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得早,沒因為大腦嚴重缺氧變成傻子,真是個好消息!」女醫生皮笑肉不笑地把診斷結果公布。
這些日子,她三頭兩天就要見到這位病人,她做醫生的都要覺得頭疼了。
蒼唯我握緊的拳頭,緩緩地松開了。僵硬的身體,也慢慢地恢復了正常。誰也不知道,就在剛才,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跳動。
他退後一步,緩緩地坐在了椅子里。抬手,揉捏著自己的眉心。這段日子,真的太累了!
幸若水沒什麼大礙,沒多久就醒了。一醒來,就被蒼唯我揪著一頓好罵。她也驚呆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蒼唯我這樣費力氣來罵人。
「幸若水,你他媽的居然自殺!你不是說不管多艱難,都要堅強地活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嗎?你他媽的堅強去哪里了……」
幸若水看著盛怒中的男人,听著一連串激憤的詞語,慢慢地也覺得自己好像挺對不起他的。她低著頭,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由著他罵個夠。
「他媽的,你倒是說句話呀?你要是不想活了直接跟我說,我一把掐死你或者一槍斃了你痛快!」蒼唯我更加惱火地看著一聲不吭的女人,恨不能真的掐死她。
幸若水看著他,低聲說了三個字。「對不起。」她不是不想活,只是不知道怎麼像以前一樣活下去。
蒼唯我的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仿佛下一秒就真的要掐死他。終于他一握拳頭,甩門出去了。如果他不走,他真的會動手掐死她。
幸若水看著門砰一聲關上,不由得苦笑。不知道是不是後遺癥,她覺得有些惡心,如果有吃東西,估計全都吐了。
……
蒼唯我吩咐他們好好盯著幸若水,一邊打電話將一幫朋友呼出來,一邊驅車直奔他們常去的那家酒吧。
車子交給泊車小弟。
蒼唯我看著酒吧的門,他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來了。
「你這家伙,終于舍得約我們出來踫個頭了?」
「那是。他最近把那個女人給綁回來了,憋久的問題解決了,自然就有心情了。」
「蒼,我沒見過像你這樣,恨一個人都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的!」
……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起勁。
蒼唯我只是拿著酒瓶子跟他們踫踫,自己一個人猛灌,像是要把自己灌醉似的。他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為仇人的女兒將生活弄得一團糟糕!
「夠了!不要提她,來,陪我喝酒!」蒼唯我不想再听到他們議論幸若水了。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很快就響應起來。酒杯丁丁地踫在一起,還叫了女人。
「蒼少。」女人像蛇一樣,纏上了蒼唯我的身體,一雙手看似無意實則有意地劃過男人的敏感地帶。
蒼唯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沒有推開她。出來玩,不能太掃大家的興。
一幫人喝到半夜,一個個喝得醉醺醺的,拖著女人就進了房間。有些連房門都不關,弄出了好大的動靜。
蒼唯我一個人還坐在外面獨飲,一杯接著一杯,一點要醉的意思也沒有。
女人听著其他房間里發出的聲音,又看看身邊的男人,貝齒咬住下唇。誰不知道這些人個個都是A市有頭有臉的男人,要是能成為他們的女人,那要什麼就有什麼,就不用再過這種賣的日子了!
「蒼少……」女人終于按不住,慢慢地將手從他的胸口往下探去。
蒼唯我灌酒的動作頓了一下,斜睨著女人。
女人嚇得渾身一冷,但隨即發現他並沒有拒絕,便越發的膽大起來。「蒼少。」女人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動作越發的大膽。
蒼唯我霍地站起來,把她拖進了一個空著的房間。
女人被拉得踉踉蹌蹌,卻是心里一喜。要知道,蒼唯我可從來沒有在這里跟女人發生過關系。比起他那幾個兄弟,他真說得上是潔身自好。
門踫一聲關上,女人被扔上了床上。
她驚叫一聲,隨即嬌聲道︰「蒼少,輕點嘛。」手落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往上,就讓裙下的春光乍泄。她媚眼如絲,吐氣如蘭。
蒼唯我粗魯地扯著領帶,箭步跨過,將騷首弄姿的女人推著翻個身,用領帶將她的雙手綁在身後。
女人有些慌了。「蒼少,蒼少,你這是干什麼?」她知道有些客人喜歡虐待,一些姐妹接了那樣的客人,一個月都無法下床。難道,難道蒼唯我也是那樣的變態客人。
女人被嚇壞了,急忙叫起來。
蒼唯我一把扯下她的小內褲,塞進了她的嘴巴里。再撕了床單,用布條將她的兩條腿分別綁在床腿上。
女人注意到,他的雙眼血紅一片。她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更加劇烈地掙扎起來。可是怎麼也掙不掉,只能絕望地搖頭流淚。
蒼唯我的情緒有些失控,他覺得自己的體內有一只野獸在叫囂,他必須借助什麼把它釋放出來,否則他的身體就會爆炸。
當皮帶狠狠地落在白女敕的肌膚上,那啪啪的聲音,讓他有有種嗜血的快感。他于是更加地用力,更加地興奮,皮帶落得更加的狠更加的密集……
第二天,當插著酒瓶子的女人被從房間抬出來時,所有人都渾身發冷。
然而,誰也不敢吭一聲。沒有人會為了一個妓女,去得罪風雲幫的老大。
事後,那個女人得到了很大一筆錢,離開了那里。但那一場噩夢,她一輩子也無法擺月兌。她到死也不知道,她不是遇到了變態男人。
只是替另一個女人,承受了一個男人滅頂的怒火。
……
也許是那一場發泄讓蒼唯我徹徹底底地清醒了,終于肯面對自己的內心。他不得不承認,他愛著幸若水。在這份愛面前,那一點點仇恨,根本微不足道。
當年的事情,小時候所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歷經歲月在他心里慢慢地成了一顆炸彈,需要一個爆發點。所以知道若水的媽媽就是當年那個女人時,那顆炸彈一下子就爆發了,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即便這樣,他依然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維護著若水。他從來沒有在身體上傷害過她。結婚後,他完全可以用性來折磨她,可他沒有。是潛意識里的警告,讓他沒有那麼做。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若水是他的仇人,所以他一定要把她逮回來鎖在身邊。可事實卻是,若水一直在他的心里,他絕不容易她離開!
意識到這些,蒼唯我在離開酒吧後,開著車在清晨的大街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差點造成了幾起交通事故,才把車開到公司樓下。
他想開回雲天別墅,卻沒有那個勇氣。他必須用大量的工作來累垮自己,再慢慢地去理清這一切。
正忙著的時候,肖岩來了。
「烈焰幫又有動作了?」蒼唯我擰了一下眉,抽了一口煙。
肖岩搖搖頭。「不是幫里的事情,是你私人的事情。」
蒼唯我挑挑眉。
肖岩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他。那是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加起來有厚厚的一疊子。「在看這些資料前,我希望你能夠足夠的冷靜。」
「這是定時炸彈嗎?」蒼唯我見他從未有過的嚴肅和慎重,也有些好奇里面是什麼。
「差不多。這是關于當年你養父那件事情的真相的,調查結果對你來說,威力不下于一顆炸彈。所以,我希望你冷靜。」在蒼的心里,幸若水是誰都不可以替代的。等他知道他費盡心思去報仇,他們卻根本不是他的仇人,他也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蒼唯我何等聰明,從這句話就已經猜到了問題的所在了。「肖,你在開玩笑?」
「我也希望是這樣。」話落,他轉身往外走。「總之,我希望你能夠冷靜。」
肖岩關門離開了好一會,蒼唯我看著桌上的東西,卻不敢動。如果他這幾年來所做的一切都搞錯了對象,那麼……
第一次,蒼唯我有些怕了。
……
這一切,幸若水並不知道。溺水之後,身體難受得厲害。不過,她也算是借機睡了一個好覺。一覺醒來,精神好了許多。
也許是蒼唯我下了命令,不允許她再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她又不想繼續在床上躺著,于是下樓去窩在沙發里看電視。
她其實也沒有心情看電視,所以隨意尋了一個輕松的動畫片——《熊出沒》。雖然沒有被逗得哈哈大笑,但幾次被笨笨的熊二給逗得忍俊不禁。
蒼唯我回來的時候,她剛好被熊二跟著光頭強的餅干一路往前的一幕逗笑了。一抬頭,就看到男人一臉的復雜表情。怔怔地看著他,不解地皺眉。
蒼唯我可以說是一身的狼狽,好像是剛剛跟人打過一架回來,臉上掛了彩。手上,還在滴血。他卻一點也不在乎,就這麼定定地看著若水,里面的復雜感情連他自己都理不清。
幸若水看著他,有些莫名其妙。「蒼唯我,你、你沒事吧?」她怎麼覺得,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似的。
蒼唯我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的表情並不像以往那樣陰鷙或者憤怒,但她還是害怕。
幸若水急忙站起來,想要逃。
蒼唯我一把抱住她,緊緊地按在懷里。他低頭,臉就埋在她的頸後,一聲聲地喚她的名字。「若水,若水,若水……」
蒼唯我覺得自己就要瘋了。在他對她做了這麼多以後才發現,他們根本不是仇人!他做這一切,完完全全都是錯的!
在經歷那麼多的污濁痛苦之後,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了若水。本以為從此可以過著有家的溫暖日子,卻在結婚當天陰差陽錯地看到了那一幕。一切,就這樣偏離了方向,再也不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蒼唯我,你怎麼了?蒼唯我,你放開我?」幸若水有些不解,還有些不安。她敏感地發現,蒼唯我跟以往不太一樣。
「對不起……」男人從來不道歉,只對她。可是自從結婚之後,他對她就只有冷言冷語。
幸若水愕然,她無法搞清楚這是怎麼了。「蒼唯我?」
蒼唯我微微松開力道,低頭與她額頭相抵。「若水,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從現在開始,拋棄一切過往,過我們兩個人的日子,行嗎?」
幸若水開始是愕然,最後冷下來。「不可能。」
冰冷的三個字,像刀刺進了蒼唯我的心髒。同時,也擊碎了他的妄想。
幸若水看著他,一字一句,眼中有淚。「你能讓我爸爸媽媽活過來嗎?你不能!你能讓死了的心復活嗎?你也不能!那麼,我們怎麼可能重新開始?蒼唯我,我說過,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重新開始的。就算這普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和你,也再無半點的可能。」
她的語氣並不激憤,反倒像是哭訴。但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扎在蒼唯我的胸口,挖出一個黑幽幽的洞。
幸若水推開他,快步向樓梯而去。
「若水!」蒼唯我一把拉住她,囚禁在懷里。「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
三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屈尊請求原諒。
幸若水看著他的眼楮,緩緩地搖搖頭。「我不知道。當初我爸爸媽媽死了,你那樣對我,我的心就碎了。現在長空也死了,我的心已經沒了。一個沒了心的人,已經不知道怎麼去原諒。或許,我早已經原諒了你。又或者,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
蒼唯我怔忪地看著她,任由她推開自己跑上樓去。他踉蹌一步,軟軟地坐在了沙發里。手落在眉心,痛苦地閉上雙眼。
整整一夜,他都維持著這個動作,不曾變過。一直到東方的第一道曙光亮起,他才如初夢醒。
既然她的心死了,那就讓心活過來,然後再取得她的原諒吧。
若水,終有一天,你會回到我懷里的!
……
房間里,幸若水也抱著雙膝在床上坐了整整一夜。蒼唯我的話,勾起了曾經那麼多美好的回憶,以及後來的噩夢。
她默默地流淚,哭了一整夜。
在天快亮的時候,終于忍不住疲憊,倒在了床上睡著了。在夢里,有曾經的幸福日子,歡聲笑語……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一睜眼,就看到窗前坐著的男人,嚇得她一聲尖叫。
「醒了?」蒼唯我笑著,彎腰在她額上親了一下。「快起來吧,小懶豬。」
幸若水瞪大了眼楮,愕然地看著他。這個人,這個人是被鬼附身了嗎?「蒼唯我,你吃錯藥了嗎?」
「沒有,我這回吃對藥了。」他依然笑著,將她從被窩里挖出來。「趕緊洗臉換衣服,否則我不介意幫你。」
幸若水頓時嚇得躲得遠遠的。換來蒼唯我低低的笑聲,似乎心情很愉悅。她不由得想起他說過,要跟她重新開始的話。于是臉色一沉,直直地看著他。
「蒼唯我,你不用白費心機,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們之間橫隔的不是三年,而是一座翻不過的山。這輩子,我們都再沒有可能,因為我恨你!只要想到我爸爸媽媽死了,我就恨不得殺了你!」
蒼唯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遞給她。抬起右手,握拳指著自己的心髒。「來吧,刺這里。」
幸若水抓著刀,對著他的心髒,良久也沒有動一下。她連一只小動物都沒有傷害過,又怎麼去殺人?殺了他,爸爸媽媽就能回來嗎?殺了他,一切就能回到從前嗎?
「蒼唯我,你別以為我會上當!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不可能!你也別想這樣來讓自己好過一點,你對我爸爸媽媽做的事情,你就是死十次,也不足以贖罪!」
「那就刺啊,狠狠地刺,為你爸爸媽媽報酬啊。」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心髒推!
幸若水嚇壞了,拼命地往後想把手抽出來。她不要殺人,她不要!
蒼唯我一松手,鋒利的刀就劃過他的掌心,鮮血馬上滲出來,染紅了手掌。
「啊!」幸若水嚇得扔掉手里的刀,抱著頭大叫。
蒼唯我手臂一伸,就把她鎖在了懷里,低頭蹭著她的臉。「若水,沒事的,別怕,別怕。」
幸若水在他懷里喘著氣,過了一會突然醒悟過來,一把推開他。「你別想用苦肉計,我不會上當的。」用力地瞪他一眼,她跑進了浴室。
蒼唯我看著掌汩汩冒血的傷口,苦笑。
幸若水在浴室里磨蹭了許久,才走出來。出來的時候,蒼唯我正拿白布條纏掌心。那白布條眼看著血一下就滲紅了,看著就可怕。
她裝作沒看見,過去打開電腦。
蒼唯我卻走過來,把她拉起來。「先吃了早餐再寫。」她長期睡眠不足,總是哭,還老對著電腦,眼楮遲早會出問題的。
「我不想吃!」幸若水打掉他的手。
「不想吃也得吃。」蒼唯我彎腰,不顧手上有傷,一把將她抱起來。
幸若水氣死了,踢打著雙腿,一只手打著他的肩頭。「混蛋,放我下來!我說了不吃就不吃,混蛋!」她身體虛得厲害,一番踢打下來,氣喘得厲害。
蒼唯我卻輕輕松松地抱著她,下樓,放到桌子旁坐著。
幸若水腳一踫地,就想轉身跑,卻被他按在了椅子里。
「你乖乖地吃早餐,我答應你,過兩天就送你去Z市。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了。」我要讓時間來抹去鷹長空在你心里的位置,那里空了,自然就能趁虛而入。
幸若水倏地瞪大眼楮。「你說的是真的?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走?」
「明天。明天你就會見到譚佩詩,但是今天你要陪我去一些地方。別拒絕,你沒有選擇,除非你還想繼續留在雲天別墅。」
幸若水話到嘴邊又吞下去,瞪了他一眼說︰「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殺了你!」
「好。」蒼唯我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然後給她布置早餐,就像當年他們熱戀的時候。
幸若水看著他的動作,鼻子有些發酸,被她忍住了。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不可能再回頭的。
她低頭,忍著翻騰的胃,逼著自己把東西給吃下去。但幾乎是她放下碗筷的同時,她就沖到馬桶旁,大吐特吐。
蒼唯我追過來,看著她吐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眉頭深鎖。該死!
幸若水幾乎癱軟在馬桶旁邊,被蒼唯我抱著回飯廳里。胃里翻騰的感覺只好了一點點,還是難受得她想哭。
最後,只好又把醫生給請過來了。
醫生在進門的時候,看到被蒼唯我抱在懷里的幸若水,撅嘴吹了一聲口哨。被蒼唯我犀利的視線一掃,這才急忙過來看病人。
其實就是長期飲食不正常,導致胃出了問題。最根本的,還是要紓解郁結的心情,恢復正常飲食。否則,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醫生給她吊了一瓶營養液,在床上躺了小半天,才感覺好了一些。
下午,蒼唯我就帶著她出去了。
第一站,是A大。三年過去了,A大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的那些面孔已經被新一輪的青春面孔取代了。校園,年輕人的世界,總是充滿了朝氣。
幸若水慢慢地走過,一點一點地,憶起以前的那些快樂時光。然而,一切早已經物是人非,尋不到當年的蹤跡了。
幸若水不笨,自然猜到蒼唯我的目的。听著他在耳邊說著當年的那些事,她沒有任何的回應。當年有多美好,如今便有多淒涼,哪里值得再提?
蒼唯我似乎不在乎,依然自顧自地說著。她第一次發現,蒼唯我也可以這麼多話的。或許,他求的並不是她的回應,而是他自己的釋放。
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相同的地方,兩個人各有不同的心情。
也許是運動了一番的緣故,當天晚上,幸若水居然睡著了,雖然睡得極其不安穩。
她不知道的是,蒼唯我在她床前坐了整整一夜。在黑暗中,一點一點地描摹她的容顏。直到她快醒來,他才悄然離開。
幸若水洗漱下來,果然看到譚佩詩在等著。她驚喜地大叫一聲,就沖了下去。結果因為太急了,一個踩空就摔了下去。
「若水!」蒼唯我一個箭步,從樓梯中間一躍而上,一把將她抱住護在懷里,兩個人一起滾下了樓梯。
「沒事吧?」他的手忙乎著,檢查她是否有傷到。他自己的手上還留著血,他卻完全不在乎。
譚佩詩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為什麼她覺得,蒼唯我對若水的態度不一樣了?
「我沒事。」幸若水推開他站起來,看了看他手上的血,動了動嘴沒說什麼。轉過身,往好友走來。「佩詩。」
兩個同樣憔悴不堪的女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若水,我放你自由。」在上車前,蒼唯我抱住她,輕輕地親在她的額心,鄭重地宣布。「不過,我會讓人跟著你一個月。不是監視,只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只有一個月。」
只是一個月而已,並不難熬。而這一次,她願意去相信他。
一直到兩個人並排坐在飛機上,幸若水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蒼唯我終于從她的生命里退場了,以後,再也不害怕這個人了。她轉過頭去,看著身邊的好友,淡淡地笑︰「佩詩,我終于自由了輕松了。」
「恭喜你。」譚佩詩傾身過來,與她的頭貼了貼,真心為她高興。
幸若水卻在自己說完那句話的時候,惆悵襲擊心頭。如果蒼唯我早點放手,或許一切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只是,人生沒有如果,也沒有或許。
緩緩地將頭靠在佩詩瘦弱的肩膀上,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怔怔地失神。
下了飛機,果然又見到有人在等著她們。
回到家里,一切又蒙塵了。
幸若水的身體很虛弱,卻還是堅持著把家給清洗一遍。譚佩詩只好陪著她,兩個人合力做大清洗。
等結束了,兩個人並排躺在地板上,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若水,還記得我們以前說要開一個廣告策劃公司的事情嗎?」譚佩詩轉過頭問。
幸若水微微一笑。「嗯,當然記得。」那時候年輕,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說這話有些可笑,她也不過24歲而已。這三年經歷了太多太多,總覺得自己已經很老很老了。
二十歲的身體,八十歲的心髒,說的就是她這樣的吧。
「若水,我們開一家公司吧,把我們以前想做的事情做起來!」本來只想守著幸福的婚姻,伺候丈夫和孩子,但一場災難之後,一切全無。那麼總要找些事情來做,否則日子如何度過?
幸若水微微驚詫地看著她,突然笑著用力點頭。「好,我們開公司!」反正現在有資金。公司剛起步肯定很忙碌,剛好可以分散注意力。
兩個人伸出手來,狠狠地擊掌。
「加油!」
「必勝!」
四目對視,兩個人終于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真心的笑容!這種找到想做的事情的感覺,真好!
想做就做。
兩個人爬起來做飯吃飯,洗完澡就窩在一張床上,說說畫畫,把想法給勾勒出來。她們還是想把公司開在Z市,因為這里是她們的家,有他們的魂。
關于公司的名字,兩個人討論了半天,也沒有一個合意的。最後只好擱著,先把其他的事情給定下來,比如注冊、選址什麼的。
兩個女人興致勃勃地討論到十二點多,終于困了,倒在床上就睡。這段日子以來,她們都是第一次睡得這麼安穩。
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緩緩而來。他的眼神溫柔而堅定,嘴邊有淡淡的笑容,連走路都能開出花來的帥氣……
終于,他來到了她的面前,低頭看著她。眼神里的溫柔,越發的厚重。「若水。」他低聲喊她,磁性的嗓音。
他抓住她的手,溫柔地笑著。「若水,我答應過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
「長空!」幸若水大叫一聲,醒了過來。是那個夢,她又做了那個夢,一模一樣!
「若水,怎麼了?」譚佩詩被她的叫聲給吵醒,揉著眼迷迷糊糊地坐起來。
幸若水看著她,抬手撫向眉心。「沒事,我做夢了。夢到長空,跟那天一模一樣的夢。」
「你是回到家了,熟悉的地方讓你想起熟悉的人,所以才會做夢。」譚佩詩有些黯然。她挺羨慕若水的,至少她的夢是好夢。而自己,每一次都夢到傅培剛被炸飛或者被射中。
幸若水怔怔地點點頭。「我想也是。」天知道,她多希望這個夢是真的。但每個人都告訴她,這是她思念過深所致。
傻傻地出了一會神,幸若水掀開被子下床。「快起來吧,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走進浴室刷牙前,幸若水突然眼楮一亮,轉過頭來大叫。「佩詩,我們的公司就叫培鷹廣告策劃有限公司,你說好嗎?」
「好!」譚佩詩笑著點頭,眼中含淚。
培鷹培鷹,就好像傅培剛和隊長還陪在她們的身邊,支持她們活下去!
「啊,我得上網去查查有沒有人用這個名字。還要多想幾個才行。」幸若水急忙忙地又折回來,火急火燎地打開電腦。
譚佩詩擦擦眼楮,也走過來,靠在她身上。「我覺得應該不會的,我們——」
她本想說我們運氣這麼好,話到嘴邊嘎然而止。她們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哪里來的好運氣?
苦澀地笑笑,沒再說什麼。
開一個公司不是在路邊擺一個早餐檔,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且相關部門的辦事效率確實有待提高,幸若水和譚佩詩在炎熱的夏天,跑得都要中暑了。
晚上回來,兩個人躺在床上,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而且真有點中暑的跡象,都感覺反胃不舒服。
「長空!」又一次,幸若水大喊著醒過來,她又做了一模一樣的夢。雙手捂著臉,她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一轉頭,發現佩詩居然已經起床了。
幸若水走下床,赤著腳走出去,看到佩詩正在廚房里做早餐。她正要開口說話,卻看到一滴液體掉落下來。佩詩在哭!
她輕輕地閃到門邊,貼著牆抬起頭來,頓時覺得鼻子酸酸的眼楮發熱。她們都在努力地笑,但其實心里的傷疼得厲害,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敢偷偷地落淚。
幸若水又折回房間里,洗好臉換好衣服才出來。一出房門,就大聲喊︰「佩詩,你是不是做好早餐啦?」
「馬上就能吃了。」廚房里的人手忙腳亂地擦著眼淚,大聲地應著。
早餐桌上,誰也不提傷心的事情,都把話題固定在了公司的事情上。只是,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紅著的眼楮,都心照不宣。
第三天晚上,幸若水再次做了一模一樣的夢。這一次,她再也不能只把它當作一個夢來看待了。
「你要去X國找隊長在?」譚佩詩愕然地看著她。本以為她已經放下了這個荒唐的想法,沒想到如今又提起來了。
幸若水抿著唇,堅定地點點頭。「佩詩,我已經連著幾天都在做這個夢。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確定一番,否則我怕將來自己會後悔。」
她覺得,那不是魂魄托夢,那是她跟長空的心靈相通!
「你一個人去X國?這根本行不通的,X國雖然不像中國這麼大,但你要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一個人,而且沒有任何的蹤跡可循,怎麼找?若水,這行不通的,你一定要冷靜下來!」到時候她也把命搭在那里,那可怎麼好!
幸若水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貿然就去的,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那一天,幸若水沒有再出去跑公司的事情,而是留在家里想去X國的方案。如果僅僅憑她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找到人的。必須要找到在Z國有勢力的人幫忙,才有可能。
一整天都在想,卻發現沒有能夠行得通的方案。她認識的這些人,除了鷹家的勢力,就只有軒轅麒了。但是刀疤曾經說過,軒轅幫的勢力主要在國內,在國外影響不大。
一直到傍晚。
幸若水在恍然中,突然想起刀疤曾經說過的話——只要你能說出名字的地方,都有天狼幫的勢力!
對,天狼幫!
那麼,是否只要天狼幫肯幫她,她就能去X國找長空?
幸若水用力地握緊拳頭,馬上打開電腦訂最近去T市的機票。凌晨十二點多有一趟飛機,她馬上下了訂單。
又打開百度地圖,查找人間地獄的位置,將相關的信息記錄下來。
關了電腦,幸若水拿起衣服,沖進浴室去洗個澡。冷水澡,她想要清醒清醒。
佩詩還沒有回來,她給佩詩留了一封信。
等搞好一切,她拿上錢包,拿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加上手機就出了門。樓下,那輛車那個人還在那等著。
「我要去機場。」幸若水拉開門坐進去。
那人看了她一眼,然後拿出手機給蒼唯我打電話。也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只听到他回答是。
車子飛馳往機場的路上,幸若水並沒有像從A市回來那樣緊張。她甚至沒有絲毫的擔心,因為已經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窗外夜色正濃,燈光閃爍。
幸若水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但一片堅定。如果熟識她的人就會知道,這跟以往的她有些不太一樣。
長空,你等著,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車子到了機場,離登機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幸若水辦理登機牌的時候,發現那一直跟著她的人也要辦理。她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訂的飛機票。隨即又笑了,蒼唯我要買一張機票還不容易麼?
幸若水過了安檢,靜靜地在候機廳等著。連她自己都意外,居然能夠這樣的平靜和冷靜。
凌晨的飛機準時地到達,準時地起飛。
幸若水在飛機起飛那一刻起,閉上眼楮開始睡覺。她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只有精力充沛,才能做事!
飛機在T市降落是凌晨三點。凌晨的T市,狂風卷積著烏雲,暴風雨就要來了。
他們從機場出來,攔了一輛的士。報地名的時候,幸若水沒有直接報人間地獄的名號。她在網上查到人間地獄旁邊就是一家中國銀行,她報的是那銀行的地址。
凌晨,機場到市區的道路暢通無阻。出租車一路風馳電掣,幾乎要飛起來。
但是,幸若水的心飛得更快,恨不能現在就能見到那個叫野狼的人。她清楚前面等著自己的將是什麼,卻沒有退路,也不想回頭了。
途中,幸若水下車買了一瓶啤酒,咕嚕咕嚕地喝了半瓶子。
車子終于吱呀一聲停了下來。
幸若水走下車,到銀行取了一點錢。從銀行出來,她指著斜對面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對那人說︰「我有些餓了,麻煩幫我去便利店買點吃的。我要呦呦女乃茶,再買一個面包。」
那人看著她,不動。
外面,正是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幸若水喝道︰「你倒是動啊。我沒吃飛機餐,現在餓得厲害。你要是不想去,那我自己去。」
那人打量了她一會,發現她沒什麼不對,就去了。
幸若水就地蹲下來,看著那人一步一回頭地進了便利店。然後撒腿就跑,一頭沖到了人間地獄的門口。
那人發現馬上追了出來,但是中國銀行就靠著人間地獄,她已經沖到門口了。
人間地獄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所以她毫不意外地被攔住了。
幸若水並沒有掙扎,她退後一步,舉起手里的瓶子,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在視線被液體迷糊的時候,看著守衛的兩個人說︰
「我想見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