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讀閣小說閱讀網她突然睜開眼,花無涯也似乎毫不意外,倒是她那聲稱呼唬的他一怔,隨即劍眉一豎嗔道,「臭丫頭,‘花師叔’是你叫的嘛?我怎麼不記得有你這麼個師佷?」
筱芷無奈,隨意的縱縱肩頭,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至于嘛?搞的她好像巴結他跟他攀關系似得,「好吧,花……老前輩,請問您要干嘛……」肋
這一次花無涯連眼楮都瞪上了,劍眉都要立成‘1’字,本來不打算正眼看她,這下不正都不行了,「老,老前輩?你竟然說我老???」
筱芷坐著往旁邊挪了挪,要不要手腕還被他綁架,她真想揉揉耳朵,這人扯開嗓子聲音還挺尖,刺得耳膜都疼,忙陪上笑臉打哈哈,「呵,哪啊,花……您氣質卓越、風華絕代,人見人喜花見花開,那小的喊您前輩,盈醫聖也喊您前輩,憑的貶低了您身份不是……」
花無涯听她如此一說,豎起的眉頭這才慢慢落下,只是這人看著不順眼,听著馬屁都別扭,白了她一眼,嗤道,「臭丫頭,牙尖嘴利還一肚子的壞水,跟那老不死的一個德行……」
筱芷眉頭一揚,又落下,小臉上堆著笑,心中不住提醒著一個字,忍,忍,忍,這人一定要忍……
她現在才算明白,女人小氣一點都不可怕,這男人小氣起來才真叫難纏,尤其是被眼前這位惦記上的話,那您以後連呼吸都得小心著點;鑊
打從那日巔峰對決被她橫插一杠後,這位花大俠就三天兩頭惦記著她,就連傅公公那都沒空去了。雖然交鋒幾次沒吃什麼大虧,花無涯也礙著身份沒怎麼為難她,但是這沒完沒了的追逐游戲她還真是怕了;
還有草堂里那幾位,這幾天對她是噓寒問暖呵護備至,就連醫聖大人時不時都會對她露出笑臉,咦,敢情全是精神損失補償;
花無涯冷盯著她,見她沒有回嘴倒是意外,收回把脈的手站起身,斂眉,眸中有疑惑意外,還有一絲不解,「練到第幾層了?」
筱芷這才一骨碌爬起身,邊活動四肢邊回道,「剛過第三關。」
花無涯聞言媚眼微眯,臉上一副‘果然如此’和‘居然真讓她過了’的復雜表情,說不上是喜是怒,只得冷哼一句,「急功近利……」
虞筱芷睇了他一眼,終是忍不住拿話刺他,「您來這不會是擔心我走火入魔吧?」
被她說中心事,花無涯回頭狠狠削了她一眼,既而轉身大步向亭外走去;也真是活見鬼了,他居然會擔心這個臭丫頭,明明這個臭丫頭老是和他做對,應該討厭她才是啊……
這事還得從鳳頭崖決戰後的第二天說起,那天筱芷一個人坐在湖岸邊研究盈天給的內功心法,按說學內功之前師傅一定得先教會吐納呼吸之法,內功這東西得循序漸進,急不得;
但是她的情況特殊,悟性又比一般孩子要好,不能拿同年齡的孩子來和她做比較。這是盈醫聖的原話,所以她在只學習了半日吐納呼吸之法後,就領到一本練內功的入門心法;
就是那天,她一個人坐在湖岸邊看書,花無涯來了……,一陣尖酸刻薄外帶冷嘲熱諷後,他留下了幾句口訣,不為別的,就只是要炫耀一下他的內功更玄奧,口訣更高深,字面意思更……難以理解……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嘴上掛著的臭丫頭真的練了這套內功!
虞筱芷無奈搖頭,其實這也不是她的本意,誰讓自己記性太好,他只說一遍她就記住了;而且初試練功時那一套心法還老在腦袋里晃悠,還莫名其妙的過了第一層……她也很無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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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才漸黑,竹林中卻已經被林葉遮掩的光線全無,只有那方石斗棋盤處還有盞孤燈;
虞筱芷自山頂歸來,途徑這片竹林,看到那方亮光時她停下腳步,駐足想了想,有些事不一定從她開始,但是結局卻關她的事,那麼過程呢?既然參與是莫可奈何,何不主動點?
她抬腳向那邊走去,果然,棋盤前玉柔抱臂而立,听到腳步聲已經向這邊看來,「小芷,是你啊,你剛回來嘛?怎麼不回去吃飯?」
筱芷並未對她問題做出回答,而是繞過根根綠竹來到她身邊,一同看向那石斗棋盤,石斗棋盤是一方大石砌去了一半,留下切面又石刻成棋盤,棋盤上的棋子都是被打磨光滑的黑白乳石,或許還有人長年模挲的關系。
棋盤上是一方殘局,是傅經所設,要求玉柔破解這盤迷局,一日不能破解,她每日就得抄寫十遍妙法蓮華經;筱芷挑了挑眉,她相信,這只是官方說法。
但是,這也確實是玉柔每日必修的功課,所以她才會在別人提到她功課時變臉。
筱芷歪著頭左看看,右看看,听說這棋局是梅花易數中的珍瓏棋局,珍瓏?傅老先生是想玉柔從中參透什麼呢?她不由的喃喃念道,「珍瓏真意,在于先死後生。」
玉柔一怔,轉頭,「什麼?」
筱芷回過神,閑閑一挑眉轉頭與她視線對上……對不上,30°仰視,她矮嘛,心中無奈一嘆,「置諸死地而後生。」
玉柔又是一愣,皺眉,她跟著默念一遍,仍是似懂非懂。
筱芷一笑,繞過大石奔到一旁涼亭下,坐在台階上看向玉柔,明明她的臉上還帶著笑意,下一刻,她的眼神卻已冷凝,「玉柔,你一心想要破解棋局,可是為了要報仇?」
沐玉柔聞言眸中一震,慢慢抬頭看向她,第一次,她的眼神中出現了與她年紀不符的神情,那是審視,「殺我父母幼弟,毀我家園奪我祖業,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難道你學武不是想為你娘報仇嘛?」
娘?听到這個字眼,筱芷一愣,既而又一笑,原來她把自己當成她的同類;
在‘虞筱芷’記憶的幻境中,她第一次見到玉柔時她才三、四歲大小,她看著搖籃中的虞筱芷,那般天真稚女敕的眼神中卻慢慢空洞,那種空洞中她看到無限驚懼、憤怒和蝕骨仇恨,玉柔失神落淚,喊虞筱芷……弟弟……
能想象到一個四歲大的孩子,人前歡笑又人後默然落淚的情景嘛,她當時就好奇,這丫頭會該把自己藏的有多深?
後來虞城被質疑私通他國,而要抵押質子進京時,她才知道玉柔的身份不簡單;
但是再怎麼說也只是個孩子啊,筱芷兩肘抵膝撐著臉,看她,「世間想要登高望遠的人大有人在,在這個過程中,踩別人上位和被踩著上位都是在所難免的。」
玉柔蹙眉,燈火下她的視線也漸漸冷了,「你到底要說什麼?」
筱芷面色不改,揚眉看向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了去,「打個比方吧,就比如說皇位……你要麼不爭,保個平安康順一世。既然爭了,那就只有八個字。」
玉柔在她說到皇位時眸中閃了閃,見她停下,不由問道,「哪八個字?」
筱芷唇角扯出笑意,睇著她道,「成者為王,敗者寇……啊,是七個字。」
沐玉柔怒了,她冷笑一記嗤嘲道,「成王敗寇,對哦,如果你爹造反成功了,坐上了皇帝的位置,到時他也可以這麼說,你也會跟著身價百倍。」
頓了頓,她換上鄙夷般的神情,冷睨著筱芷諷道,「可惜啊,得來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還不是一樣要遭世人唾棄,你和你爹就等著接口水吧……」
虞筱芷有些傻愣,她忘記自己還有個‘爹’了!雖然有料到也許會激怒這丫頭,但是沒想到這人原來天生都有毒舌的潛質,她將臉埋在掌中,肩膀一縱一縱,看起來像哭。
玉柔見她如此以為她真的被自己罵哭,但是一時間想上去安慰又不願開口,想了想,剛要開口,筱芷卻在此時抬起了頭。她定楮一看,人家哪是在哭,明明在笑。
筱芷笑的胃抽筋,眼淚都要笑出來了,直到真的傳來月復痛她才趕緊收拾起情緒,差點忘記盈天的囑咐了,她要保持心平氣和啊。
玉柔蹭蹭兩步度到她面前,氣的吼道,「你笑什麼?」
筱芷一抹眼角淚水,抬頭看她,「好笑就笑了唄。」
玉柔聞言氣的臉色漲紅,小拳頭握得咯咯響,她兩眼望天深吸口氣,咬牙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說完,她轉身向草堂方向走去。
她還沒走入竹林,筱芷便在她身後嘆息一聲,說了一句話。
她說,「我……爹做不了皇帝。」
玉柔一愣停下腳步,她轉頭卻不轉身,就這樣皺眉回嘴道,「哼,不過一月時間你爹的大軍已經連奪四城三郡,再過幾日都該拿下燕朝半壁江山了,還做不了皇帝,騙鬼啊……」
筱芷搖頭,面色不變,眸中神情卻篤定,「他做不了皇帝。」
玉柔真的疑惑了,她悠悠轉過身,似喃喃自語又似質疑筱芷,「為什麼?他為什麼會輸?」
筱芷再次搖頭,確是因為無奈,「你應該問他為什麼會贏?」
沐玉柔瞥瞥小嘴,她知道這些事情歸知道,但是她不懂。對于筱芷,那日傅公公讓筱芷轉交給她爹的信被她當場拒絕,她這才以為筱芷是希望他爹殺到京城去當皇帝,「如果你爹是輸的那個,我看你到時候還會不會說‘成王敗寇’。」
筱芷白了她一眼,正說他們家事怎麼就扯到她身上了,「古來今往,歷史和輿論都是由贏家主導的,如果他贏了便是推翻**,改朝換代的一代新君,名留青史。輸了,就要淪為謀朝篡位的亂黨賊寇,遺臭萬年。這是不爭的事實!」
頓了頓,她睨著玉柔補充道,「而你需要面對事實!與其整日想著怎麼報仇,圖個一時痛苦,機會還是一半一半……」
「那倒不如多花點功夫,想著怎麼捧他到更高,讓他得到想要的一切,又突然有一天,追求了一輩子的東西在一夜間化為烏有,眾叛親離身敗名裂,到那時……死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是真正的折磨……」
就好像一個愛爬高的人突然斷了腿,就好像一個人一夜間名利親人具離她而去,就好像……
她這樣算不算教壞小孩?
玉柔兩目奕奕,盯著她一眨不眨,然腦中卻有些茫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觀念所擊,就像是旱陽天突然落下個驚雷,轟的她兩眼發直。
虞筱芷斂眸嗤笑一聲,抬頭看到傻呼呼的玉柔,又想笑了,她突然話不對題的問道,「知道哪里有酒嘛?」
玉柔仍是一臉呆滯,但是點了點頭。
筱芷見此一樂,跳起身道,「走,我們偷酒喝去。」
虞筱芷和玉柔一前一後,一路跑遠,圖留下那盞孤燈仍留在石斗棋盤上,而就在那盞孤燈後的竹林深處,青竹後慢慢轉出兩個人影;
湖藍色的袍角及香灰的文士杉,花無涯自山頂歸來,正巧遇上進竹林去找沐玉柔的傅經,依照慣例又是一陣‘閑嗑牙’,卻沒想到會听到這一篇‘驚世怪論’……
花無涯一臉木納,傅經則是若有所思,兩人對視一眼,花無涯想著出自那小人兒口的話,莫名其妙打了個哆嗦;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都說了這臭丫頭一肚子壞水吧,這也忒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