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編皺緊眉頭,伸手敲了敲桌面,「你是第一天做媒體嗎?不知道什麼叫做新聞的時效性嗎?等你回來發?等你回來黃花菜都涼了!你晚發一天就有可能會被其他媒體搶先!顧墨,你是個做事毫不猶豫的人,專題在你電腦里放了多少天別以為我不知道,等著你發?你能不能發還是兩回事兒呢!」
「專題,是你從我電腦里找到的?」顧墨目光一寒,他的電腦有密碼。
「想知道你的密碼也不是很困難,幸虧有人告訴我,否則我都不知道你做好了這麼大一個爆炸性專題,顧墨啊顧墨,做新聞有時候不能婦人之仁,不能等,你晚了一步就失去了最先報道權,華報是什麼身份的媒體你不是不知道,你隱瞞了專題,就意味著隱瞞大眾的知情權!」總編知道他的意思,理直氣壯。
「是。」這一次的回答,絲毫不見畏懼了。
許暮佳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拿起咖啡杯喝了口後皺了皺眉,許是咖啡太涼了難以入口,也對,這個秋天太冷了。
「女乃女乃,所以就算為了我也要堅強些,健健康康的好不好?」江漠遠喉頭一陣陣發緊,心頭更有種不詳的預感。
江漠遠趕忙放下床,「您先別說話了,醫生馬上就來。」
「好……」
「我今天感覺好極了,有幾句話想對你說……等說完了後你再找醫生。」
監護器的顯示屏上已成了一條直線……
「顧墨啊,你是天生做新聞的料子,標維的這次事件和江漠遠的專題你做得有理有據,評論鏗鏘有力,說真的,你好好干要不了多久就能做我這個位置。」總編的語氣稍稍軟了些。
許暮佳死死盯著他。
「我去找醫生,女乃女乃,您要听話,等我回來。」
「把窗簾拉開讓我看看吧。」
「有關江漠遠的專題,是你給總編的。」桌上的咖啡顧墨一口沒動,態度冷漠地看著對面的許暮佳,語氣沒有質疑,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再讀讀小說閱讀網良久後,孟嘯從簾子里走了出來,看著江漠遠,一句話沒說。
「葉子都開始落了……秋天啊,是離別的季節。」女乃女乃看著窗外,有金黃色的銀杏葉,也有紅艷的楓樹葉,秋風一吹,蹭著窗稜就飛走了。
「女乃女乃,這個家要有您在才完整,知道嗎?」江漠遠心急著醫生還沒來。
「漠遠啊,記住女乃女乃的話……女乃女乃這輩子知足了,有出色的兒子,孝順的兒媳婦,同樣優秀的孫兒和孫媳婦……知足了,女乃女乃真的知足了。」
「女乃女乃,等您病好了我馬上推您出去曬太陽。」江漠遠心口有些堵。
江漠遠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空氣倏然冰冷。
「醫生,這里!」
「這個角度看我的孫兒就更好了……」女乃女乃笑了,目光慈祥。
「女乃女乃,我先叫醫生……」
心髒監護器傳來尖銳的長音。
「顧墨,我這麼做都是希望你能明白,莊暖晨她再也不可能屬于你的了,我是卑鄙,我是做了很多事,但我就是愛你,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啊。」
江漠遠趕忙拿過紙巾,等紙巾放下時全都被鮮血染紅了!
「搶救……」江漠遠整個人都木了,先是喃喃而後大吼了一嗓子,「快去搶救!」
孟嘯紅了眼眶,下一刻緊緊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漠遠……女乃女乃主動按斷了儀器,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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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讓您走的。」
「女乃女乃!」
秋風瑟瑟。
「還是收回你的愛吧,我承受不起。」顧墨起身,神情漠然,「我想我們也再沒機會見面了,你也無需再為我謀劃什麼。」
江漠遠趕忙沖出病房去喊大夫,這個時間醫生們剛上班,一見呼叫器亮也趕忙趕回來,走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女乃女乃艱難地笑了笑,點點頭。
「你要去哪兒?」許暮佳一驚,趕忙起身。
「女乃女乃她……」江漠遠感到全身都很冷,死命壓下這股子寒意低啞地開口,「是不是又昏迷了?」他情願女乃女乃昏迷,也不願听到更難以接受的消息。
江漠遠知道她想說什麼,目光堅決,「不行!女乃女乃,這次我不會听您的。」
一片葉子飄進了陽傘中,輕輕落在玻璃桌上,桌上,咖啡涼透。來毫豫花。zVXC。
一大群醫生和護士趕到了重癥病房。
重癥病房,江漠遠趴在病床旁,雙眼緊緊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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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難捱。
江漠遠只好將床稍稍升高。
「為什麼?」他的眼趨于臘月寒冰的涼。有關標維和江漠遠的專題他一直存在書房的電腦中,只有一人知道他的密碼,就是許暮佳,自打離婚後他一時間也沒想到去修改密碼,也只有一個人能進得了他的房子,這個人也是許暮佳,離婚後她一直沒將家里的另一把鑰匙交還。
女乃女乃輕輕點了點頭,伸手緩緩地將氧氣罩摘了下來,無力說了句,「漠遠啊,我躺得很累……幫我把床升高一點……」
許暮佳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很簡單,我要讓你和莊暖晨之間變得更沒可能。」探身上前,她笑了,「我要讓她對你徹底絕望!顧墨,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咳咳……」女乃女乃劇烈的咳嗽。
「外面的陽光好嗎?我好像很久沒見到陽光了。」
顧墨聞言沒有動怒,反倒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靜,看著她足有兩分鐘之久後才開口,語氣緩慢,「許暮佳你成功了,暖晨的確對我已經絕望了。」
女乃女乃輕輕搖頭,停頓了下緩緩開口,「我知道我的情況……漠遠,答應我,如果我真的走了,不準哭……要跟暖晨好好的過日子,不準欺負她……」
「傻孩子,我老了,就算沒發生車禍也早晚有走的那一天……不要再怪任何人了,怎麼判是……法院的事……」女乃女乃說幾句歇一歇,聲音很小。「我不想變成拖累人的廢物……整天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身上插滿了管子,很疼很痛苦……雖然有時候我是昏迷不醒,但……也能听到你們說的……是孟嘯吧,他說……就算活著也只能用這些管子來維持生命……」
簾子拉上,只能听到里面醫生們忙碌的聲音。
「我沒事,把床放下吧,我躺會兒就沒事了。」女乃女乃輕輕拉住他。
「讓女乃女乃好好看看你……」
「听話……」女乃女乃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孟嘯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因為工作忙,他沒倒出空兒換鎖換鑰匙,沒想到她就趁著他出差的功夫,給他釀造了一場無法挽回的大錯!
病床上,女乃女乃意外睜眼了,目光落及旁邊時,唇角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緩緩抬手,輕撫在江漠遠的頭頂。
「長大了,我的孫兒真的長大了,現在啊,我還時不時總能想到你剛出生時候的樣子……跟你爸爸一模一樣。」女乃女乃無力嘆道,語氣充滿滿足和驕傲。
「顧墨——」好半天許暮佳才反應過來,等追上去的時候只剩下一串尾氣……
睡夢中的江漠遠一個激靈睜了眼,見女乃女乃正看著自己時目光驚喜,趕忙坐直身子,聲音有些許顫抖,「女乃女乃,您醒了。」
女乃女乃看著他輕輕笑著,費力抬手,江漠遠見狀趕忙再靠近,這才讓女乃女乃模到他的臉。
「孩子啊,你也知道女乃女乃是閑不住的人……整天總想著東走在西逛逛……現在的日子生不如死啊,每一次搶救都是一場災難……漠遠,就讓女乃女乃自私一回吧。」
「女乃女乃……」他的手劇烈顫抖,趕忙按下呼叫器。
江漠遠的身子倏然一顫,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很快反應了過來,猛地沖回了病房,為首的孟嘯也震驚,緊跟著沖了進來。
晨光,從醫院走廊盡頭的窗稜灑了進來,走廊映得光潔。
「誰說的,秋天也是豐收的季節。」江漠遠靠近,輕聲道。
「這要多虧了你,如果沒你這麼一鬧騰,我也不會下定決心去國外駐站做時事新聞,總之,是我欠了你也好,還是你欠了我也好,我累了,也不想再去想了,許暮佳,好聚好散吧。」顧墨說完這番話後轉身便離開,上了車。
搶救足足進行了二十多分鐘,這二十分鐘對于江漠遠來說如同二十年、二百年!
顧墨的呼吸愈加急促,嘴唇近乎抿成了一條線,最後一言不發地轉頭離開。
顧墨倏然攥緊了拳頭,目光卻有了一絲了然。
「女乃女乃——」
「哎,顧墨——」
江漠遠好半天才點點頭,起身將窗簾的一角拉開,有大片的陽光闖進了病房,驅走了靜謐和黑暗。白色地毯上攤開了一圈又一圈的光影,夢幻失真。
「但是,你也已經很成功地讓我厭惡到了極點,哦,說不上厭惡了,因為我是真真兒的一眼都不想再看見你了,這輩子都不想!」他的話冷得人心直顫。
「女乃女乃……」
江漠遠高大的身子微微一晃,大手猛地扶住了牆壁才能勉強支撐不倒下。
簾子被醫生們緩緩拉開。
「六點四十五分,傷者……宣布死亡。」孟嘯做了死亡聲明後,淚跟著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