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抬起頭來,尚未將人看清楚,下意識地開始反擊。
對方微微頓了一下,似乎是因為驚愕,隨即反應過來就開始接招。
他們所處的位置恰好是某棵茂盛的大樹下,茂密的枝葉將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只有樹葉縫隙間漏下來的一丁點亮。這條路延伸往郊區,所以行人較少,車輛也不算多。
所以兩個人在大樹的陰暗下你來我往,拳腳 啪,也沒人知道。否則這會恐怕會響起警笛聲了。
因為一開始就打上了,幸若水沒能看清對方的面容,卻看了個大概。襲擊她的是一個男人,一個高大壯碩而且非常厲害的男人!男人的拳腳明顯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而且不是那種只適合比賽的好看招式,是屬于直擊要害取人性命的格斗技術。
但是,在打了半天之後,幸若水開始發現,對方並沒有取她性命的意思。因為對方的功夫顯然在她之上,但遲遲沒有傷她。不像是要殺她,更像是試探她的能耐!
幸若水沒有停下來,也沒有問。既然對方不是要殺她,那麼當作一次考驗也好。對方沒有出盡力,她卻招招逼人,逼得他不得不更認真地應對。
大約又打了有十幾分鐘,對方的手以刀的形狀抵在了幸若水喉嚨的位置。這場打斗,這才算是結束了。
若是在比賽場上,此刻一定迎來了漫天的喝彩!畢竟比起那些點到即止的幼稚套路,這種貼身搏擊、旗鼓相當的打斗要精彩得多!
幸若水氣已經喘得厲害了,剛才打了挺長一段時間了。但對方的氣息只是一點點的緊,光憑這個就要勝出她幾籌。剛才動來動去,她沒能將人看清楚,這會停下來,縱然光線暗得厲害,她還是把人給認出來了。
「蒼唯我,你怎麼會在這里?」秀眉,微微皺起來。
蒼唯我松開手。昏暗中,微微地勾起嘴角。他沒有想到,過了一年,若水居然有這樣的身手!更沒想到,鷹長空能把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訓練得這樣厲害。果然,鷹長空是個不能小覷的角色!
這樣想,心里又有些苦澀。這些似乎都預示著,若水離他越來越遠了。
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蒼唯我有些貪婪地看著她的容顏,然後想拉她的手,卻被幸若水躲開了。「若水,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話吧。」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還是說,你要說的內容見不得人?」雖然蒼唯我後來的表現證明他是真的放手了,但孤男寡女走近了,總是容易惹人誤會。上校又是個很容易吃醋的,她不想他誤會。到時候也不知道做出什麼事情來,那才麻煩。
蒼唯我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縱然過了這麼久,若水對他的形象依然沒有改觀。「我要真帶你走,早就動手了,也不用把你騙到別的地方去。走吧,折回去不遠就是個咖啡廳,到那坐下談吧。」
幸若水想了想,沒吭聲,折回來就走。
蒼唯我快步跟上,走在她的身邊。卻見她兩手扣在褲兜里,故意拉開跟他的距離。他不由得苦笑,一步錯,再想彌補卻不知道要走多遠。
當初蒼唯我追求幸若水,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那時候的若水也算是富人家的孩子,卻偏偏對有錢人家很不屑。她從心底排斥有錢的男人,如果有花邊新聞那就更慘。偏偏,他就喜歡上了這麼一個女子。為了得到她,他也算是費勁了心思,才贏得美人歸。
她討厭花心的男人,他討厭只喜歡他的外在和錢財的女人。開始的時候,他也曾懷疑過這一次次的相遇,其實是她故意的安排,也曾經對她不屑。但後來慢慢發現,那真的是緣分是巧合,她不僅不想靠近他,甚至還想避開他。知道了這一點,他就無法不動心了。
他的過去太沉重也太黑暗,若水對于他來說算是一道光,或者說是一盞橘色的燈,照亮他的世界。八卦雜志總是捕風捉影,仿佛他就是一個風月場的高手。但事實上,他內心渴望家庭的溫暖,想要一個溫柔的女人亮著一盞柔和的燈等候他的歸來。只是在這個物質至上的社會,能夠給人家庭溫暖的女人已經太少太少了。他也算是尋尋覓覓許多年,才踫上了幸若水。
本來一切順理成章,他們就快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了。偏偏在婚禮當前,讓他見到了花月容胸口稍上一點的那個胎記。對于當年那個女人的面容,他的記憶是模糊的,但那個特別的胎記卻一直刻在他的腦海里,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那個胎記的形狀很特別,就像是一條血色的蜈蚣。當年母親跟那個女人在拉扯的時候,跌倒在地上的他一抬頭,恰好就看到了那條蜈蚣。以至于後來,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夢里見到一條大蜈蚣張牙舞爪地向自己沖過來,然後就會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這條蜈蚣留給蒼唯我的印象太深刻,所以看到花月容身上的胎記,他甚至沒有過多地求證。只是誰也沒有料到,花月容和那個女人不僅容貌相似,就連那個胎記也是一模一樣的!
真相揭開之後,後悔就跟毒蛇啃咬著蒼唯我的心。可是他弄丟的不是一個東西,找回來或者買個一模一樣的就可以了。他弄丟的是他心愛的女人,她不會在原地等著他找回,而是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蒼唯我陷入了懊悔和往事當中,神智已經有些飄遠。
幸若水則完全不想開口,因為她沒辦法跟蒼唯我像朋友一樣交談。當初,她也是愛的。正因為愛過,所以沒辦法泰然面對這個男人。如果蒼唯我是那種橫行霸道的富二代,她就可以完全不理會他。可是她知道,這個男人曾經受過許多的折磨,境遇可憐。
一路上,兩個人都默不吭聲。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吵架之後冷戰的情人或者夫妻。
所幸咖啡館真的不遠,兩個人沒多久就到了。咖啡館生意不算特別的好,他們找了最靠近角落的那張桌子坐下來。
幸若水不愛喝咖啡,所以給自己要了一杯檸檬汁。下意識的,給蒼唯我點了一杯純咖啡,強調不要放糖。等服務員離開了,一轉頭看到蒼唯我的眼神,她才赫然回神,尷尬地別開視線。「對不起,你可以重新點過。」
他們曾經是一對情侶,每次去咖啡廳,都是她點了之後,給他點一杯苦咖啡。她還曾經問過他,為什麼喜歡苦咖啡。他說因為人生就像苦咖啡,主味道是苦的,細細品味才能品出醇厚甘甜來。她還笑他太悲觀了,說下次不給他再點這個。但每次去咖啡廳,她還是會給他點,已然成了習慣。
蒼唯我看著單純的小女人尷尬地別著腦袋,勾著嘴角笑。無論如何,蒼唯我其實還在幸若水的心里。也許,他還是有機會的。
幸若水在心里刮了自己幾個耳光子後,慢慢地將情緒調整過來。終于,目光投向他的臉。「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我听說,鷹長空的初戀情人回來了。」蒼唯我靜靜地看著她。以他對若水的了解,這句話必定引起強烈的反應。
果然,幸若水霍地站起來就要走。她氣呼呼地就往外沖,恰好撞上了端咖啡過來的服務員。
服務員一聲驚叫,眼看托盤里滾燙的咖啡就潑出來了。
明知道以她現在的身上應該能閃開,但他還是忍不住伸手一把拉著她與自己換了個位置將她護在懷里。滾燙的咖啡,就這麼潑在了他的身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驚慌地叫喊。
咖啡濕了蒼唯我的白襯衫,他卻眉頭都沒皺一下,低頭問懷里的女人。「若水,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