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像是月兌了韁的野馬,在馬路上急速行駛。
莊暖晨死死攥著扶手,看著他七拐八拐地超過一輛又一輛的車子心驚膽寒,忍不住開口,「顧墨,你慢點開。」
「終于舍得叫我名字了?」顧墨冷哼。
莊暖晨見他心情不是很好,也沒繼續開口,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到醫院就好。
車廂里有些沉悶。
直到,手機鈴聲劃破了這層沉悶的空氣。
莊暖晨手忙腳亂翻著包,拿出手機一看,是江漠遠打來的電話,下意識看了一眼顧墨,一時間竟不知這通電話該接還是不該接。
正想著,車子卻「吱」地一聲停下來。
莊暖晨整個身子順著慣性往前沖,被顧墨一手扯了過來,緊接著順勢將她的手機奪了過來。
「顧墨——」她一驚,馬上上前去奪。
兩只手腕驀地被顧墨一手箍住,動彈不得。另一只手拿著她的手機,看清楚來電顯示後,面色更加冷凝,迅速結冰。
他看了她一眼,狹長的眸透著顯而易見的不悅和憤怒。
「顧墨……」她的牙齒輕輕打顫,不知他要做什麼。
顧墨的下巴繃了繃,在她驚愕地注視下突然按下了接听鍵。
「不……」莊暖晨下意識喃了句,至于為什麼,她也不清楚。
由于距離離得很近,她听到另一端江漠遠的嗓音,如天鵝絨般低沉,「暖暖,怎麼半天才接電話?」
她的臉蒼白到了極點!
也包括顧墨的!
相比她的神情,顧墨的臉色鐵青近乎殺人模樣,他咬牙切齒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對著話筒開了口,嗓音像是冰塊兒似的寒到心頭——
「江先生,多謝你對我女朋友的照顧,不過從今天開始,我會好好照顧她,不勞你操心!」
莊暖晨盯著他,愣住了。
可耳朵還是開著的,她听到話筒另一端稍稍沉默了會兒,然後,江漠遠開了口,只不過嗓音听上去雖是低沉淡然卻也冷卻了很多——
「她人在哪?」
「跟我在一起,她是我的女人,只能跟我在一起!」顧墨冰冷冷說完這話後便掛了電話,然後關了機。
莊暖晨用力掙開他的束縛,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你瘋了?」她和江漠遠只是朋友,這個顧墨對著他說了這麼通沒頭沒腦的話做什麼?
「心疼了?」顧墨唇邊的冷笑更甚,驀地抬手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喝道,「莊暖晨你給我記住,我就算瘋了也是被你逼瘋的!」
「放手,好痛!」強勁的指力疼的她眼淚快掉下來了。
顧墨眼底掠過一抹痛楚,很快松開手,深深看了她一眼後沒再說話,踩下油門將車開走。
————————————華麗麗分割線—————————————話姨神開。
病床前,莊暖晨再次看到了顧母,不過與六年前不同,現在的顧母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身上插了很多的管子,各類儀器都叫不上名字,病房里充斥著「滴滴答答」機器的聲音。
「暖晨啊,你來了……」她艱難睜眼,見莊暖晨後,笑容是從心里發出來的。
莊暖晨是個善良的姑娘,縱使知道了真相,在見到顧母這般模樣後也難免心酸,趕忙坐下來,握住她的手,「顧阿姨,您怎麼會這樣?」
六年前的顧阿姨身體是多麼健康啊。
顧母的手指干枯,但還是有力地抓著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是尿毒癥,已經引起神經和骨骼的並發癥。可能是報應吧,讓我每天都住在這兒,靠昂貴的儀器活著,每一次血透都是痛苦。」
「阿姨,現在醫學很發達,您會沒事的。」zVXC。
「傻丫頭啊,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會安慰人。」顧母笑了笑,輕聲道,「這個病已經治不好了,活著不但浪費錢也痛苦,有時候我在想,還不如給我一針安樂死呢。」
莊暖晨緊緊攥著她的手,鼻頭發酸。
「听顧墨說你爸爸也在這家醫院。」顧母說話很緩慢,有氣無力卻很認真,「我很想很想去看看你父母,然後跟他們誠心誠意道個歉,當年,真是難為他們了,還有你啊暖晨,阿姨很壞,很卑鄙,利用你來讓顧墨死心啊……」
淚水,倏然順著莊暖晨的眼眶流了下來,喉頭堵堵的,听著顧母將當年的點點滴滴說了出來,跟父親說的一樣,只是,顧母在說的時候跟她一樣,淚流滿面。
「我以為讓顧墨離開是件好事,只可惜,他這六年來都沒怎麼快樂過。」顧母眼神悲涼,看向莊暖晨,「我這個做媽的,看到他笑得最開心的就是在他大學時期,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還記得那次我讓他帶你回家吃飯,顧墨這孩子啊,對誰都不苟言笑的,那次在飯桌上,我看得清楚啊,他吃兩口飯就抬頭看看你,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現在想想,我當初是造孽了。」
「阿姨……」
「我知道顧墨放不下你,也知道只要一回北京他就會去找你。」顧母嘆了口氣,「我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生了顧墨這個兒子,最後悔的就是親手毀了他的幸福。我想讓顧墨留學接受最好的教育,可在我們出國後的第二年,你顧叔叔就在一次意外中喪生了,與此同時,我也被查出身體出了狀況,就這樣,顧墨擔起了家里所有的擔子,直到現在。暖晨啊,他不是不想找你,這六年來他沒有一天睡好過,就看著錢包里你的照片一看就是一晚上,我知道,他忘不了你。」
莊暖晨捂住嘴巴,已經泣不成聲。
她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暖晨啊,是阿姨對不起你,但阿姨還是很自私得請求你一件事,這也是今天我要顧墨帶你來的目的。」顧母拉著她的手道。
「阿姨您說。」她哽咽著。
顧母眼神更顯沉涼,「顧墨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暖晨,求求你,不要告訴他真相,最起碼不要讓他知道,是他的母親毀了他的幸福。」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砸向床單,莊暖晨閉眼點頭,她怎麼可能告訴他?縱使她知道了真相也沒有恨過誰,也許有些事就是注定的,過去的永遠就是滄海桑田。
「那麼,你能跟顧墨在一起嗎?」顧母看著她,語氣哀求,「他一直愛著你,從來沒變過。他回北京來就是為了你啊。」
「阿姨,他……他恨我……」她緊緊攥著拳,可以回到從前嗎?可以一切從頭嗎?她不知道,可每每想起顧墨的眼神便怕了。
顧母搖頭,苦笑,「顧墨先從小到大都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他從初中見你第一眼就愛上你了,怎麼還舍得恨你?即使恨,也因為太愛了。」
莊暖晨靜靜地看著顧母,心里早就翻雲倒海,疼痛伴著不知名的激動、還有惶惶不安的緊張無助,統統混合在一起,她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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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墨一直守在病房門外。
莊暖晨紅著雙眼從病房里走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神微微放柔,想要上前摟住她卻忍住了,站在那兒一動沒動,靜靜地看著她。
她抬頭,對上他的眼,很快又低下頭,雙手下意識握在一起。她亦沒上前,站在不遠處,兩人中間隔了一條過道,不寬不窄,恰好容下兩道影子。
良久後,莊暖晨忍不住抬頭,剛要說話又被他那雙冰冷的雙眼給逼了回去,顧母的話回蕩在耳周,可她哪還來的勇氣呢?像是大學的時候主動追他,可現在,讓她再主動些真的已經沒了勇氣,那句「我們在一起吧」的話始終無法月兌口而出。
「我媽跟你說什麼了?」最終還是顧墨開了口。
莊暖晨壓下心頭悸動,輕聲說了句,「沒什麼,只是敘敘舊而已。」
「是嗎?」顧墨緩步上前,靠近她,最後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熟悉的陽光氣息落在她的呼吸,下意識朝後靠了靠,斂著眼眸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的背後是牆,前面是顧墨,狹小的空間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下一刻,她的下巴被顧墨抬起,他的眼對上了她的眼。
「你哭了?」微微皺著濃眉。
莊暖晨搖頭也不是,不搖頭也不是,只能呆呆地看著他,緊抿著嘴唇。
見她不回答,他誤以為她是厭惡,眉頭皺的更深,松手,語氣也跟著轉冷,「莊暖晨,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她一愣。
「標維的活動,沒有新經濟根本就不行!」他冷笑,眼神暗沉得嚇人。
莊暖晨心一沉,「顧墨,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但你不能以工作之便對我打擊報復吧?這樣即使在一起我們也不會開心。」
顧墨深邃的瞳仁縮了縮,抬起大手箍住她的後頸,命她抬頭看著他,就這樣,兩人注視著,一瞬不瞬。他的氣息有點急促,眼神看上去更加激動。
「你以為我提出這個要求就是要報復你?暖晨——」前一句幾乎是低吼出聲的,可當叫到她名字的時候,顧墨的語氣倏然轉輕,連同眼神也透著無法言語的痛,壓低了俊臉,「如果我說我還愛——」
「暖暖!」
走廊,一道低沉有力的嗓音徹底打斷了顧墨呼之欲出的話,回蕩空間,鑽進莊暖晨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