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讀閣小說閱讀網夜色漸深，宮中寂靜，裊晴宮也恢復了平常。
東丹昭推開門，擺手令繡鸞出去，輕聲腳步走至床前。
床上的人靜靜的躺著，似睡著了。他不由得收住腳，靜靜的注視她，她偏頭枕著胳膊，容顏半掩，安穩恬靜。原本煩亂的心情此刻奇跡般的平復，仿佛她有種特殊的力量，讓他覺得安適。肋
褪下外衣輕輕的躺在她身側，卻不想極輕盈小心的動作仍舊是驚醒了她。
「九哥？」張開略顯朦朧的眼楮，落落有點兒吃驚，還以為今晚他會守著柳緗兒。
「吵醒你了，繼續睡吧。」挪開她的手，將自己的胳膊放過去，讓她枕著。見她想避，輕笑著拍拍她的肩，帶著親昵的輕哄︰「別動，就這麼睡吧。明天要早起，睡不好可是很難受的。」
「她沒事了嗎？」落落只好接受他的親密，垂著眼簾，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在額際。
東丹昭先是沉默，接著輕嘆，有著自嘲味道的笑︰「沒想到她會如此胡鬧，她是不了解這皇宮，在傲然的性子也能被磨平，何況是她。」
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驚訝的抬眼，看到他的眼楮里閃動著悲笑。
意識到失言，他不動聲色的岔開話，說︰「她沒事了。她這一鬧惹怒了太後，太後專程派來兩個人照顧她，剛剛她吃的藥里加了安眠成分，這會兒睡著了。這樣也好。太後雖行事強硬些，卻不會害她，如此一來我也放心了。」鑊
「哦。」許是心里的好奇蟲子又在啃噬，她忍不住就問︰「你很喜歡她嗎？」
東丹昭凝望著她，試圖看出她這麼問的用意。
她忙掩飾的笑︰「我也是隨便問問。」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東丹昭看出她心里有話。
「九哥，柳緗兒雖然做法極端，又不遵宮中規矩，可看得出她很喜歡你。我想，你喜歡她的話，也一定是喜歡她不拘泥且自由的性子，那樣才顯得難能可貴不是嗎？如果真喜歡她，就做些讓她安心的事，免得她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人命的。」
東丹昭目光不瞬的看著她，半天才出了聲音︰「落落，你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難道你不知道太後為什麼要我們去嵐山？不明白你是我的正妃嗎？」
啞然的張了張嘴，發覺如今的立場真的不適合說這種話，一時干笑兩聲，自言自語道︰「好像我是不該說。」
「你為什麼一點兒都不在意？」東丹昭忍不住又問，忽而眸光輕閃，似想到了什麼。嘴角嗤笑，臉色一下子暗沉了些︰「落落，要清楚自己的立場和身份，別再說這種讓我生氣的話。」
「哦。」她沒辯駁，翻身面朝里睡。
「生氣了？」東丹昭從身後環抱著她，貼著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別生氣，我不是故意凶你，只是看到你如此不在乎我，覺得……很茫然。」
「你自小在宮里生活，很清楚皇宮是個怎樣的地方，你曾說，皇宮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鳥籠，你就是籠中的金絲鳥，你想飛出去，卻又顧慮他們。我何嘗不是呢。皇宮對我而言是只獸籠，我就是里面的困獸，毫無對抗的力量。」
「有時想想，真可笑，我為什麼要回來？可不回來又如何？這里沒有溫暖卻是家，再想逃避，終究得面對。」
他的話音越說越低，但仍舊清晰的一字一句的傳入她的耳中。
她驚訝的听著，不解他為何突然說出這番肺腑之言，又不是醉酒。感覺他收攏手臂，漸漸將自己抱緊，仿佛是在尋找支撐的力量。
恍惚中她想起，曾經有個人也這樣擁抱過她，也在尋找一種支撐。那麼，她的支撐該在誰身上尋找？
※五更。
外面的天色尚蒙蒙亮，裊晴宮中人影就忙碌了起來。
東丹昭听到動靜醒來，看到依偎在身邊熟睡的人，被子里的那條腿很不安分的搭在他身上。想起昨夜對她傾訴的那番心話，自我好笑，自己都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說就說了吧。
笑著揉揉她的臉，喊道︰「落落，醒醒，該起了。」
「再睡會兒。」嘴里嘟囔著，抓著被子就將頭蒙住。
笑意溜出嘴角，將被子扯下來，再一次的推推她︰「不能再睡了，等會兒就要啟程了。」
「你煩不煩啊！」隨著一聲不耐的嚷嚷，她抬腳一踹，「咕咚」一聲悶響。
東丹昭毫無防備，硬生生被她從床上踹了下去，呆坐在地上，望著床上穩睡的人好一會兒不能回神。
而此時罪魁禍首似有了點兒知覺，緩緩張開了一雙迷瞪的眼楮，待看清床下的情景，唰的一下坐起來，抱住被子瞪大眼楮，小小聲的問︰「九哥，你自己掉下去的嗎？」
她這副樣子，惹得東丹昭終于大笑出聲。
她陪著干笑，似乎對造成他目前處境的起因，有那麼一點點印象。完了，睡覺時沒留心，還以為是從前呢。
東丹昭站起來，壓下滿眼的笑坐到床邊，問︰「你做了什麼夢，竟然這麼有活力。」
「我……對不起啊九哥，我不是故意的。」模著頭一臉懊惱。
「我也沒怪你，只是……落落，你不知道你剛才的樣子有多可愛。」捧著她的臉輕輕的揉了揉，笑著在她鼻尖一吻︰「好歹是將你喊醒了，快起來吧，總不能讓太後等。」
望著他優雅穿衣的動作，她呆呆的想著剛剛發出的一幕幕，若這也是他精心策劃，那就太可怕了。那麼自然，那麼隨性，讓她毫無防備，真的有種彼此很親近的感覺。
或許世間的事就是這樣。一男一女總是同窗而眠，即便開始是陌生人，時間久了，即便沒有日久生情，也會生出親近與熟悉，那遠比所謂的愛情要可怕。
一切收拾完畢，簡單用了早膳，天色已亮。
前往慈寧宮，卻在慈寧宮的宮門口恰巧遇見了元清霜。待彼此相遇那一瞬間，氣氛立刻起了微妙的變化，皆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落落已經知道他們的關系，沉默的站著，卻發覺他們也只是沉默。他們兩人四目相對，仿佛是在沉寂中回憶曾經的點點滴滴，當時間流逝，到了如今，面對面的站著卻不知話從何處說起。
這也許是情人最悲哀的結局吧。
這時對面的宮道走來幾個人影，其中一人穿著明黃龍袍，自是東丹魈無疑。東丹魈早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目光在落落身上停留著，淡而無意的說︰「這麼巧，都在這兒遇上了。」
元清霜將視線從東丹昭身上收回來，冷傲的神色下掩藏著那抹黯然。
東丹昭恢復了常色，笑說道︰「落落貪睡，費了幾番功夫才喊醒她，為此她還將我踹下床。催著她梳洗，趕著過來，還以為來遲了，想不到皇上也是這會兒過來。」
「九哥！」她一听他揭短，還是這樣的場合下，禁不住就瞪眼。
「是我失口了，別生氣，下回我不說了。」東丹昭忙歉笑，習慣性的用手揉揉她的頭發，以此安撫，也顯示著一種寵愛。
他們之間的一切，看在外人眼中無疑是打情罵俏的恩愛。
元清霜外表看著極為冷靜，但東丹魈則不同，臉上的暗色陰沉密布。若說東丹昭的舉動是故意，那麼她喊的那聲「九哥」實實在在的激怒了他。他沒想到他們的關系如此親密了，听了剛剛那番話，他甚至能想象出當時的情景。
一想到她在別人懷里熟睡、撒嬌，他的一顆心似乎都被烈火在焚燒。
落落注意到了，趕緊就說︰「太後肯定等著呢，我們進去吧。」
「皇上，請。」東丹昭笑著，當著他的注視握上落落的手。
落落被東丹魈陰沉的目光盯的渾身不舒服，甚至有種奇怪的害怕，下意識的想將手抽回。無奈東丹昭握的很緊，她嘴里小聲的央求著「九哥」，卻在不經意的抬眼間對上他的眼楮。他的眼楮里沒有笑，很認真的看著她，表明他清楚一切，他就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