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暖晨是個認真的姑娘,至少在面對工作的時候,她便會做到心無旁騖。所以此時此刻,為活動方案力爭一份最合理的公平對待才是她最關心的事。
那麼,江漠遠的態度至關重要。
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江漠遠此人好說話。
一年多的時間,她和他假扮情人,他從未提出過分要求;
他在繁忙的時候給了她見面的機會;
在標維完全拒絕德瑪的時刻,他向她伸出了橄欖枝;
一切的一切,他做得不顯山不露水,卻令她漸漸對他有了不知名的依賴,直到,他總會在無助的時候出現,甚至放下公事親自來到古鎮,如果沒有他,父親的病情不會得到及時控制,更不可能找到最好的醫生進行手術治療。
江漠遠的心思,她不敢去猜。
兩人之間的關系,也總在親近和曖昧間游移。
他曾要求過,要她跟他在一起。
當她知道他出現在古鎮並非巧合時,也有想過在他心里是不是有了她的位置。
江漠遠的好,是不著痕跡的好。
她感覺的到,但無法確認他是真心還是憐憫。
更何況,她有什麼資格去猜測他的心思?
她心里,始終藏著一段那麼不堪的感情,輕輕一踫就是疼,她這種人,還有什麼能力去揣測別人的感情?
裝傻,不是件壞事。
莊暖晨感動于江漠遠,所以才更想著要將工作做好,替他分擔,這是對他最好的報答。
但是——
今天的江漠遠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不通過方案。
那剛剛在會議室里為什麼不提出意見?
夕陽斜下,江漠遠的臉頰半影在光亮中,神情平靜地嚇人,莊暖晨無論怎麼看都看不穿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良久後,江漠遠緩緩開口,嗓音過于低沉,「方案,重做。」
簡短的四個字,令莊暖晨的心倏然沉入冰谷!
「什麼?」她驚愕開口,費了這麼半天的唇舌,結果還是換來了一句重做?
江漠遠看著她,輕輕挑唇,「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確了。」
莊暖晨在原地愣了半天,一口上不上下不下的氣就一直堵在胸口,良久後終于壓下來,開始了最後的據理力爭——
「活動方案的主題圍繞愛情出發,有錯嗎?」
「沒錯。」
「標維的汽車我要表達時間的厚重感有錯嗎?」
「沒錯。」
「也就是說,我所提出的方向和主旨都沒錯,是吧?」
「對。」
莊暖晨深吸了一口氣,攥了攥手指,「那麼,你認為愛情要經過怎樣的戲劇化表現才能達到引人眼球,令人過目不忘?」
江漠遠微微挑了挑濃眉。
「我所說的是戲劇化表現,經過藝術效果處理的。」莊暖晨著重補上了一句。
江漠遠略微思考,「一波三折的,具備矛盾沖突的。」
「一個主題貫穿一年活動始終,那麼這段故事一定要有連續性、矛盾點才受看,才能令人印象深刻,總好過平淡吧?」莊暖晨又問。
江漠遠剛要開口說話,她馬上又道,「OK,我承認,在現實生活中這種平淡的生活才是真實的,也是令人向往的,但我們要進行宣傳,要將這種平淡進行戲劇化處理怎麼辦?為了增其效果,就要加重矛盾點,最後再趨于平淡,旨在告訴大家,激情固然重要,但平淡才是最真實的歸屬。我這麼說,沒錯吧?」
江漠遠似乎被她逗笑,薄唇牽動了一下,「沒錯。」
「那麼,我請問江總你——」莊暖晨終于松了口氣,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道,「我的活動方案有什麼錯?青梅竹馬嗎?我認為反倒是一種更忠于情感的表達,這是培養消費者的忠誠度。」
江漠遠愣了足有三秒鐘時間,最後無奈搖頭輕笑,他自認為在各類談判中都保持著理智邏輯,沒料到莊暖晨幾個反問便將他給繞進去了,她是個聰明的姑娘。
「至于,在這個活動方案里有沒有加入我個人情感……」莊暖晨接著說,只是說到這里聲音有點拉低,輕嘆一聲,眼神有那麼一瞬轉為落寞。「在我認為,並不影響活動本身。」
江漠遠微微眯眼看著她。
她卻勇敢與他對視,下一刻,眼神更為真誠,「請你相信,我只是一心想要做好標維的案子,這是……對你的感謝和報答。」
江漠遠一愣,半晌沒有說話。
去醫院看完父親後,莊暖晨又順便拐進了重癥區,遠遠地看望了顧母,心底泛起揪痛。顧母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了,曾經私下的,她找孟嘯問過,孟嘯經打听後告訴她,顧母的病其實真的再無希望治愈了,又說江漠遠的確找過最好的醫生過去,但都被顧墨拒絕了。
對于顧墨的決定,她不好說什麼。
出了醫院,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便听到一陣爭吵聲,仔細一看,莊暖晨一個頭兩個大,是夏旅和孟嘯,這兩人不知為什麼又杠上了。
走上前去調和才知道,陪著她一同探望父親的夏旅先出來開車,沒想到在倒車的時候跟孟嘯的車子撞在了一起,孟嘯想進進不來,夏旅想出出不去,一來二去,兩人吵得不亦樂乎。
「姓孟的,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的?你干嘛總跟我過不去?」夏旅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孟嘯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將車門猛地一關,不悅道,「夏小姐,請你瞪大雙眼看清楚,是你的車先踫到的我的車!」
「是你先踫的我好不好?一個大老爺們怎麼睜眼說瞎話呢?你沒看看你那開車速度?干嘛啊?趕著去投胎啊?」
莊暖晨被他們吵得頭直疼,看了一眼不由莞爾。
一輛奧迪A8十分優雅地撞在了一輛奔馳跑車的腦袋上,乍一看,這兩輛車像是打KISS似的。
正想勸架,手機響了。
手忙腳亂地接通後,莊暖晨的神情先是有點怔愣而後驚喜,說了幾句後便掛斷了,趕忙拉過吵得正歡的夏旅道,「別吵了,趕緊回公司。」
「干嘛?」
「活動方案通過了,有的我們忙了。」莊暖晨欣喜道,沒想到江漠遠最後還是同意了她的方案。
夏旅一听自然也高興,轉頭看著孟嘯,走向他態度突然笑了笑,「特心疼是吧?」
「廢話!新保養的車!」孟嘯略顯遲疑地看著她,見她態度大轉心里反倒沒底了。
「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夏旅冷笑了一下,從包里竟拿出幾張大鈔甩給他,「這些錢拿去修車,就當是我撞了你。」
莊暖晨在旁瞪大雙眼,看著夏旅豪爽的樣子只想笑,再看孟嘯,臉色更難看了。
「你什麼意思?」這輩子都是他給女人錢,接女人的錢今兒倒是頭一次。
「生氣了?唉,我也是想讓你在你金主面前好過點。」
「什麼?金主?」
「是啊,小白臉,這麼緊張車肯定是沒錢修嘛,也對,你說你辛辛苦苦靠個富婆,一不小心將她給你買的車弄壞了,她肯定不高興。」夏旅嘴上不留情面,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這筆錢姐給你,不用擔心交不了差。」
「你——」
「暖晨,咱們走啦。」夏旅沒等他說完便上了車,露出一張明媚笑臉,「小白臉,還得麻煩你將車子倒一倒。」
孟嘯氣得咬牙切齒!
昆侖飯店。
八點一過,商宴熱鬧了宴會廳。
莊暖晨陪著江漠遠跟主辦方打完招呼後便躲到了一邊,今晚跟這一年多來的商宴沒什麼區別,依舊富商高客雲集,有她認識的和不認識的。
不過這幾次宴會中,江漠遠倒是主動建議她先去找吃的,明知道她是個吃貨還依舊帶著她出席,有時候,連她都深感費解。
拿著盤蛋糕,她立在落地窗前。
剔透通明的鋼化玻璃將她的影子映了出來,一襲精致的黑色禮裙,勾勒玲瓏綽約姿態。玻璃上的那張臉早就不是以前的濃妝艷抹,自從被江漠遠撞見了素顏後,他便要求她每每出席都是素面朝天。
剛開始,有幾個熟人誤以為是江漠遠換了女伴,他倒是不厭其煩地解釋,她听著,只是抿唇微笑,心中卻有點哀怨,其實,濃妝也挺好的,在這種原本就不自然的場合下,妝容可以掩蓋內心。
活動方案的通過,令她們整組人都忙碌了起來,除了配合前期的品牌宣傳外,最重要的便是聖誕節的活動,這次活動是她打開標維的第一步,她希望能夠給他帶來不一樣的感覺。
正想著,身後微微一緊,抬眸看向玻璃,是江漠遠,他從身後將她輕輕摟住。
「想什麼呢?」依舊溫柔唇息,傾灑耳畔有些癢癢的。
莊暖晨的視線一時間沒移開,有那麼一瞬,玻璃倒影著他和她的身影,穿著正式的他高大英俊,從身後將她摟住,穿著高跟鞋的她身高只及他的肩膀,書上說,這是男女最完美的身高比例,因為這個角度正好可以令女人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