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莊暖晨都無法想象到以江漠遠這種形象的人做起粗重的活兒會是什麼樣兒,今天見到了還真真兒打破了她的傳統觀念。
她以為長期坐在辦公室的男人的形象永遠是在個框框里,無法與做粗活的男人聯系在一起,晨霧中的江漠遠,這個在資本運作市場上無往不利的男人,他的大手指向哪兒,哪兒就會嶄露生機或徹底消失,但此時此刻,這雙蘊藏操縱商場力量的大手正提著木桶,一遍遍打水、倒水……額前濃黑的發略微被汗水打濕,剛毅英挺的臉在光線下倒是另有一番滋味了。
他的汗水混著男人雄性動物的氣息,莊暖晨的目光不由被吸引,這一刻,她想起了夏旅經常說的那句話——好MAN啊。
將最後一桶水倒進水缸里後,江漠遠這才發現莊暖晨站在門口,淡淡的光影籠罩著她,剛剛醒來的她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長發披肩,淨白的巴掌大點小臉,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江漠遠的眸光卻微微一怔,有那麼一瞬,腦海中的影子與出現在門口處的莊暖晨重疊,緊跟著那道歇斯底里的聲音揚起,尖銳地幾乎可以穿破耳膜——個大子點。
「江漠遠,這是你逼我的!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就算我死了也要化作厲鬼纏著你,一輩子纏著你!」
眼前,大片的血迅速彈開,幾乎融化了不遠處莊暖晨在晨霧下隱約的身影……
「江漠遠?」輕柔的嗓音揚起,帶著陽光的味道。
這聲音像是錘子似的將他敲醒,陷入記憶的沈眸很快拉回了現實,見莊暖晨眼底帶有遲疑,他輕輕一笑,放下手里的木桶,「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莊暖晨點頭,他的笑依舊那麼從容,她是看錯了嗎?
就在剛剛他的目光掃向她的時候,有那麼一刻她仿佛覺得他像是穿透她在看著另一個人似的。
可這種感覺去的很快,快到讓她捕捉不到太多訊息。
也許,是她的感覺出了問題。
輕輕點了下頭,「昨晚多虧了你。」每逢雨夜,她都很難入眠,能夠酣暢睡到天亮,不得不說是他的功勞。
江漠遠的笑容擴大。
「你以前打過水嗎?」她好奇問了句。
「電視上看過,沒想到在這兒見到真的了。」他笑著回答。
莊暖晨捂著嘴巴做取笑狀,「水缸都被你打滿了吧?你的襯衫有點濕了。」這男人許是上來了新鮮勁。
江漠遠低頭看了看,眉眼綻放輕柔,「我進去洗把臉,你去廚房吃點飯,吃完飯我們就出發了。」「嗯。」莊暖晨點點頭,跟著他一起進了房間,又問,「你幾點起來的?」早餐是從外面買來的。
正在上樓的江漠遠停住腳步,略微想了想,「很早。」說完,便繼續朝樓上走。
莊暖晨納悶,很早,是多早?
經過廚房的時候,正巧路過衣架,上面掛著江漠遠的外套。莊暖晨想起自己還欠他一套衣服,伸手摘下外套,看了一眼領口。
領口,什麼標志都沒有。
莊暖晨一愣,趕忙又翻看內襯和衣角……
半分鐘後,正式宣告失敗。
眉頭幾乎皺成了山川,想了半天走進廚房,掏出手機撥打了一串電話號碼。
電話另一端響了N久,在最後一聲的時候終于接通,夏旅含糊不清嗓音傳了出來,「誰啊?」
「是我。」莊暖晨知道她有睡懶覺的習慣,這點她們三個一模一樣。
「暖晨?」夏旅听出她的聲音,有點小小的氣急敗壞,「人在很困的時候是沒什麼道德底線的,這句話還是你跟我說的。」
「好啦好啦,問清楚件事兒就讓你繼續睡。」莊暖晨趕忙賠笑。
夏旅那邊沒聲兒了。
「夏旅?」
「听著呢,說吧。」夏旅帶著哭腔。
莊暖晨忍住笑道,「我不是要賠江漠遠一套衣服嘛,剛剛看了一下,沒標啊。」
「什麼叫沒標?」夏旅听得迷迷糊糊的。
「就是沒有品牌的標志啊,領口、衣角、內襯,甚至連袖子我都給翻過來了,沒看到任何品牌的標志。」莊暖晨壓低了嗓音匯報。
夏旅哀嚎了一聲,幾乎是痛心疾首的!
「莊暖晨,你是做公關的嘛,拜托你關注一下雜志好不好?真是笨吶。」
「我怎麼了?」
「唉,讓姐來告訴你吧。」那邊夏旅似乎翻了一,床微微響了一下,她打了個哈欠,繼續道,「沒有品牌標志的服裝只有兩種情況,一種就是類似你買的那些地攤貨,江漠遠怕被人瞧見不是名牌就摘了標志;另一種完全相反,就是高級手工定制的服裝,往往這類服裝都不帶任何品牌標志的,因為這種衣服是品牌商為特定和極為重要的客戶單獨量身定制,所以不會打上帶有廣告宣傳標志的訊息。親愛的,以江漠遠的身份絕對不是第一種情況吧?要是都跟你似的,你倒省錢了。」
最後一句話,夏旅幾乎是打著哈欠說完的。
莊暖晨這才想起來的確如此,當時她記得夏旅所在的部門接了個寶馬的活動,听說那次活動中寶馬請了全球最重要的客戶出席,席間寶馬給出了早就為這些客戶專程定制的男士手包,手包的材質自然不用多說,听夏旅回來說,光手包上的特制拉鎖就值五位數。
想到這兒,她嚇了一身冷汗,趕忙求助,「夏旅,江漠遠的衣服如果全都是手工定制的,那我怎麼辦?別說我不舍得花那麼多錢了,就算舍得花錢也買不到啊,我不能千里迢迢去找設計師單做吧?」
「唉……」夏旅嘆了口氣,「要說你這人就是寧可舍命也不舍財,你在江漠遠身邊任職情人一年多的時間,難道手里一點錢都沒有?」
莊暖晨咬咬唇,「就算有也不舍得啊。」
「那我沒辦法了,要不然你就去三里屯那家的範思哲店給他買一套,雖說比不上高級手工定制吧,但也是國際大牌啊,只不過不是限量版而已嘛。」夏旅想了個主意。
莊暖晨抬手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咬牙道,「範思哲一件最普通的男士外套都要兩萬多,你要讓我破產啊?」
對方沉默。
「算了,真要是買範思哲的話我寧可在淘寶上海外代購了。」她嘆了口氣。
話筒另一端傳來微微的鼾聲……
莊暖晨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沖著話筒怒喝了一嗓子,「該死的家伙!」
竟然在這種情況下也能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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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江漠遠開著車子離開古鎮朝南走,莊暖晨做指揮,雖說她在方向感上一向是半吊子,但自小在這里長大,至少還不會迷路。
開了近半小時,兩人終于到了龍盤山。
龍盤山,蘊藏著天地萬物的靈韻,山中因天氣變幻莫測、奇異花草眾多而遲遲未能開發,山的東邊有茫茫的樹海,曾經有很多的植物學家走了進去,卻再也沒能走出來。
這就是龍盤山,天神賜予的禮物。
車子蜿蜒著上了盤山路時,放眼盡是紅艷的楓葉。
山腰有一處停車位,再往上便是上山的路,山路看上去十分崎嶇,想要開車上前不大可能。
江漠遠和莊暖晨下了車,徒步朝山中走去。
此次爬山,江漠遠成了主要勞動力,莊暖晨倒是落得個清閑。之前她沒想過爬山還要準備什麼東西,等江漠遠從屋子里出來的時候早就換上了輕便的休閑裝,備好了登山包,將一頂鴨舌帽戴在她頭上後說了句,出發。
敢情他一大早就去了集市。
這男人的勤快程度還真令她咂舌。
龍盤山的空氣十分清新,越往里走樹木越茂密,呼吸入肺的氣流就越清涼。莊暖晨平時不怎麼運動,走十步休息二十步,爬了一半兒的時候就累得氣喘吁吁,直嚷著休息。
相比較而言,江漠遠的體能倒是沒耗費多少,看得出他經常鍛煉,這點肺活量對他而言小兒科,不過看在她一臉苦相的狀況下也只好一路奉陪到底。
到了中午,兩人終于爬上了龍盤山最出名的一千兩百級台階,這里靠近山頂,上了台階以後視野更加寬闊,放眼望去,群山綿延,楓葉染紅了大半壁江山。
這是供人休息的平地,不遠處便是奔流的瀑布自上而下,景觀何其壯觀。
莊暖晨坐得盡量離水遠一點,迫不亟待打開登山包後倒吸了一口氣,贊道,「哇塞,你將整個超市都搬來了?」
各種她愛吃的小零食。
江漠遠在她身邊坐下來,看著她像是興奮的小動物似的不停在包里翻騰著,沒說什麼只是淺笑。
「江漠遠,你真是個體貼的男人啊。」她叫道。
江漠遠淡淡說了句,「你像個孩子似的丟三落四,我只能費心點了。」
「咦?」莊暖晨大口吃著點心,眼楮轉了轉,看著他直笑,「你是摩羯座的?」
江漠遠微愣了三秒,笑了笑,「不知道,也許吧。」他是個男人,哪會注意什麼星座知識。
「我看過一篇文字報道是講你的,上面還八卦了你出生的月份,是摩羯座。」她嘻嘻笑著,「而且你的性格也超像摩羯座。」
「是嗎?摩羯座什麼性格?」他淺笑。
莊暖晨想了想,逐一道,「摩羯座的男人基本上是個孤獨的人,很少表露真正的情感,總是沉默不語,靜靜地觀察周圍的一切,做事一絲不苟,具備高度的責任感和邏輯頭腦。」
江漠遠拿出一瓶水,笑了笑,「好像都是在夸我。」說著,將打開的水遞給她。
「這就是摩羯座的特征啊,多像你,喜歡沉默寡言。」莊暖晨喝了一口水,笑道,「很多時候都讓人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想知道嗎?」江漠遠淡笑凝聚眸底深處,輕聲說了句後接過她手里的水,十分自然地仰頭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
莊暖晨的心咯 一下,一是因為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問話,二是因為他直接喝了她喝過的水,一般這種親密的行為只限于情侶。zVXC。
壓下心頭不經意竄上的慌亂,她不自然笑道,「我才不想探尋別人的**。」
江漠遠正將剩下的水倒出來洗把臉,听她這麼說後抬頭看著她,眼神有一瞬的變化,似乎周圍的空氣也在轉冷,他臉部的輪廓被水珠勾勒得看上去有點沉,薄唇微抿,下巴也略顯僵硬。
她一愣,是誤覺嗎?
江漠遠卻很快恢復了一貫的神情,用力甩了一下頭,水珠四濺。
莊暖晨朝後縮了縮身子,總感覺自己說錯話了。
「那個……感覺怎麼樣?山上的風景挺好的吧?」她試著找回剛剛的氣氛。
江漠遠卻淡淡回了句,「不錯。」
「那你會考慮投資嗎?」見他開了口,莊暖晨也跟著膽大起來,接著問。
江漠遠掃了她一眼,「今年不適合投資旅游業。」
「那適合什麼?餐飲行業?」她終于將話題引到這上面來了,從見到他第一面開始,莊暖晨就很想問他為什麼會投資表哥的酒店。
一句話像是打破禁忌,江漠遠轉頭盯著她,目光如鉅。
莊暖晨知道商場有商場的規矩,她原本不應該去問那麼多,但對方是表哥,她至少要有知情權吧?可在他目光的注視下她失去了繼續盤問的勇氣。
「這句話,是你一時興起還是替誰問的?」他微微眯眼,眸底似乎蘊藏著不為人知的東西。
「呃……我只是隨便問問。」見他似乎諱莫如深,她趕忙轉了話鋒。
江漠遠沒有移開目光,似乎在打量著她話中有多少真實的成分,良久,才移開目光,淡淡說了句,「資本市場很多規矩,如果你感興趣,以後我慢慢教你。」
「啊……謝謝。」她竟不敢當面質問他了。
似乎還浮動著隱隱不安的氣流,只是這次,莊暖晨感覺得十分明顯。
「還想問什麼?」男人看著遠方,目光深遠,淡然開口。
莊暖晨張了張嘴巴,搖頭,真是沒出息啊……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那好,說說你的**吧。」陽光攀上頭頂,落下暖洋洋的光影,他支起右腿,胳膊隨意搭在上面,看著她突然說了句。
「啊?」莊暖晨一愣。
江漠遠勾笑,雖然如此,笑意卻沒有一絲入眼,狀似漫不經心地看著她,薄唇緩緩吐出幾個字來,「比如說,昨晚你看到的那幢房子。」
莊暖晨驚愣,連最後一絲尷尬的笑容都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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