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與車影交織交替,浮光掠影,夜色沉迷。
莊暖晨的車子開得不快,不是她故意為之,而是每到這個時間大街小巷都像是癱瘓的病人似的一動不能動地兒,車子像蟲般蠕動,停不下也前進不了多快。她與前方的商務車中間隔了幾輛,跟不丟也無法靠前,她的車技一向沒修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想越車很難。
戴上藍牙耳機,她按下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很快,對方接通了電話。
「漠遠,你還在公司忙嗎?」
「不,在外面。」男人的嗓音故舊低沉好听,「吃飯了沒有?」
「吃過了。」她隨意塞了個謊,又故作漫不經心問了句,「怎麼在外面?是有應酬嗎?」
「不是應酬,去取一份文件。」江漠遠說完,溫柔解釋了句,「放心,今晚我保證不會忙到太晚。」
莊暖晨看著前面的車子,淡淡笑了笑,「沒事,公事要緊,你忙吧。」
「早點回家,等我。」他叮囑了句。
「嗯。」
掛斷電話,莊暖晨看著前面的車子輕嘆一口氣,原來他是取文件,夠辛苦的了。前方紅綠燈,江漠遠的車子轉了彎,她已經並到了轉彎行道沒辦法也只能跟著轉了彎,抬眼一看前方街道,金寶街。
莊暖晨微微挑眉疑惑,金寶街大多數是高檔商城,吸納了全球盡數的奢侈品旗艦店,江漠遠到這兒來是取什麼文件?狐疑不過是一閃而過,正想著直接提前轉彎離開,卻見江漠遠的車子在一家酒店門前停了下來。
意外的停車也令莊暖晨下意識地踩了剎車,眉頭擰了起來,一轉方向盤,直接將車子停在了泊車位。她發誓,剛剛她真的就想這麼轉彎離開了,開開心心吃她的生日大餐,一點都不想看到他停下車子,然後……
是這樣的一幕。
江漠遠不是一個人,他下車後,身後又跟著個女的。
那女人,身影熟悉得刺痛了莊暖晨的雙眼。
她站在車子前,不知對江漠遠說了句什麼,他停住腳步,然後走近她……
莊暖晨會永遠記得這一天,她生日當天,金寶街絢爛的街燈交織著打在車頭上,這條街,她無數次的經過,見過吵架的情侶,見過領著大包小包購物的貴婦,見過快樂的、落寞的……只是沒有這樣的一種經歷︰她,坐在車子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抱起另一個女人大踏步走進了酒店。
諷刺的是,那個女人她認得,那張跟她很相似的臉正漾著同上次一模一樣的脈脈情愫,她的眼里只有他;諷刺的是,她再次撞見了他們兩個,這是拍電影還是電視劇?如果她真是這部戲的女主角,只能說明編劇跟她有仇了。誰說北京城很大?大得熟悉的兩個人許是一輩子都見不到一面?她這不轉眼就能見到江漠遠了嗎?而且這一幕還是兩次;更諷刺的是,就在剛剛,是他親口對她說準備娶文件,原來,他取文件取到了酒店里,原來,他口口聲聲說很忙就忙著陪另一個女人。
莊暖晨覺得,自己可能從此會痛恨這條街道,讓她再次看到了血淋淋的事實。
酒店門口的霓虹燈閃爍得令人睜不開眼,輝煌建築彰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是的,她第一次覺得北京的建築陌生得令人心寒。
光亮交織間,男人的背影愈加模糊,最終,被那道金碧輝煌的酒店大門遮住,徹底,失去了影子。
車內,莊暖晨的臉色慘白木然,心早就被火燒成了灰,早就沒了猝不及防的痛,只待夜風輕輕一吹,飛散無邊無際的夜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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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1808號房。
江漠遠拿到文件確認後轉身就要走。
「喂——」坐在沙發上的沙琳在身後叫住了他,「你不會就這麼走了吧?」
江漠遠頓步,轉頭皺眉看著她。
「我的腳受傷了,因為你而受傷了。」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然後呢?」如果不是看在這點上,他是絕對不會抱著她進房間,照她的性子,以腳傷為要挾必定會耽誤不少時間。
「留下來照顧我啊。」沙琳嘟著嘴,「你就把我一個人扔酒店多危險,程少淺又不在北京,我只剩下你了。」
一絲不耐竄上男人英挺眉梢,連著語氣夾雜著淡淡的冷,「我會找專人來照顧你。」
「江漠遠,你要不要這麼無情?」沙琳急了,「我又沒提出什麼苛刻的條件!」
「我很忙,沒時間陪你在這兒瘋。」江漠遠一臉淡然,「很快會有人上門來照顧你,我會安排。」
沙琳氣得兩眼直冒火,攥拳,「你是不是認為我是故意拿著文件做借口回北京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
「江漠遠,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沙琳一听氣不打一處來,「我真的是搞錯了文件,你怎麼就不相信我?」
「這種解釋你說給程少淺听。」江漠遠不想耽誤太多時間在口舌之爭上面,轉身走到門口打開酒店房門,「哦對了,提醒你一句,目前標維和德瑪競爭很激烈,你最好明哲保身離標維遠一點。」給完這個警告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江漠遠——」沙琳近乎抓了狂,「你這個沒良心、沒人情味兒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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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周遭靜得連空氣近乎都凝固了。
只剩下秒針跳動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是催眠似的打在人心,每躥跳一格,空氣的靜謐也會被稍稍攪動一下。
莊暖晨窩在沙發里,靜靜看著牆上的鐘表。
十一點半,玄關響了一下。
她的心也跟著顫了下。
江漠遠回來了。
她沒起身,只是,收回了剛剛死寂般的目光,再對上走進客廳的男人身影時,唇畔漾起一貫溫柔笑靨。
江漠遠進了屋,見她坐在沙發上後一臉的內疚,將公文包放到一邊後大步上前摟住她,「對不起。」
她一動不動任由他摟著,整張臉埋在他的懷里。是啊,他應該跟她說對不起,因為他的懷抱就在前兩個小時屬于另一個女人過,也因為他的衣衫沾染上了其他的女人香,那若有若無的香氣,像是無數根繡花針似的直接扎進她的心坎上。
「干嘛要跟我說對不起呢?」再抬頭,她違背了內心,笑容沾染如水般輕柔。
「其實今天我原想給你個驚喜,餐廳都找好了,但臨時有事沒辦法月兌身。」江漠遠輕嘆一口氣。
莊暖晨笑了笑,起身為他月兌去了外套。
是啊,他的確沒辦法月兌身,換做她是男人的話,也經不住沙琳的熱情洋溢吧?
「今天很忙吧?」她站在衣架前沒順著他的話說,抬手輕撫他的外套,嗓音輕得猶若羽毛。
「是啊。」江漠遠走上前,從身後將她摟住,俯身,下巴輕抵她的肩膀上,眉梢染滿疲倦,「一整晚都在開會,開車回來的路上腦子里還都是ben的那張臉,折磨人。」他是緊趕慢趕終于在十二點之前回到家。
「辛苦了。」莊暖晨唇角溢著笑,痛卻像是一把鈍刀,一點點戳破心口,撕裂、流血,她靠著他的胸膛,一時間竟有些眩暈。前人也大。
他在撒謊……
是一整晚都在開會還是在酒店里跟沙琳……
「暖暖,你冷?」察覺懷中人在輕輕顫抖,江漠遠嚇了一跳,擔憂問了句。
「不冷啊。」她轉身,抬頭看著他,「你多想了。」viuz。
江漠遠看了她良久,她的笑始終溫柔不見絲毫破綻,他便信了。想了想,在她耳畔輕喃了句,「閉上眼。」
她挑眉表示疑惑。
「乖,閉上眼。」他深笑。
莊暖晨不知他要做什麼,乖乖照做。
很快,脖子上微微薄涼,再睜眼,對上落地鏡中的自己。她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的項鏈,其中鏈墜上的桃心鐫刻了love字樣,背後則是「與妻」二字,落款是江漠遠的燙金簽名。
漂亮得近乎令她落淚。
卻,不是他在拍賣會上競拍的那一條。
原來,真的是她會錯意了。
「生日快樂,老婆。」江漠遠誤會了她眼圈微紅的緣由,還以為是感動的,從身後再度將她摟住,看著鏡中的她溫柔落下生日祝福。
莊暖晨眼底愕然,對上鏡中那雙深邃的男人眼,「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所以才想著共進晚餐,但被公事耽誤了,不過還好,終于趕到十二點之前回到家。」江漠遠低頭吻了下她的發絲,眼角眉梢盡是寵溺。
她笑了,對著他的眼。
「禮物喜歡嗎?」
「喜歡,謝謝你,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她的笑,更顯燦爛,如枝頭梨花。
心啊,終于被那把鈍刀戳破,血流干了,只剩下一點點的紅留在了她的唇間,這樣才不足以讓她看上去蒼白無力。
原來,他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江漠遠,你要是怎樣一個不羈的男人才會做出這種事呢?在妻子生日當天,一整晚都在陪著另一個女人?
「喜歡就好。」江漠遠見她笑了,幸福蔓延心口,拉緊將她摟抱。「今年倉促了些,下次不會了。」
窩在他懷里的莊暖晨輕輕點頭,笑容卻漸漸收斂了。
江漠遠啊江漠遠,這次是你逼的我不得不去查清楚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