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舌蘭是一種有力道的酒，有人說它適合真正的男子漢。
羅曼舉起了杯子，里面的龍舌蘭酒香極為醇厚，他隔著玻璃杯，隔著那透明的酒液，很認真地打量起那個東方少女，她看上去很小很小，按照西方人的標準，她也就是十一二歲的模樣，嬌女敕青澀，可獨獨那雙眼讓人看不透。她的眸子里寫著自信，並非自滿；盛著平等，而非卑微。
「小姑娘，你知道我已經收了蕭宸為學生，有一個東方血統的學生，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作為一個學者，恐怕最大的願望是找到合適的傳承者，至于這傳承者的數目，是一，還是二。我想羅曼先生並不太在意。您的學生遍布四海，何必局限于血統。我想如果羅曼先生願意听听看我所選擇的發展方向和課題，給我一個機會，看看我是不是您所接觸的崇拜者中最不同的那一個。」
羅曼轉動了一下手上的結婚戒指，他看了看若堯，唇邊的笑意一閃而過，「小姑娘的德語不是很好，還遠遠達不到我的標準。」
「我可以學習。」事實上，若堯從未系統學習過德語，她是從小出生在德國，可是兩歲時就返回了中國，她只是陸續听母親父親聊天時用一些德語而已。
羅曼點了點頭，對若堯的欣賞進了一步，他是個學者，他喜歡實在的學生，虛心求教，而非巧言善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只看結果，不需要听理由。
「說說你的想法，為何想成為我的學生。」
「先生……」若堯正了正神，「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物理學的魅力都沒有減退。當年瓦特發明蒸汽機，推動了工業革命，促進了一個紀元的發展。現代科學里，有許多人以為，化學生物才可以帶來生機，可我認為不。」
「哦……」拖了長長的尾音，羅曼的手指慢慢收緊。
若堯深呼吸了一口，她拿起酒瓶，用自己的杯子里也倒了龍舌蘭，然後她切換成英語開始說話，純美式的發音悅耳流利︰「人類的局限在于不敢想。愛因斯坦曾說過，如果人類可以趕超光速，那麼時空的運轉甚至可以靜止。美國有方圓三百公里的原子加速跑道，這個數字令人咋舌，也令人沸騰。我們所要做的一切，是創新，而非等待問題的出現，再去思考。」
「……」
這里靜靜的，四人的天地游離于喧囂之外。
良久以後，羅曼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對夏若堯主動地伸出了手，「你姓什麼？」
「夏！」若堯伸出手，勾起唇角，「夏若堯，我的名字。」
「夏小姐的理想很大很好。」
「我手中沒有撬起地球的杠桿，可我有美好的願望，也有實現願望並願意為之不懈努力的決心。我希望自己找對門檻。羅曼先生，我對您最新的論文很有興趣，這是我想成為您學生的主要原因。」
「哪一個？」羅曼饒有興趣地問道。
「海域黑洞！」
眼神一閃，羅曼不訝異于這女孩會關注到他，但受驚于她會對這樣冷門的課題感興趣，「如果有機會，我想拜訪一下你。」
「非常榮幸！」
「那麼……，今夜很愉快。」羅曼笑著站了起立，對蕭宸伸出了手，「宸，那我先離開了，謝謝你們的招待。」
「老師慢走。」蕭宸站起頷首。
「羅曼先生，夜晚愉快。」衛非也站起讓位。
……
「恭喜你！」待羅曼離開之後，蕭宸很認真地看向若堯，「羅曼他很少給人機會的，你已經成功了一半。」
「我會牢牢抓住那另一半，努力成為蕭哥哥的學妹。」
若堯說話間就把視線黏在了蕭宸的臉上，她從來都知道他英挺俊朗。歷經兩世的她看過太多的俊男靚仔，曾讓她最驚艷的便是伍東爵。
伍東爵本身就如同熱烈的陽光，出現在哪里，就會照射到哪里。若堯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伍東爵時，寧思琪的眼珠都不會轉動了，蘇珂珂還有葉喬全都低下頭，無力開口說話。
而蕭宸不同，他的優雅清貴並不刺目，他就如同和煦的暖日，讓人依戀，他的容顏會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沉淪欣賞，卻不會生出自卑。直到這一刻，若堯在心里有了她正式的評價，蕭宸其人，容顏不二。
「哎，花痴女，看夠人家宸了沒，最受不了你這樣的女孩，一個個的平時就裝矜持，可一看到美男，就本性暴露。」衛非嘖嘖地嘆道，他和若堯氣場不和，說半句話不到就要刺她一下。
「怎麼了，看人家的臉就算不矜持了？」若堯笑，然後她把目光落在了衛非的臉上，再到他的身上，來回打量，那樣子直接而帶著審視，半點不客氣。
「你干嘛？拜托，別打我注意，你還是去看宸少吧！」衛非模了模自己的手臂，似乎想要撢去上面的雞皮疙瘩，他一副膽寒的樣子，好像若堯是洪水猛獸。
「呵……」若堯搖頭大笑，前世她和衛非的關系雖不算最好，但也還尚可，才不像今生這樣，簡直是話不投機，「衛非，你盡管比不上蕭宸英俊，但也差強人意。你看你帶著眼鏡，有書卷氣，只要不說話就不會破壞你的氣質，再看看你的身量體型，只要好好包裝一下衣著，走出去勉強也算是六尺美型男。」
「……」衛非憤恨，他被調戲了。
「你說什麼？」若堯快笑噴了，「我只是合理地欣賞一下而已，至少我在腦子里想的都是男人穿上什麼衣服比較好看，不像你，大概就想人家男人月兌光的樣子吧。」
「咳咳咳……」蕭宸灑了點酒出來。
「你，你，你，你說什麼……」衛非伸出手指，點著若堯，上下顫抖。
若堯托著下巴，很認真地道︰「衛非，我們會是好朋友的。我知道你討厭愚蠢的人，我也一樣討厭；我知道你討厭裝傻，這點我不討厭，不過我們求同存異，這點忽略；另外，我知道你討厭人家把你當做笨蛋，你放心，我一直知道你聰明絕頂，絕不會低估你的智慧。另外，我更不會像那些女人一樣，貼著你不放。因為我對，……掰直歪男……沒興趣。」
「砰……」衛非重重地把酒杯砸到了桌上，他直愣愣地盯著蕭宸，「宸，你重色輕友。」
衛非已經認定了是蕭宸出賣他，把他的所有的信息都出賣給了這個可惡的小女人。在衛非眼里，女人不管是三歲，還是八十歲都是可惡的，而迷戀女人的男人是可悲的。
「沒！」這是屬于蕭宸的回答，簡單，直接。
若堯有些‘負疚’地看向蕭宸，她真對不起他，她今天一出現，第一次害他被羅曼先生誤會，以為是蕭宸帶著自己來堵他的恩師的；第二次，害他被衛非誤會，以為是蕭宸把他們的‘閨中’秘密分享給了自己。
可是若堯的負疚若是對其他人恐怕還能持久些，但對蕭宸，她馬上就可以拋諸腦後，因為她知道，不管怎麼對蕭宸都是無害的。
「你，你，你還是朋友嗎？你無視于我現在被家里那個古板老頭子追殺的窘況，還把我的秘密當做笑話一樣講給這個長相一般，身材一般，氣質一般，本事一般，但毒舌毒心毒肚腸的臭丫頭听，你，你，……」
衛非開始長篇大論起來，蕭宸看著他說話，然後一杯杯地灌酒。
這時，若堯的手機開始震動，她按下了接听鍵，「楊叔……」
「小姐，那個蛋糕經過化驗，除了含有讓您致敏的花生油外，還發現了一種學名為Lytta，vesicatoria的藥物，俗稱西班牙蒼蠅。」
「……」若堯的臉迅速變得陰郁起來。
「小姐，您知道那是什麼嗎？」楊叔的聲音帶著不確定。
「知道，楊叔，我收線了！」怎會不知道，西班牙蒼蠅，一種烈性催情藥，據若堯的了解，寧思琪還沒這個本事，若是前生，那不好說，可現在十六歲的寧思琪最多也只憧憬讓自己病一場而已，所以這絕不可能出自她的手筆。
若堯的目光現在射向酒吧的一個角落。
昏暗的燈光印著少女的怒意，衛非只覺得渾身都寒地打顫，他不顧還在和蕭宸生氣的當口，只看向若堯。
那女孩子的雙瞳幽黑發亮，似乎有風暴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