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托帝國,弗洛里達山脈。
無數大大小小的火山口就似蟾蜍背部被戳穿的毒泡,鱗次櫛比地錯落在山脈的各個角落。火山周圍的土地上,殘留著萬年前曾經噴薄的遺跡。被岩漿淌過的地面,回旋著一圈圈菊花輪。
森林中,不時傳來一陣陣讓人發毛的唳聲……
一個垢面蓬頭的少年穿著囚服站在高山之巔,俯視著蒼茫大陸,任憑凜冽的寒風吹拂著那不屬于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充滿野性的胸毛!
少年的眼神是那麼的清澈、那麼的堅毅,那麼的滄桑,又是那麼的……猥瑣。
只見少年甩了甩那一頭飄逸而雜亂的非主流長發,眼神變得愈發深邃,強有力地貫穿雲層,望向天際的盡頭……
「媽個黑,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才到頭啊?」
今天,是牛大刀來到兵刃大陸的第一百天。
……
牛大刀,原名牛匕。
為啥不用原名?大刀說,低調不解釋。
牛大刀出生于一個制刀世家,身為長子的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香港中文大學心理系。
畢業之後,為繼承和發揚家業,牛大刀輾轉于世界各大著名冷兵器制造廠拜師學藝。以一把「九千九百九十九鍛打西瓜刀」,號稱「削鑽石如泥」,一炮轟響制刀界。
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的牛大刀,卻沒想到收到一封來自家鄉的加急信,最愛他的父親因病猝死。
失了心神的牛大刀,終于在最後一次鍛刀的過程中,掉入高溫的鑄爐之中……
醒來之後的大刀發現自己仍然是在一個巨大的熔爐旁邊,而周圍的人全都赤果著膀子,揮動著沉重的鐵錘鍛打或是淬煉著手中的兵器!
「乓、乓、乓……」
雜亂的敲擊聲仿似雷暴轟鳴一般震耳欲聾,場面之大、氣勢之宏偉,是牛大刀從未見過的震撼!
無數高溫的熔爐翻滾著沸騰的熔漿,沒有現代化的機械、也沒有流水線般的流程,每個工匠都專心致志地料理著手上的兵器,哪怕是最差勁的工匠手法,都要比牛大刀所認識的大部分工匠還要純熟精煉!
「天啊!這是……」
牛大刀呆呆地望著面前的場景,心中頓時浮現一個念頭︰「姑女乃女乃的,老子穿越了!」
但是震驚過後,牛大刀非但沒有感到絲毫的害怕,反而是異常地興奮和激動!這對于自己來說,簡直就是夢幻般的國度啊!
在原來的世界中,經過現代化的全面輻射,除了家庭主婦和屠宰場的肥大叔們,哪里還會有人打仗用到冷兵器?在原來的國度中,槍支、彈藥、電磁、核武器……這才是戰爭的主流!
對于熱衷于冷兵器的牛大刀來說,如果穿越前是雨果的《悲慘世界》,那麼現在這里就是柏拉圖的《理想國》!
「喂、喂、喂!」
就在牛大刀看著眼前的事物竊喜出神的時候,一只寬厚而巨大的手從後面抓住了自己的衣領,將他仿似拎小雞一般從熔爐旁提了起來!
「喲呵!你小子沒喝多吧?跑到熔爐邊上睡覺來了?找死啊!」
牛大刀雙手雙腳在空中仿似溺水般撲騰著轉過身,只見一個肥頭碩耳的大漢正一臉怒容地看著自己。當自己轉過頭來的時候,那壯漢明顯一愣,接而更是生氣地破口大罵道︰「我埃克斯(叉)你老母,還是偷溜進來的龜孫子!說,是誰派你來的?皮森?維鵬?還是卡布拉?他們派你來干什麼的?」
「啊哈!我知道了,他們是派你來打探我們這邊的參賽工匠準備的武器品質如何對嗎?兩個月後就是‘千兵大會’了,告訴你,想贏過我卡勞提奧工廠參賽的工匠?沒門兒!這一次的冠軍定是屬于我們!」
只見那壯漢自問自答說了一大堆,根本沒給牛大刀解釋的機會!而且後者被衣襟死死地勒住了脖子,別說說話了,就是呼吸都無比的困難,臉上憋成了醬紫色!
「呃、呃……」
牛大刀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出口便成了「呃」這一個字。拎著他的壯漢好像也發現在這麼下去會出人命了,所以松開那鷹爪般的大手,大刀也就順勢重重地摔倒在地!
「哎喲——」
牛大刀痛呼一聲,正要破口大罵,卻忽然一怔——怎麼自己的聲音,變得如此特麼的「青澀」?他連忙隨手抓起身邊一塊未經鍛打的鋼鐵胚子,往臉上一照……
「臥槽!老子還他媽的返老還童了?!」
望著鋼鐵表面上反射出的稚女敕模樣,清秀之中帶著一絲狂野,消瘦中帶著一丟丟粗獷,那不正是自己十六歲的小處男形象嗎?要知道自己在穿越之前,可是快要奔三的人了啊!正是懷念啊……這小臉兒,還真是人模人樣呵!
「嗯?我說,怎麼你的臉……我好像在哪見過……就在街頭的公告欄上……」大漢看著牛大刀的臉,兩根粗得跟蠟筆似的眉毛蹙在一起。
「街頭的公告欄上?」
牛大刀穿越之前修的是心理學,雖說不上登峰造極,但是沒兩把刷子,顯然是說不過去的!
從壯漢眉毛緊蹙的角度和他說話的語氣來看,牛大刀有八成的把握判斷對方正在勾起腦海之中不良的記憶,而「街頭的公告欄上」這個畫面,更是讓牛大刀幾乎瞬間想到了所有八點檔古裝狗血苦情劇中都會出現的經典橋段!答案……呼之欲出!
「我想起來了!美杜莎陛下公布的通緝犯!」壯漢猛然大悟,忽地伸出手向牛大刀倒下的位置抓去,卻發現手中空空如也,那小個子不知什麼時候開溜了?!
「靠!什麼東西!我就知道有些人在現實中成不了主角,穿越了都還是跑龍套的!媽個黑!想抓老子?下輩子吧!就算是跑龍套,老子也必須是龍套王!」
早在壯漢想起來之前,牛大刀就猜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中八成是扮演什麼不良角色之類的,果然,還是什麼陛下公布的通緝犯!
所以,根本就不等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塊頭想起來,牛大刀感覺到不對就立馬撒腿就跑!
卡勞提奧工廠的面積比牛大刀想象之中的還要大,他在里面拐過了無數個岔岔道道,推開了無數個健美壯男,才退開了工廠的大門……
然而,在望向外面世界的那一刻,牛大刀呆住了,完全被面前的景象震撼了!
鱗次櫛比的煙囪就像是竹林一般挺挺屹立,直指蒼穹!鍛鐵冶兵的捶打聲和摩擦聲仿佛成為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主旋律!
「乒乒、乓乓……」
牛大刀緩緩脈動腳步,大街上,人頭攢涌,幾乎每一個最普通、最平凡的路人都是全副武裝!身上穿戴著的,是最精致的鎧甲,腰間佩戴著的,是最上等的神兵利器!哪怕是一個小孩、一個婦人,都是被從頭到腳武裝起來!
雖然這些小孩和婦人不見得都擁有打造兵器的手段,但是卻能完全體現這個世界有多麼熱衷于冷兵器!
「天啊!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全民皆兵?!」
牛大刀結結巴巴的喃喃著,心中的狂喜翻江倒海——這特麼就是自己做夢都會笑醒的完美世界啊!
武器店一間比一間霸氣,且不說里面那在十米之外都能看到劍芒反光的神兵利器,就是那雄偉的建築造型就跟單機游戲里面的武器店一模一樣!
看看大街上行走的各色各類人,七稜戰戟!八角流星錘!九刃開山刀!十鋒巨闕劍!火焰流星靴!天蠶戰衣!黃金龍盔……
冷兵器!全是牛大刀最喜歡的冷兵器的巔峰產物啊!在這一剎那,大刀幾乎想四肢貼地、痛哭流涕,感謝上蒼對他的恩賜!
「啊——」
牛大刀興奮地大叫一聲,沖到大街的正中央,猛地扒開衣裳,露出結實的胸膛!一撮性感的胸毛隨風飄蕩,健碩得像頭小牛犢子的身材,跟那清秀的臉蛋相比,簡直就是扯淡!
「感!謝!主——」牛大刀激動地仰天長嘯,任憑狂風拂亂那野性的胸毛!在這一刻,他宛似重生……
「啊——」
一聲尖叫打斷了牛大刀的感慨,只見他恰好擋在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面前,那撮扎眼的胸毛讓小女孩恐懼而害羞地捂住了眼楮,但是指尖卻忍不住露出一丟丟縫來——這小哥長得還不賴,呵~
「誤會,大媽,這、這純粹就是個誤會……」牛大刀一臉討好地朝小女孩身邊的婦人哈腰點頭道,只見那位婦人穿著一襲素衣,手中拿著兩根織圍巾用的棒針,不過這兩根棒針跟大刀以前見到過的木棒針不一樣,這好像是用什麼金屬制成的。
「哼!誤會?月兌了衣服耍流氓也有誤會?」婦人一臉怒容地指著牛大刀健壯的胸膛,「如果今天你小子不給個解釋,就別想從這里離開!」
牛大刀是一個勁兒地猛咽苦水,這哪跟哪,自己是真的沒有耍流氓啊!
倒不是大刀打不過這個婦人,也不是他不敢動手打這個婦人,他人生有一個重要的原則,那就是——沒有原則!誰他媽說大老爺們兒被娘兒們打不能還手的?你不知道現在女性的攻擊力普遍高于男性麼?不還手?等死啊?妖!
但是牛大刀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過往的人里面,幾乎所有男的都是披盔戴甲、全副武裝的。要是自己反抗引起了公憤,那就媽黑咯!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人生地不熟,就這麼冤枉地掛掉,也太糗了吧?龍套也不帶這麼跑的呀!
和平解決、逃跑,只有這兩條出路。
「這個大媽,那、那個,只是我這里的毛毛……呃,出汗了,俺、俺只是想拿出來晾晾,對、對不住啊……」
婦人頓時勃然大怒,喝道︰「晾晾?你當是發菜嗎?」
「呃,這個……是有那麼一點點像的,要是大媽你這樣容易接受一點,就當作是發菜好了……」牛大刀非常誠懇而嚴肅地回答道。
「很好笑嗎?如果你沒有其它話可說,也沒有其它能讓我滿意的理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牛大刀先是一怔,接而無比輕佻、狂妄而不屑地一笑,道︰「我說這位大媽,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歉也道了,理也跟你說了,別太得寸進尺啊!」
爭執到現在,牛大刀發現了一個非常詭異,但又讓自己底氣倍增的事實!那就是來來往往的路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圍觀,最多就是用厭惡的目光刮自己一下罷了!這樣一來,面前的這個婦人也就不足為懼了!只要她敢挑戰大刀爺爺我的底線,我就讓她好看!
牛大刀肚子里頓時涌出一大片壞水?這個老婆娘,少爺我不發貓,你當我是病危啊?來啊,打我啊!用什麼打?你手上那兩條還沒少爺我二弟粗的小鐵棒?別笑死人了!
沒有原則最大的好處和特點就是,當一切事物將要危及自身利益的時候,不管對方是婦女、老人還是幼童,果斷動手!
牛大刀在冷笑,很得意地冷笑。他敢保證那婦女手上的鐵棒針甚至連自己的衣角都踫不到!
但是,在婦人出手的一剎那,牛大刀的笑容陡然僵硬……
只見婦女手中的鐵棒針猛地噴吐出十余尺的輝芒,光芒像是一柄鋒利無比的青鋒寶刃,將自己的垂落的一縷青絲陡然削斷!
「哧——」
一道血痕在牛大刀清秀英俊的臉頰上劃過……他的腦子,瞬間混亂了,然後——崩潰!
什麼?!
斗氣?魔法?真氣?異能?
姑女乃女乃的,少爺我特麼竟然還穿越到了玄幻世界里了?!
一個字——靠!
兩個字——靠!跑!
面對突發的事件,牛大刀再無心情感嘆這「理想國」給他帶來的全新視覺享受,跑路才是唯一的正事!
無原則的人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翻臉背叛和不要臉逃跑的速度比誰都快!
牛大刀沒命地逃跑,在擁擠的街頭如同一條滑溜的泥鰍般穿行著,一眨眼便跑出了一百多米的距離。慶幸卻又奇怪的是,那婦人竟然沒有追過來,恍惚間,大刀好像看到了一抹冷笑……
「喂!你給我站住!」
一個稚女敕而響亮的聲音不知從哪里傳出,牛大刀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緊張地四下張望,心中暗道︰「怎麼見不到人?難道是傳說之中的絕世高手?」
「喂!你在看哪里?我在這!」
這一次,牛大刀算是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低頭望去,只見一個鼻屎大的小男孩正叉著腰看著自己。
牛大刀先是一愣,接而是又羞又怒,少爺我今兒虎落平陽被犬欺,連小毛孩都敢騎到我頭上拉屎來了?
「我說,你又是哪里冒出來的青蔥?」牛大刀氣道,要是連一個小孩他都打不過,那以後是別想在這片大陸上混了!
小男孩憤怒地指著牛大刀的鼻尖,道︰「你欺負我的姐姐!你是壞人!我見過你的,你就是街頭公告欄上的通緝犯!大壞人!我要代表月亮懲罰你!」
說著,小男孩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
「哈哈!還代表月亮懲罰我?我還代表月亮選擇你 !」
牛大刀大笑著,小樣兒,治不了老娘兒們,還治不了你個小屁孩?開玩笑,少爺我這輩子白混了?!
小男孩的話實在沒有什麼威懾力,他的體型,他的聲音,都是那麼的脆弱……以至于當小男孩身體後仰,手中的小石塊呈現出投擲狀態,牛大刀還在沒完沒了地調侃著,只是他沒有發現,小男孩手上閃爍著與那個婦人一模一樣的光芒……
「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牛大刀!哈哈……笑死我了……」
砰——!!
隨著一聲爆裂聲響,隨著鮮血的四下飛濺,牛大刀在又一次的昏迷中,開始了他新的夢幻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