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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正在日理萬機、秉燭急書之中眉眼不抬，語氣狀死漫不經心地來這麼怨念、陰森的一句，「你有沒有可能愛上朕？」
剛泡完一個熱水澡，全身放松地推門，邁進去的半只腳還沒落地，就听到這樣的話，你會是什麼反應？
這可以算是表白嗎？用這樣的語氣？
傾城大腦運轉機制停頓了一瞬，隨即看看窗外的天氣，今夜無風、悶熱、蛙叫、不定時會有雨、螞蟻正在搬家、麻雀正在歸巢、嬌花正在垂頭喪氣地哀嚎，因為它們想跑路沒門道。
再看看屋內的擺設，正在伏案忙碌的男子，算算今天幾月幾號，想想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後宮又鬧騰了什麼……，在一切均是十分正常的情況下，她不得不懷疑道，「難道你也跟女人一樣，一個月里總有那麼幾天會心情不好，抽抽風？」
夏侯晟先是瞪一眼過去，再是嘆了口氣，然後很無奈地唇角微揚，「東宮好玩不？」
「太子妃很好玩。」
「現在幾乎整個皇宮都在對朕的皇後和太子竊竊私語，猜測朕是會廢了太子，還是會廢了皇後。好玩不？」
「有點好玩了。」
夏侯晟擱下了筆，燭火照耀下，看著女子那一臉玩味，「讓朕和太子反目，皇後是何居心呢？」
這話，由任何一個朝代的君王問出，听聞的人都只怕是要立即跪地磕頭的。然而，盡管男子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傾城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威壓，因為他眼底有笑意。
「虎毒不食子，然而子未必沒有毒父的心。」
四目相對間，雖然那笑意正在漸漸浮現在面上，然而，肅殺、凝重也同時涌入眼底。
是與非，黑與白，波瀾壯闊的江山畫卷後是藏著一把寒光萬丈的刀子還是一顆忠貞的赤子之心，並不一定非得要圖窮後才看得見。
他知，她亦知。
燭火灼灼下，目光錚錚。
「殷商被周滅，罪在妲己，周幽王被敵圍困而無人來救，罪在褒姒，夫差敗于勾踐，是西施，呂布弒父董卓，是貂蟬，吳三桂沖冠一怒打開城門迎金兵，是陳圓圓，從古到今，朝代變更，英雄隕落，首當其沖背負罪責的都是女人。
然而，站在勝利者的角度，他的功勛卻統統只與他自身的英明決策有關了，說不定，妲己、褒姒、西施、貂蟬……她們都不過是戰爭的借口而已。
當然，過去的歷史無從考證。那麼現在的呢，朱墨的前皇帝為了自己的皇後發動戰爭覆滅了一個民族，但看看朱墨的疆域版圖，這個看似無辜的民族的覆滅是遲早的，它擁有朱墨制造兵器所需要的礦石！
同樣還是朱墨，現在的皇帝元詔煜，好一個為娶公主滅夷族三千將士，夷族不但經常騷擾朱墨邊疆，還欲和中州勾結，滅它也是遲早。」
而放眼西陵局勢……
太子與丞相居心叵測，武帝登位後雖然後位是夙氏所的，然而，前皇後夙蘇的死，夙氏之間力量的分散，七年來激烈的你爭我斗，後宮里死的大多是姓夙的，一邊不斷地有白氏、姬氏……一些外姓氏族的人涌入，後宮里屬于夙氏的天下正在被慢慢瓜分著，這樣的情況下，夙氏更傾向于新帝。
女子秀口一吐，便是從古到今的盛世更替。
雖然有的故事他前所未聞，但其中的道理，字字落在心里。
他瞳仁微縮，閃耀著厲芒，「皇後不怕背千古罵名？」
傾城唇角微掀。罵名什麼的，她根本不放在眼底。
「皇帝是你，臣妾才是這後宮之主。」
死寂的窗外終于夜風微動，燭火跳躍間，在男子英朗的面容上投下擺動不定的陰影。
「後宮滿足得了皇後嗎？」
又是這個問題。
傾城咯咯一笑，「臣妾說過，前皇後的老路，臣妾不想走。」
「呵呵……」夏侯晟眸光脈脈，「皇後如此為朕著想，有情有義，朕怎舍得皇後被千古唾罵，掘墳鞭尸呢？」
窗外，傳來沙沙沙的聲音，風來了，雲就會動了，雨來了，樹葉就會落了，葉落了，泥土才豐腴了，而泥土豐腴了，花才會笑了。
傾城不自覺地偏過視線去，他的注視，讓她不自在了，似乎全世界都在刮風、雲動、下雨、葉落、花笑，而她靜靜站在其中，他就在不遠不近得距離外目光追隨，漸漸的，她這種從不詩情畫意的人竟在心里浮現出另一個畫面……
你來，我迎，你走，我送，靜靜等待，默然相送。
「皇後，朕今晚可以睡外面嗎？」溫溫然的聲音輕輕送來。
腦中畫卷被打斷，傾城眉頭微皺，「要睡里面的人是你，睡外面的也是你，你到底要睡哪里？」
夏侯晟輕輕一笑。
夜風中不知誰的心聲在低低地被訴說……
睡外面，夜晚會被踢下床，睡里面，某人會自己翻下床，咚的一聲，床下的人沒有感覺，身子一縮，跟只小貓一樣，不滿意地咕噥幾聲，繼續入睡，哪怕是冰冷的地板，她依舊以無比眷戀的姿態擁抱。
床上的人只能搖頭嘆氣，月掛樹梢，他不能成眠，一晚要抱某人上床不知幾次。
相比之下，還是他睡外面，他被踹下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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