……
鳳輕舞點了鳳彥新的昏睡穴,將暗室的門關好,便與鳳青怡悄然去了鳳老夫人所住的宅院落。
「外婆,你看誰來了?」鳳輕舞也不敲門,自顧自地推門而入。
鳳老夫人還沒有入睡,正在燈下看著鳳青怡以前的一件衣服發呆,听到鳳輕舞的聲音,趕緊將衣服往下面一塞,抬頭望去。
這一望便與鳳青怡對了個正著,她不敢置信地站起身來,嘴唇動了動,不確定地道︰「怡兒?」隨著她站起的動作,那件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鳳青怡瞟了眼掉落在地上的衣服,然後抬起頭來與鳳老夫人對視,眸中晶光閃爍︰「娘親!」
「怡兒,怡兒,是你的鬼魂回來看我來了麼?」鳳老夫人激動地迎上前去。
「外婆,娘她並沒有死!」鳳輕舞趕緊解釋。
鳳老夫人與鳳青怡抱在了一起,鳳老夫人含著淚,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著鳳青怡,道︰「有手有腳還有影子,怡兒你果真沒有死,呵呵,真好真好!」
「讓母親為孩兒擔憂了,是怡兒的不是!」鳳青怡吸了吸鼻子,道。
「這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當年我是親眼見你下的葬,又怎麼會?」鳳老夫人始終弄不明白那具空棺是怎麼回事,她明明親眼證實鳳青怡死去下葬的。
鳳青怡便將鳳彥新是如何如何讓她服了假死藥,下葬之後又從棺材里將她弄了出來,然後又在暗室中囚禁了十五年的事原原本本都說了一遍。
母女,祖孫三人又是一陣唏噓。
三人說得差不多後,鳳輕舞便將沈鏡之還活著而且回到了龍鋮的事情告訴了鳳青怡。鳳青怡聞言喜不自勝,當即便要去見沈鏡之。
經過這一番折騰,天也快亮了,鳳輕舞便安排了馬車,準備與鳳青怡去綠倚閣見沈鏡之。
……
就在鳳輕舞與鳳青怡所乘坐的馬車剛剛駛出鳳府大門的時候,一個嬌小的身形冷冷地朝她們的馬車凝了一眼,然後向暗室去了。
鳳彥新被鳳輕舞點了穴道,坐在暗室中的床榻之上動彈不得,心下不禁暗自後悔,不該那麼大意地讓鳳輕舞發現了暗室的秘密。現在他落入鳳輕舞手里,憑著他囚禁了鳳青怡十五年,鳳輕舞也不會放過他。可是他不會武功,也不能自救。
大約過了二個時辰的樣子,就在鳳彥新就快要睡著的時候,暗室上方傳來了響動一一有人正在移動衣櫃。
難道是鳳輕舞她們又回來了嗎?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後,一個身影映入了鳳彥新的眼簾。
鳳彥新被點了啞穴,看著來人,他激動地努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嬌小的身影走到了鳳彥新面前,手只微微一拂,鳳彥新便覺得喉頭的干澀減輕了,他可以說話了。
「歌兒,快救為父!」
來人正是鳳輕歌!不過鳳彥新此刻絲毫也沒有去想,鳳輕歌根本不會武功,為什麼會懂得幫他解穴的。
鳳輕歌扯唇冷冷一笑,眸光閃動,手又一拂,鳳彥新便能動了。
「歌兒,幸好你來了,要不然為父就……」說到這里鳳彥新忽然想起一事,他望著鳳輕歌,目中透著疑惑,「你怎麼知道為父在這里?」
「我看到鳳輕舞和鳳青怡坐著馬車出府了!她們去見沈鏡之了!」
「沈鏡之?」鳳彥新聞言大驚,「他竟然還活著嗎?」
「他不但活著,還活得比你好,他已經和鳳輕舞相認了!」鳳輕歌冷冷地瞟了眼鳳彥新。
「你不是歌兒,你到底是誰?」鳳彥新終于發覺‘鳳輕歌’的不對勁了,質問道。
‘鳳輕歌’哈哈一笑,冷冷道︰「你別管我是誰,現在最重要的是對付鳳輕舞和沈鏡之等人!」
……
翌日清晨,天尚未亮,鳳府府門便開了,從里面駛出一輛普通的馬車來。馬車一路向朱雀大街的綠倚閣馳去。
馬車中,換過了衣衫的鳳青怡與鳳輕舞對坐在車廂里。
「舞兒,你看看娘這樣子好麼?」鳳青怡慌亂地整理著衣著,又理了理頭發,看起來非常的局促。
鳳輕舞將鳳青怡的手按了下去,含笑道︰「娘,你已經很美了!要有自信,知道嗎?」
鳳青怡十五年來不見天日,而才一出暗室,便听鳳輕舞說起沈鏡之還活著並已與她相認的消息,她著實高興得傻了。這不,今日要去見沈鏡之,她又是緊張又是害怕。
「嗯。舞兒,你說你爹他,他不會嫌棄娘親吧?」鳳青怡還是心里沒底。
「不會的,娘,爹對你情深著呢!而且,娘一點都沒變,還是那樣美麗,爹見了你不知道多喜歡呢!」鳳輕舞輕輕一笑,安慰道。
一路上,鳳輕舞都在替鳳青怡打氣,終于,馬車駛到了綠倚閣。
鳳青怡緊跟在鳳輕舞身後進入了綠椅閣。
「怡兒!」一聲滿含激情與欣喜的呼喚自二樓樓道口傳來,沈鏡之望著樓下的鳳青怡,俊臉泛起潮紅。
鳳青怡抬頭便迎上了一雙深情無限的眸子,和那張讓她魂牽夢縈的俊逸臉龐,眼里突然一熱,水光立時泛濫,模糊了雙眼。
她嘴唇動了動,又動了動,終于無比艱澀地叫了出來︰「鏡子!」
這一聲鏡子飽含了十七年來相思的情義,鳳青怡話一落,淚珠兒便不听使喚地掉落了下來,滑過玉一般的臉頰,落到了衣領上。
鏡子!這個鳳青怡替他取的綽號,有多少年沒听人叫過了!
沈鏡之再也抑制不住熱淚盈眶,蹬蹬蹬,他迅速地跑下樓梯,一把將鳳青怡擁入懷中,緊緊地箍住,似是生怕她又消失在自己眼前一般。
鳳青怡也緊緊地回抱著沈鏡之,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索性將頭臉埋到了他的胸前,放聲大哭。這一哭,就如決堤的海一般,難以斷絕。她似是要把這十七年來的愛與恨,一起哭個干淨。
二樓樓廊上,阿瑤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靜靜地凝視著樓下的一幕。只不過看了一眼,淚水便流了滿面,她並不是替他們感動,而是真正的傷心。鳳青怡回來了,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鳳輕舞看著父母動情相擁的一幕,眼中不禁也有些發澀,她擦了擦眼,退到了角落里去,一抬眸,無意間掃到阿瑤淚流滿面深情盯著父親的樣子,不禁心下黯然一一又是一個有情人,可惜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沈鏡之和鳳青怡相擁了好一會兒,等彼此的哭泣聲都低了下來後,沈鏡之才輕輕地捧著鳳青怡的臉,道︰「怡兒,對不起!」
「沒有,鏡子,我沒有怪你,你也是迫不得已!」鳳青怡已經從口中得知了沈鏡之當年為何不告而別的原因,所以她沒有怪他。
「怡兒,你還是那麼美,你看,我都老了!」沈鏡之說著模了模自己鬢邊的發,那里有一簇淺銀色的發絲。
「哪有,鏡子還是當年那個鏡子!」鳳青怡破涕為笑,縴細的指撫上沈鏡之的鬢發,緩緩移到眉,移到眼,移到鼻,移到唇,將他整個臉龐都撫了一遍,這才撤開手指道。
「呯!」阿瑤踉蹌後退,卻踫到了牆邊的一個大花瓶,花瓶被撞碎發出巨大的聲響,將樓下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阿瑤愴惶地迎上了沈鏡之的目光,不禁勾動了心底最深層的情緒,她一句話不說,拼命地朝三樓跑去,落荒而逃,狼狽不堪。
沈鏡之凝著阿瑤的背影,心中暗嘆。阿瑤伴在他身邊十多年,他又豈有不知她心意的道理,只不過一直以來都視而不見,裝作不懂罷了。
他今生只愛鳳青怡一人,對阿瑤,注定要辜負了!
「鏡子,她是?」阿瑤對沈鏡之的愛戀,任誰都看得出來,鳳青怡又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想到她十幾年不在他的身邊,而伴著他的卻是那個女子,她心里不由地有些泛酸,說出來的話也有了些酸意。
「她只是我的一個婢女而已!」沈鏡之听出鳳青怡的不郁,微笑著解釋,「我對她,就像對自己的妹妹一樣,怡兒,吃醋了麼?」
「誰吃醋了!?」鳳青怡將頭扭向一邊,心里卻歡喜得很。
「唉呀,爹娘,我還在這里呢!你們的情話留著晚上慢慢說啊!」鳳輕舞見兩人終于從悲傷的情緒中恢復了過來,便笑道。
鳳青怡聞言臉上羞紅,抿著唇不說話了,只偷偷地瞟向沈鏡之。沈鏡之則哈哈一笑,道︰「舞兒,過來!」
鳳輕舞依言走近,沈鏡之將她攬進懷里,左手攬著鳳青怡,笑道︰「我們一家人終于團聚了!以後都不要再分開!」
鳳輕舞和鳳青怡齊聲應是。
這時,一條黑影閃了進來,正是魔門的夜梟衛。
「主子,鳳彥新帶著一大幫人將綠倚閣團團圍住了!」
「什麼?」沈鏡之大驚。
「你看清楚了嗎?」鳳輕舞更為震驚,她明明和鳳青怡一起將鳳彥新囚在了暗室里的,他是怎麼出來的,而且又怎麼來得如此之快?
「宗政鏡之,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還是快快出手束手就擒吧!」鳳彥新冰涼的聲音帶著一絲哧笑緩緩地自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