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拒絕的話,一年前和一年後。一年前她是為了顧墨拒絕江漠遠,心里想著的是就算遇上再大困難她都能跟顧墨攜手度過;一年後她是為了江漠遠拒絕顧墨,心里想著的也是就算遇上再大困難她都能跟江漠遠攜手度過,前後時間,她的目的都是相同,心態卻有了差別。
一年前顧墨的絕望和歇斯底里讓她意識到堅持下去是場錯誤,一年後江漠遠的冷靜和依舊如故讓她意識到堅持下去心存希望,她不知道這種希望是江漠遠真的胸有成竹還是怕她擔心故作沉靜,無論如何,她都錯過了一次便不想錯過第二次了,也許她的堅持終究也是場錯誤,但只要他不離她便不棄了吧,嫁人為妻,她還不想成為同林鳥,大難臨頭就各自飛了。
顧墨盯著她的臉,攥緊的拳頭上血管凸起,他在壓制,眸底深處卻是莫大的楚痛。莊暖晨何嘗看不出這般神情,只是他今晚的行為早就出乎她的意料,顧墨,素來不是個落井下石的人啊,因為桀驁如他,一向不屑于這麼做。
她的心痛,他又何嘗知道?
江漠遠凝著莊暖晨的眸光轉為柔軟,唇角的笑更是柔情,伸手攬過她的肩膀,低低了句,「走吧。」
她點頭。
顧墨見這一幕後眸底更是憤恨,沖著江漠遠冷喝道,「江漠遠,一旦你帶著暖晨走出這個門口就什麼都沒有了,你會一無所有!」
江漠遠回頭。
莊暖晨的後腦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榔頭似的,這句話,一年前江漠遠也說過,顧墨雖然是重復了這句話,但,他說的也是真的。
「顧墨你錯了。」江漠遠意外笑了,那笑風輕雲淡,「有了暖暖我便擁有了一切。」說完拉著莊暖晨便離開了。
顧墨死死攥著拳,眼楮里近乎冒火!
夜色霓虹飛速地被甩在了身後,大片的光亮透過車窗映在莊暖晨的臉頰上,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車子前方的道路,目光卻是空洞,那片光將她的瞳仁照得格外明亮,她的臉色卻蒼白如紙。
下了三環後,江漠遠將車子駛向輔路,找了個方便的地方停了車。莊暖晨依舊看著車玻璃前方,怔怔的,像個無聲無息的木偶。他將車子熄了火,轉頭看著她,半晌後輕喚了她的名字,「暖暖?」
耳側低沉的嗓音將她從神游太虛的狀態中拉了回來,目光由混沌木然轉為清澈。「啊?」環視了一下四周又對上了他的眼,「還沒到家怎麼停車了?」
江漠遠沒答她的話,意外拉過她的手,濃眉蹙了蹙,「手怎麼這麼涼,還在抖?」
她輕輕斂下長睫。
「怎麼了?」
「一年前我坐在顧墨的車子里,手也在抖也很涼。」莊暖晨開口,聲音抑制不住地發顫,她承認自己始終是膽小的。
江漠遠聞言伸手將她攬在懷里,于她頭頂長長地低嘆一聲,「放心,我們不會分開。」
「一年前顧墨也說過這句話……」剩下的話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有種淡淡的疼在拼命撕扯著她的胸口,為曾經逝去的純真年華,為如今早已遠去的白衣少年。
江漠遠微微拉開她,低頭凝著她的臉,狄遂的嗓音透著窩心的濃情,「我向你保證。」
她抬眼,對上他的。
濃黑深邃,車窗外的夜,還有,他的眼……
翌日,風平浪靜,連同窗外的陽光都是明媚的,秋高氣爽。
莊暖晨在擔憂中過了一整天。
第三日,江漠遠照常去了公司,莊暖晨也去了萬宣,上午開了個會後,跟艾念吃了個午餐,听著艾念念念叨叨司然的事竟也沒了精神,大概入耳的也就是說司然一有空就去家里逗墨墨玩。
下午,正是昏昏欲睡的時間段突然爆出了江漠遠的不利消息,這則消息由華報刊登,先由網絡進行傳播,而後大大小小的媒體便開始一窩蜂地進行轉載爆料。
齊行長已被查處,公路項目成了徹頭徹尾的非法運作,在調查中齊行長將與公路項目有關的人員一一抖了出來,繼而華報將矛頭直接指向江漠遠,暗指他才是幕後的總策劃人,除了公路項目這則消息外,附加消息又有前幾日證監會親自調查江漠遠一事,雖說只是閃爍其詞卻給了大眾更多的遐想空間。
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有關江漠遠的負面消息像是病毒一樣傳遍了整個網絡,緊跟著又有專家跳出來分析標維國際的股票將會在開盤之日大跌到谷底,一時間人心惶惶。
莊暖晨看到消息後整個人都是木的,手指一個勁地竄麻,但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理智,她知道網絡只是部分傳播,華報絕對不會先將重頭專題放到網絡上刊發,等紙質報刊的專題一出來那才叫一個全面具體。
整個下午像是布滿了陰霾,萬宣上下都知道了這則消息,人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言一句,艾念每每的欲言又止但也忍下來了,叮囑著大家專心完成手頭上的工作。莊暖晨沒了心思,就連審公關稿的時候都集中不了精力,最後讓艾念把關。當天晚上,江漠遠沒有回家,一直等到午夜還沒見他的車子,她便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過去,辦公室沒人,又打了手機,響了良久後對方才接通。
江漠遠的嗓音听上去很是倦怠,周圍不算太安靜,有人說話的聲音,問他在哪兒,他也只是說在忙,要她早點休息不要等他。近乎一夜無眠,就算偶爾睡著也會噩夢連連,等再醒來的時候周遭依舊黑夜,他始終沒有回來。
這一夜,長得嚇人。
翌日,華報果不其然出擊了,以一則深度專題的形式將江漠遠事件推到了高峰,一時間沸沸揚揚,輿論的強度堪比昨日,而網絡的輿論又不可能停止,「江漠遠」這三個字便成了熱點搜索的話題,大多網友驚呼「如此的高富帥原來是騙錢的主兒」。
莊暖晨是在上班的路上買了份華報才知道的,途中又听了廣播,原本是每日都輕松的音樂廣播卻也在輪番報道著江漠遠事件引發的惡劣影響。
車子剛駛到華茂附近的時候艾念打來了電話,語氣焦急。
「暖晨,地上停車場和地下車庫全都有記者守著呢,你來的時候走公司的後門,千萬別從正門進來,我剛剛差點被那群記者剝了皮,太嚇人了。」
「我知道了。」莊暖晨掛斷手機後方向盤一轉,果然發現公司的正門口守了不少記者,車子悄無聲息地從後門駛去這才避免了人言轟炸。
別說是記者了,就連好信兒的網友們都人肉搜索出跟江漠遠有關的人和周邊關系,她是他的妻子排在首位,不過也有漏網的,例如江漠遠的父母,江漠遠是江峰的兒子這件事在國內鮮有人知,就連她都是到了蘇黎世見到江峰才知道的事實,所以公婆尚未被抬出來討論。
進了公司,艾念剛跟著她進了辦公室手機便響了,是江漠遠。
「害怕了吧。」他的嗓音很低柔。
「沒有,你在哪兒?」听得出他很累。
「在公司處理一些事情,我知道那些記者找上你了。」
「沒事,我躲開了,他們沒見到我。」莊暖晨坐在辦公椅上,最後無奈說了句,「對不起,我不知道顧墨這次真的會出手,他……」
「傻瓜,跟我說對不起干什麼?報道新聞是他的責任跟你也沒有關系,放心吧我沒事。」
「可現在對你很不利——」
「听話,不用擔心,我會處理,還有,今晚上別回別墅了,怕是記者也能守在那兒,你先去女乃女乃那兒住一晚,她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啊?女乃女乃知道了?那她該多著急啊。」
「她比你淡定,從我父親那時候起她就過慣了大風大浪的日子,今晚你去了還不定誰安慰誰。」江漠遠難得輕松了句玩笑。
莊暖晨一怔,還真是。
「那你呢?晚上去四合院嗎?」
電話那端的江漠遠略微沉思了一下,莊暖晨察覺出他在遲疑,輕聲開口,「沒事,你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先忙,我陪著女乃女乃也一樣。」
「晚上我盡量趕過去。」他在那段低低道。
莊暖晨心口溫溫的。
等結束通話後,艾念無奈搖頭,「我還真是佩服江漠遠,出這麼大的事還能風輕雲淡跟你貧呢。」
莊暖晨輕嘆了一口氣,看向艾念,「其實我真的挺害怕的。」
艾念是深知她的,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在硬撐著,走上前來拉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指已是冰涼,「暖晨啊,越是這個時候你就越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知道,但漠遠他什麼都不說,我都不知道如何幫他。」
「他那種人怎麼可能假手于人?況且你還是他老婆,他不告訴你只有兩種情況,一是他早有準備,事態的發展還在他的控制之內;二是他在硬撐,不過不想讓你擔心而已。再者你也不想想看江漠遠犯的是什麼事,司法機關都在查他,他當然不會跟你說太多事,跟你說多了連你也會受到連累,現在你是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有人上門來查你都不怕。」艾念理性替她分析。
莊暖晨點點頭,艾念說的不無道理。
「還有啊暖晨……」艾念突然變得欲言又止。
她抬頭看著她,目光疑惑。
艾念抿了抿唇,「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以後?」莊暖晨愣了一下,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後輕聲問,「艾念,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許我的想法很自私,但真的是擔心你。」艾念輕嘆了一聲,「江漠遠這次肯定是栽了,這麼多不利的輿論,標維國際的股價也受到了影響,你也看到了,標維的大BOSS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完全將江漠遠排除在外,你還沒看出端倪嗎?那個大老板明擺著就是過河拆橋的意思,目的就是要把自己摘干淨。江漠遠再本事還能怎麼反轉?想壓死他的人太多了,一旦他一無所有了你怎麼辦?」
「錢沒了可以再賺,我只希望他能夠平安無事。」莊暖晨的態度很認真,目光十分執著。
艾念看著她,良久後無奈笑笑,「你啊,真是一條道走到黑。」
莊暖晨低低笑著,「我結婚那天就沒打算離婚,所以,不論什麼情況我都不會提出離婚,哪怕他真是變得一無所有也沒關系,不還有我呢嗎?」
「你不會想著要養江漠遠吧?」艾念怪叫一聲。
「養就養嘍,也沒什麼。」她抿唇笑笑。
「你可要想好了,之前顧墨失意的時候是怎麼折磨你的,你倒是想要跟人家好好過來著結果還不是一樣分手?江漠遠什麼人?他的事業做得那麼大,突然從最高點落地,心理落差該多大啊,那麼驕傲的男人一旦變得什麼都不是了,還不得性子也跟著古怪?說不準也得天天跟你吵架折磨你!」
「夫妻間哪有不吵架的?吵就吵唄,當生活調劑了。」莊暖晨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著她泛笑,「現在萬宣發展得這麼好,我又不是養不起他,他雖說有錢但也不是個一擲千金喜歡揮霍的人,我平時賺的足夠我們日常花銷了。再說了,有時候我也在想他天天待在家里會是什麼樣。」
「還真是一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的樣子啊,你呀就是盲目樂觀。」艾念被她說得哭笑不得,「罷了,我還不了解你嗎?這麼說說也只是想給你提個醒,你這個人平時看著好說話,一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你。放心吧,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這麼做朋友的一定會全力支持,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要記得,還有我這個朋友在你身邊在支持你們。」
「謝謝你艾念。」莊暖晨拉緊她的手,眼波激動。
這個時期,幸好還有她。
夜色繾綣。
長窗外的霓虹也變得朦朧。
臥室床榻上糾纏的男女如青藤,燈影下男人如攻佔城門的戰馬,女人則如水般纏于他的腰肢,嬌喘著任由他的攻進,室內的溫度愈發地高漲,男人的動作愈來愈快,女人的喘息也愈發急促……
「嘯,別……別在里面,今天是危險期……」她哀求的聲音也透著一股子魅惑。
男人听了,深陷谷底的長矛更加狂野,伸出大手按住她的身子,高大身子俯下深深吻上了她的唇,又在她耳畔粗喘,「給我懷個孩子也不錯。」動作更加猛烈。
「不行……」女人意識到他要做什麼,臻首拼命擺動,抵住他胸膛的手被他箍住,在一下又一下的撞擊中她已迷失。
半晌後男人低吼一聲,狂野的動作倏然而止。
她只剩下半口氣在那兒呼吸,胸口還在上下起著,男人又緩緩動了幾下,她的身子也跟著動了幾下,幾分鐘後他才滿足地俯身下來,親吻她的唇,並沒有馬上抽身離開。
額角的汗打濕了發絲,女人任由他親吻著,等稍稍恢復了意識後才抬拳打了他一下,「你怎麼這麼討厭?還不出去?」
「急什麼,它還不舍得出去。」男人嘻嘻笑著,像個貪嘴的孩子似的又動了動。
長矛尚未松軟,運動之余還能頂到最深點,她嬌叫了一聲,推高他的身子,「別鬧了。」
男人這才戀戀不舍起身。
她趕忙沖進了浴室。
等兩人都沖了個澡後,夏旅在梳妝台吹著頭發,孟嘯半倚在床上,點了一支煙,眉間略有所思。夏旅放下吹風機看著鏡中的他,心頭疑惑,他很少當著她的面兒抽煙的。
「剛出差回來就心事重重的,怎麼了?」前兩日他去外地做了台手術,今天是剛到家。
孟嘯吸了口煙,輕輕吐出,又嘆了口氣,「今天的新聞你看了嗎?」
夏旅微怔,片刻後斂下長睫,心不在焉說了句,「新聞有什麼好看的。」
「漠遠出了事,我打過電話才知道他正在接受調查。」孟嘯將抽剩的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吐出個煙圈。
「江漠遠他這次會有麻煩嗎?」她皺了皺眉,輕聲問了句。
「我看……懸了。」孟嘯實話實說,「先不說輿論如何,標維這關他就未必能過得了,說不準這次他真就身敗名裂了。」
夏旅眼底思索。
「你不擔心暖晨嗎?」孟嘯問了句。
「我跟她朋友關系都斷了,用得著我擔心嗎?」夏旅躺在了床上,淡淡說了句。
孟嘯看著她,半晌沒說什麼。
「睡吧,我好累。」見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瞧,夏旅渾身不自在,又補上了句,「莊暖晨過得好不過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只知道要是沒有她的話,我還能多個合作項目,她在跟我搶飯碗,我還在乎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