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會出來,月朗星稀,已近十二點。
工體附近依舊熱鬧,夜生活總會蔓延各個角落。
莊暖晨三人喝得有點多,但尚算清醒,相互扶持在街上溜達,附近打車的人挺多,她們不得不走遠點。
周四,靠近周末,所以人們瘋狂。
夏旅的興奮勁沒過,對著星空大唱著︰我們都是好孩子,最最善良的孩子,懷念著,傷害我們的。
莊暖晨也被她感染,和艾念接著唱,我們都是好孩子,最最可愛的孩子,在一起,為幸福落淚啊……
三人嬉笑著,懷念著曾經大學的時光。
對面走過來兩個外國男人,搖搖晃晃看上去也是喝多了。其中一個上前色迷迷地搭訕,莊暖晨沒理會,拉著夏旅和艾念快走了幾步。
那男人沒打算放棄,走上前攔住她們。
「交個朋友嘛。」他一臉醉意,咬著生硬的中文。
「滾開!」莊暖晨不悅皺眉,伸手推了他一把。
另一個老外較為清醒,趕忙上前拉住同伴,誰知這人一把將其甩開,伸手扣住莊暖晨的肩膀,「有性格啊,我喜歡。」
「你喜歡多個屁啊,放手!」夏旅毫不客氣,一把將老外的手掰開。
艾念在旁幫腔,「離我們遠點,否則我們報警了!」
老外卻當笑話,嘻嘻笑著,伸出咸豬手一把將莊暖晨摟住,低頭,嘴巴眼看著就要貼上來。
「啪——」
一個巴掌輪過來,莊暖晨打地手掌都發疼,接著酒勁抬腿又補上一個回旋踢,一腳揣在他的雙腿之間。
「啊——」慘叫听上去慘不忍睹,老外雙手捂著,連蹦了幾下後倒在地上。
他的同伴也嚇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趕忙上前攙扶,那人一臉慘白,臉頰還紅了大片,指著莊暖晨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再敢上前試試,我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她用力揮了下拳頭,生怕他們听不懂又附帶了英文翻譯。
兩人趕忙離開,許是沒見過中國女人強悍的一面。
「行啊你,回旋踢啊。」夏旅勾著她,豎了豎手指。
她大笑,夸張甩了一下長發,「對付這種人就不應該手下留情。」艾念搖頭,「你還真敢,這是使館區,你不怕上頭條啊。」
「上就上唄,到時候看誰丟臉!」莊暖晨笑嘻嘻道,又攥了攥拳頭,「這是中國的地盤,哪輪到這群老外囂張跋扈?」
「好樣的!」夏旅醉得雙眼迷離,笑得更是開心。
「我們——」做了英雄的感覺還不錯,莊暖晨有點飄飄然,沖著車來車往的街道大聲喊了句,「要將洋鬼子趕出中國去!」
「哈哈,你醉了?瞎喊什麼呢?」艾念拍了她一下,「當滿清時期呢?」
「這樣喊好爽啊。」她沖著兩人道,明媚雙眼閃過快意。得後男心。
夏旅被她說得心癢,也決定試試,雙手在嘴巴圈成話筒狀,也大喊了句,「我要嫁個有錢人!」
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掌控自己的命運。
艾念嘻嘻笑著,跟著大喊——
「我要做個全職太太,幸福的全職太太!」
兩人喊完看著莊暖晨。
她停住腳步,秋葉掃落在發絲間。
秋夜的涼浮于她的唇瓣,路燈與車燈的交替間她的眼看上去有些濕潤,像是細碎的水霧閃爍。
長久的壓抑化作一團動力,盤旋在胸腔之內最終沖出喉嚨!
「顧墨——」顫抖的嗓音幾乎穿破蒼穹,似從心底深處發出的悲鳴,「對不起,對不起——」
引來周遭人的目光。
艾念和夏旅走上前摟住她,三人都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銀杏樹下。她們都明白,踏出校園的那刻起,所有的情感都能被浮躁的環境所壓抑,內心越糾結,傷痛越重,表面上看是風平浪靜,事實上傷口早就發炎化膿,一踫就疼。
良久後,夏旅打破悲傷氣氛,故意嘲笑,「真是老套,你以為顧墨听得到?忘記吧孩子,趙本山說得好,初戀的根本不懂愛情。」
「哈哈,說什麼呢你。」莊暖晨摟過她,伸手捏了把她的臉,「還說我呢,你不是更老套?你以為對著天空喊就能掉下個有錢人?或者啪地掉下一本秘籍來?」
「那怎麼辦?」
「教你啊。」莊暖晨沖著她眨眨眼楮,眼淚已小心收好,唇瓣綻放笑靨,手指著街道上的車輛,「誰有錢看車子就行了,你這樣,一會兒看到個好車後就沖上前故意被撞倒,有了第一步接觸後保證能嫁個有錢人。」
艾念打了她一下,「淨出損招,萬一里面坐的只是司機呢?」
「那也是給有錢人開車的司機啊,撞到人車主肯定要出面吧,這樣不就行了?」莊暖晨笑著躲閃,站在銀杏樹下,清純的小臉閃過一抹狡黠。
夏旅瞪了她一眼,「你還真是心狠手辣,萬一我被撞殘疾了呢?」
「你干嘛撞得那麼瓷實啊?踫到車邊兒馬上倒下,我和艾念就立刻跑過去幫腔,現在車流這麼緩慢,你怎麼可能會被撞傷?」說完,掩著唇忍不住笑著。
「欠揍是不是?哪有你這麼出主意的?」夏旅沖著她故意虎著臉。
莊暖晨也愉悅笑著,月光偏移,一片葉子輕落後飛到了街對面,她的眸輕輕一掃,轉瞬凝住,緊接著沖進了車海。
「喂,暖晨——」
「暖晨——」
艾念和夏旅誰都沒料到,急得沖著她的背影大喊,緊跟著也沖進車流。
緩慢的車流因突如其來的意外變得嘈雜,車鳴聲此起彼伏響起,在這個秋夜更顯清脆。
「吱——」一輛車子驀地踩住剎車。
莊暖晨的衣角蹭著這輛車頭飄了過去,因重心不穩,雙手「啪」地一下拍在車頭上。
「暖晨——」艾念最先沖到面前,「有沒有受傷?快讓我看看。」
夏旅也擠了進來,見她手臂身上沒被撞傷,擔驚受怕完全化作了憤怒,「你瘋了?就算我不相信你ide話,你也不用親自示範吧?」
她的話沒起效果,莊暖晨的目光依舊搜尋,在重新看到那道頎長身影後用力甩開艾念和夏旅,看都沒看車主一眼,迫不及待沖到了街對面,
艾念大吃一驚,夏旅也跟著尖叫了一聲,「那個是……顧墨嗎?」
街對面,男子的身影修長完美,被簌簌的銀杏落葉隱隱遮住。
莊暖晨早就跑了過去,距離男子只有幾步之遙。
白色亞麻長袖襯衫,影綽在金黃色的銀杏葉下,她恍惚又見到梨花樹下的少年,抱著尤克里里,彈著一首首動人的情歌。
「顧墨……」終于喊出了心底的名字,纏綿了六年的名字就這樣隨著空氣擴散開來,她听到,心在撞擊的聲音。
前方的男人頓步。
她下意識攥拳。
男人終于回頭,一張陌生的臉。「小姐,你是在叫我?」
秋風驀起,她的心也跟著被吹走了,這一刻像是釋懷,又泛起失望……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她的聲音低低的,像是枝頭上的幼鳥,無力。
男人禮貌笑了笑,轉身離開。
空氣中,淡淡薄涼。
正如,六年前她轉身離開的時候。
六年的時間很長嗎?
長到足以令她認錯了人?
莊暖晨眼底一片悲涼,不知是替自己,還是拭去的時光。
再回頭,卻看見艾念和夏旅一動不動地站在路邊,旁邊停輛車子,那車,有點眼熟。
艾念拼命沖她招手,一臉地焦急。
夏旅一臉尷尬。
車門微敞,車主站在車門旁,身影高大結實,奢貴西裝描繪男人英挺寬闊的背影,幾片銀杏葉從他身後飄過,交織著路燈華彩,映落他的黑發,散發動物毛皮的光澤。
街對面,莊暖晨愣若化石,遲遲無法邁前一步。
幾分鐘後,她才朝這邊走過來,步步維艱。
車主,是江漠遠。
剛剛差點蹭到她的。
是他說的吧,北京城這麼大找一個人談何容易?他在撒謊,正如今晚,她只是和朋友出來玩玩也能遇上他。
江漠遠的車停在了路邊,方便後面的車繼續前行。許是出來辦事,他穿得很正式,純黑色西裝搭配煙灰色襯衫,一絲不苟的穿著彰顯男性沉穩。
他站在那兒,十分有耐性地等待著,秋風輕起,微微吹動他的衣角,可他的眸,有了一點點的陳冷,不似以往那麼平靜淡然,眉梢也似乎隱隱蹙起。
莊暖晨心頭掠過一絲詫異。
他,在生氣?
可當她硬著頭皮上前的時候,江漠遠的神情又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好像剛剛只是眼誤。
其實,莊暖晨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他,自從那天海邊之後。
其實……
她有點害怕這種感覺,這種……見到他竟然有微微暗喜的感覺。zVXC。
正要開口向他打招呼,江漠遠卻意外開口,低沉嗓音一如夜色般醉人,「你掉了東西。」說完,攤開大手,手心靜靜躺著一串精美手鏈。
莊暖晨下意識模了一下手腕,手鏈失掉了,不過怎麼會掉他手里?抬眸看了他一眼,清新眸光流竄淺淺暈彩,他的語氣有點冷漠,不像平時。
艾念走上前踫了她一下,緊跟著她的腦袋也猛地閃過一道光,她竟忘了,今晚自己沒化妝!
「謝謝……」莊暖晨不知有沒有被他認出來,只是覺得這種遇見有夠尷尬的,心頭突突跳了幾下,趕忙伸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