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蕊縴然一笑,臉上並無不悅︰「沒事,華珊郡主的口沒遮攔,刁蠻任性,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見怪不怪了。」
華珊登時氣紅了眼︰「你敢諷刺我?」說話間身子就要往前沖。
十六公主連忙拉住她,謹慎的提醒︰「不要沒規矩,三少夫人是貴客。」
「貴客?什麼貴客?她的父親不過是個渝州小地的小官罷了,有什麼值得十六姐姐你忌憚的?況且,要不是她搶了天皓哥哥,這會兒的三少夫人,是該十六姐姐你的……」
「住口。」十六公主隱忍著胸腔的浮動,咬著唇頓時說不出話來。知得著一。
華珊看出了她臉上劃過的痛楚,這才也跟著緊張起來︰「十六姐姐,是我不好,你不要動氣,大夫說你身子虛乏,不宜動氣。」說完,她還狠狠剜了心蕊一眼,惡狠狠的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是十六姐姐也不會動氣,你這個禍害。」
心蕊無辜的攤攤手,一臉置身事外︰「關我什麼事,好像是你的話刺激了她,反而賴到我的頭上,宮里人的都是這麼是非不分,草菅人命嗎?」
十六公主隱忍著胸腔的痛苦,咬著牙悲哀的垂了垂眸,一臉抱歉︰「三、三少夫人,請不要、與華珊計較。」
心蕊看她那要死不活的模樣,只平淡的別過眼去︰「我不會與她計較,我也不會與你計較,我也不管你的病,你的弱是真是假,總歸我懶得看你們的把戲,若你們當真都喜歡我家相公,那我也只能說句抱歉,除非我死,否則,別管是郡主還是公主,就算你們委曲求全的願意做妾,我也不會讓你們進晏家的門。」
她的腔調太過凌厲,讓虛弱的十六公主不禁心髒巨跳。華珊氣得鼻孔冒煙,凶狠的道︰「你這算什麼?這麼說你終生都不為你家相公納妾了?可笑,大崇國的男子,從來都是三妻四妾,你擋得過我們,還有千千萬萬的女人,你都能一一擋過嗎?還有天皓哥哥知道嗎?他知道你是個心胸狹窄,善妒嫉妒的惡毒女人嗎?」
心蕊莞爾一笑︰「他早晚會知道。」說完,她唇瓣輕勾,轉身徑直出了月亮拱門。
看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十六公主還久久無法回神,她咬著唇瓣,想著那個女人的剛才的坦白與警告,心里不禁升起了一絲恐懼,那個女人這強護霸佔的性格,與他竟然如出一撤,果然這就是天皓選她的原因嗎?因為她是一個能與他為止匹敵的女人,而自己……卻弱小得猶如雄鷹腳邊的小稚雀,所以他不愛她了。
華珊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盯著十六公主不滿的道︰「十六姐姐,我將她帶來是想讓你給她個教訓的,怎麼反倒讓她數落了你一頓?那女人囂張蠻橫,還將天皓哥哥霸佔著,她到底有哪點好?一副狹隘心腸,真不明白天皓哥哥看上她什麼了。還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皇上賜婚,是你先找天皓哥哥提出抗婚,他才回稟皇上拒婚的,到底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放棄他?」
十六公主一臉驚詫的抬起眸子,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你怎麼知道?」
華珊咬了咬唇︰「當時我就在不遠處,我都听到了,十六姐姐,看看你的這些畫,你明明還很喜歡天皓哥哥,你知道我也喜歡天皓哥哥,我們不是約定好了,一起嫁給他,一起輔佐他,為什麼你要放棄?為什麼啊?」
十六公主張了張嘴,卻半晌說不出話來,是,的確是她私下先提出抗婚的,她也的確很愛天皓,可……可如果他早一點回來,哪怕只早半個月,她也會興致昂揚的嫁給他,做他最美的新娘,只偏偏,他就偏偏晚了,晚了那致命的半個月……想到這里,她腦中閃過一絲痛苦,那種被貫穿的恥辱與悲憤,讓她幾乎快活不下去了。她忍下胸口的作惡,閉上眼楮努力讓自己平靜,可一張煞白的臉還是出賣了她的悲哀。
那個漆黑的夜晚,那個萬籟俱靜的黑夜,就在那個時候,她失去了清白,這樣的她,又如何配得上天皓呢?她已是殘花敗柳,而他卻是新銳聞名的平奴大將軍,她與他,根本已經不匹配了。
並且,她看得出來,從他回國以後,兩人每次談話時,他都有些魂游,好像心有所思的樣子,甚至後來,她提出抗婚,他竟然原因都沒問就一口答應了,他答應得這麼快,讓她連反悔的余地都沒有……他們錯過了,雖然不想承認,可他們的確是錯過了……
沒人知道多年的戰役,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他回來後,人成熟了,卻與她更疏遠了,她想過,就算她還是完璧之身,他只怕也不會答應這場婚姻吧,他已經心有所屬了,而那個人……就是剛才所見的女子嗎?如果是她,他們是何時相戀,何時動情的?如果不是,那他為什麼又要娶她?
看十六公主毫無反應,只悶悶的不吭聲,華珊心頭一火,倏地放開她的手,轉身沖出了前庭……
十六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心頭一驚,忙看著十六公主問︰「公主,要不要奴婢去將郡主追回來?她這麼氣沖沖的,指定是去找晏家三少夫人了,這是在宮里,她若是做了出格的事……」
十六公主看著那道拱門,心中一個自私的想法突然躍了出來,她猛然抬手,制止道︰「不用了,華珊雖蠻橫些,卻不是不懂規矩的人,由著她吧,你也說這是宮里,能出什麼大事?」那個女人,渾身彰顯著刺眼的光芒,以一副「我才是晏天皓的正妻」的高傲姿態出現,可她又怎麼會知道,她才是與天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情根深重的人。那個女人懂什麼?她只是個得幸嫁給天皓的普通女人一個,他們之間根本無愛,這樣的婚姻,能維持多久?況且她心思狹窄,不但對她堂堂十六公主冷嘲熱諷,還表明終生不會讓天皓娶妾,這怎麼可能?先別說天皓肯不肯,就是晏府上上下下也絕不會同意。索性今日就讓華珊給她個教訓,也好讓她清楚自己的本分,不要太過狂妄。
出了茗椿宮,心蕊便隨口叫了個宮女送她去春波殿,可剛路過御花園西角的千水池時,身後一道濃重的怒火聲便響了起來︰「袁心蕊,你給我站住。」
心蕊微微挑眉,有些煩躁的止住步子,回頭一瞥︰「又怎麼了?大郡主?」
華珊氣沖沖的走上來,瞪著她吼︰「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你自己離開天皓哥哥,我就放過了,否則,我要你好看。」
這種台詞還真是沒有創意,心蕊無聊的看她一眼,回身繼續往前走。
「喂,袁心蕊,你敢無視本郡主?」華珊顯然是怒急了,竟然整個身子突然就沖上來,心蕊措手不及,只感覺後背被猛然一撞,接著身子一個旋轉,便落進了旁邊冰涼的千水池中。
「晏家少夫人……」領路的小宮女驚恐的叫了出來,急忙蹲在池邊想撈起心蕊,天啊,這千水池之所以叫千水池,可是因為它水深千尺,深不見底啊……
華珊顯然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住了,她腳步節節後退,一張俏臉煞白可怕……她迅速看向四周,見並沒有旁人,她陰狠的眼眸才又轉向那頭已經被池水掩末到頭頂的心蕊,倏地一咬牙,她再瞪向岸邊那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小宮女,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竟沖到小宮女後面,猛地一把也將她推了下去。
小宮女措手不及,回頭下意識的抓住華珊的腰帶,她不想死。
華珊眼中閃過一抹狠毒,隨即伸出長長的指甲,凶狠的抓了小宮女一把,小宮女手背登時流血,她吃痛的松開手指,身子卻就這麼直直的落進了池里。
「啊……」隨著這聲刺耳卻短促的尖叫,與激蕩的波濤,接著池面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千水池不知是何人所建,水深千尺,深不見底,由于它坐落偏遠,久而久之竟就成了後宮嬪妃們殺人滅口的好去處,而誰都知道這池子的用途,因此也不會有人在池邊加設護欄,因此,今日倒是成全了華珊。
華珊眸影慌張的再看了四周一眼,確定真的沒人看見,她才咬了咬牙,惡狠狠的對著已經平靜的池面哼道︰「既然你說了除非你死,否則斷不放棄晏家三少夫人的寶座,那你就去死好了。」說完,她眸光一晃,轉身提著裙子便匆匆跑了。
右邊,一棵懷抱歡聚的連理樹後頭,一位宮女心有余悸的看著這一切,她膽怯的吞了口唾沫,微微回神,便焦急的往茗椿宮方向跑去。
十六公主正在窗邊的斜榻上多愁善感的躺著,她腦中無時無刻不是回旋著晏天皓挺拔欣長的聲影,可當她幻想著兩人穿上新服是什麼模樣時,猛地,漆黑夜晚中一道猥褻的笑聲又將她拉回了現實,她銀牙緊咬,手指抓下觸手可及的一朵木蓮花,木蓮入掌,很快便被她捏成粉碎。
外頭傳來宮女匆匆的腳步聲,十六公主勉強平復了心情,手指松開,朝外面輕問一聲︰「華珊沒做什麼過火的事吧,那丫頭倒不是全然放肆的人。」
趕回來的宮女一臉余驚未消,喘息了半天,才慌慌張張的道︰「華、華珊郡主將晏家三少夫人推下了千水池……」
「什麼?」十六公主豁然起身,整張臉滿是吃驚。
宮女拼命的點頭,一張臉白如宣紙︰「公主,是真的,還有一個倒霉的小宮女,也……也被推下去了,怎麼辦娘娘?咱們要不要叫人去打撈,那可是晏家的新少夫人啊。」
十六公主連忙喝道︰「且慢。」她頓了一下,臉上竟然露出莫名的笑意,隨意掩蓋笑痕,她才勉強的道︰「那千水池是什麼地方,隨便能撈得起人來的嗎?算了,也是她命該如此,倒是你,可別多嘴的拿出去胡說,回頭要是讓你知道你見死不救,當心你的腦袋。」
宮女嚇得急忙跪下,連連磕頭︰「公主救命,公主救命,奴婢,奴婢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
十六公主輕淡一笑,笑意春波盎然︰「沒看到就算了,記著,咱們什麼都不知道。」
宮女迭聲應著︰「是,是,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十六公主滿意的嗯了一聲,便揮手遣道︰「好了,你出去吧,我歇歇。」
宮女這才顫顫巍巍的退出房間。斜榻上,十六公主看著外頭的園景,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她討厭能成為天皓妻子的女人,不管那個女人是誰,她就是討厭,即使是她得不到的人,她不也不要讓別人得到,天皓,永遠都是她一個人的。她們三歲相識,青梅竹馬,因為她的生母是身份卑賤的宮女,因此她從出生開始就時常被人欺負,而每次她被欺負,他總會像神一樣出現,他會護在她身邊,讓她安枕無憂,天皓是她一生不變的夢想,因為他的存在,別的公主不敢欺負她,因為他的存在,父皇開始注意到她,因為他的存在,她變得像個真正的公主,他唯一的公主。
這樣一個男人,她怎會舍得讓別人擁有?怎會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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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天皓坐在進宮的馬車上,他心里很著急,他太清楚心蕊瘋狂時會做些什麼了,雖然她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可彤兒生性柔弱,就算心蕊不會對彤兒做什麼,彤兒只怕都會被嚇得心神俱傷的。
他知道心蕊為何生氣,其實她越是生氣,說明她越在乎他,不可否認他心里因為她的吃醋其實是有點高興的,可那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她欺凌無辜,退婚之後,他與彤兒便不再接觸。其實當初退婚就算彤兒沒有提前授意,他想他也不會同意這樁婚事的。人就是這樣,以為想得到的東西就是最重要的,可真到你即將擁有時,那東西可能也並沒你想象的那麼重要,彤兒就是,他一心建功立業就是想退掉袁家三娘的婚事,回來光明正大的迎娶彤兒……
可當他被敵軍打得奄奄一息,生死一線時,他心中填滿的卻是另一個人模樣,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想她,那個時而嬌憨,時而機敏,時而動態,時而靜態,溫柔的時候會對全世界的人放射出最美妙的笑容,生氣的時候,又會獨獨對他惡言相向的女人,她敢趁他喝醉酒時畫花她的臉,讓他貽笑大方,她還敢在事後拍拍,火速逃離現場。
心蕊的可愛與淘氣是獨一無二的,當他戰勝而歸後,第一件打探的便是她的婚事,他記掛著她,當他知道她還沒成親,卻要在不久之後嫁給一個雙腿已經殘廢的男人,他氣得火冒三丈,趕在尚府下聘之前,他找了尚至清,好吧,他承認當時他用了一些狡猾的手段逼他退婚,可那也是為了他好,一個腿殘的男人,根本配不上心蕊。
得到了尚至清的確認,他又立刻派人加緊快馬趕到渝州提親,可若直接向她提親肯定會很奇怪,只怕也會受到她家里那些勾心斗角的長輩的阻礙,所以他交代管家,盡量婉轉一點,而事實的結果讓她非常滿意,她終于嫁給了他。
新婚之夜,他看得出她很緊張,可天知道,他比她還要緊張……一切似乎都是他的沖動,可為什麼與她零零星星的接觸,卻戰勝了心里對彤兒長年累月的愛情呢?他想了很久,終于找到了答案,因為她是特別的,全世界最特別的存在。
他對她的在乎慢慢升華成了不可割舍,他知道她也一樣,他們可以用這樣簡單平靜的方式過完余生,好吧,他可以承認因為他素來不愛解釋,所以他也說不出多肉麻的話向她示愛。qrc4。
可是他對她表現出來的關切與在乎,她不懂嗎?他昨天沒有敷衍,他已經將彤兒當成了妹妹,可她不信,今日一早就神氣活現的進了宮,彤兒是無辜的,不管是不是他做得不夠好,是不是他讓她有所誤會,總之那都不關彤兒的事。
這麼想著,他又忍不住朝外催促︰「駕快一點。」
「是。駕……」車夫利落的答應一聲,可突然,馬嘶一聲,整個馬車頓時震蕩,晏天皓一時措手不及,額頭直直的撞到了車窗上的滑桿,心跳突然沒由來的漏了一拍。
外頭的震蕩很快平復了,傳來車夫抱歉的聲音︰「三少爺,馬兒被路邊雜耍的火圈驚了,這下沒事了。」
晏天皓隨意嗯了一聲,伸手撫上自己的額角,心中卻突然閃過一絲不安,會不會,宮里已經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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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水池邊,池波平靜,樹影中隱隱有蟬叫聲唧唧咋咋的響著。這本是安靜平穩的一副景象……可突然間,池水動蕩,貼近岸邊的地方,突然冒出來一只濕漉漉的手……
心蕊咬著牙抱緊懷里已經暈過去的宮女,使勁將她推上岸,自己才慢慢抓著岸邊的草藤也爬了上去……
她渾身已經濕透了,水洗過似的清亮眼眸閃著嗜血狠戾的光。若非她前世高中曾是游泳健將,只怕今日真要喪生在這深宮內院的深池之中了。
她將小宮女平放在地上,先拍拍她的臉,看她沒有反應,再雙手合十用最常的急救措施給她急救。
由于溺水時間並沒有多久,小宮女吐了幾口水,很快便醒了,她迷蒙的睜開眼楮,看著眼前的心蕊,驚嚇道︰「這是地獄?我下地獄了?」
心蕊抽搐,她雖然狼狽一點,可應該還不至于像鬼吧?
「什麼人在那里?」後面,雄厚的男人聲突然響起,接著便是紛紛的抽劍聲。
心蕊回頭看著那一行巡邏的侍衛,心里暗忖,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來得倒快。
「快說,你是什麼人?」侍衛首領目露凶光,看起來很不得一劍直接就刺過來似的。
心蕊懷里那小宮女急忙大喊︰「劉侍衛長,是我,小杏。」
那被換做劉侍衛長的男人這才放下劍,吃驚的上前一步,看著一身濕答答的小杏急忙問︰「哎呀,小杏姑娘,你怎麼沒事跑到這千水池邊上晃悠?這里可是出了名的喪魂池啊。」
小杏登時就哭紅了眼楮,可又礙于華珊郡主的身份,而不敢多說一句。
心蕊冷笑一聲,盯著那劉侍衛長,輕言細語的道︰「侍衛長受驚了,民婦乃今日隨天竺聖僧進宮面聖的袁氏,這會兒民婦這等模樣,只怕也不敢面聖了,煩勞侍衛長去春波殿向天竺聖僧修摩提大師通報一聲,就說民婦不小心落水,就先回去了。」
劉侍衛長也算個耿直的人,見這女子一身濕漉,又想起落進千水池的人向來都是九死一生的,他心里頓生憐憫,點頭就說︰「姑娘放心吧,煩勞姑娘在這兒等等,末將去去就回。」說完,他凌空一步,便飛上了半空。
心蕊詫然,這侍衛長倒是好義氣,竟然不惜用上了輕功。不過,到底是皇宮里的侍衛,好高的武功。
其余的侍衛們也都正常巡邏去了,只留下兩個繼續看守著她們。
雖然是夏末,可到底也快入秋了,池邊的風還是冷得慌的。
心蕊不禁瑟縮的抱緊身子,心里忍不住嘟囔,修摩提怎麼還沒來?她故意沒將是華珊郡主推她下池說出來,就是避免這侍衛是華珊的人,或者是蝶妃的人,而她沒說向皇上皇後稟報,只說向帶她進宮的修摩提通報一聲,也是避免這些侍衛的猜疑,而她非常清楚,以修摩提那多管閑事,呱呱噪噪的性格,她落水了,他肯定會把事情鬧大,甚至還會帶著皇上皇後一起來,因此,她這深水之苦,絕不會白受。
心里還沒想完,遠處果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那兩個侍衛回頭一看,只見一襲龍袍的皇上與一襲鳳袍的皇後竟突然駕臨。
兩人嚇了一跳,急忙下跪請安︰「皇上吉祥,皇後娘娘吉祥。」
心蕊唇角幾可不聞的勾了一下,眼眸還沒抬起來往那邊看,一道緊張沙啞的男聲已率先闖入她的耳膜︰「心蕊……」
心蕊詫然的睜大眸子,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熟悉俊顏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她眼眸一閃,臉上劃過一絲冷意,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突然進宮?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緊張十六公主被她傷害,所以特地趕來救駕了。
晏天皓看心蕊跌坐在地上,一身早已濕得通透,素來沒有太大的起伏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懊惱,他慌忙的月兌下自己的外袍,一把包住他,將她擁在懷里感受著她渾身冰冷的觸覺,怒道︰「天啊,你要嚇死我嗎?」
心蕊渾身早已被涼水浸泡得冰冷徹骨,如今在他懷里,感受著他專屬的溫熱的氣息,心里卻很不以為然,她死了,他不是正好就能娶那愛他至深至切,天天睹畫思人的十六公主了嗎?
晏天皓感覺到她的僵硬,他眉頭緊蹙,緩緩放開她,卻看到她眼底的一片寒意,他心頭頓時一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彌漫開來︰「心蕊……」他著急的喊著她︰「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後頭匆匆趕到的一行人也都被嚇得不輕,修摩提擰著小小的眉頭,眼楮環視了周圍的人一圈,最後他將目光定格在最後,那一臉不可思議,慌張得快要暈過去的華珊身上,他聲音頓時嚴肅狠戾︰「這大崇皇宮金雕玉砌,竟然還有沒護欄的池子,當真是稀奇稀奇。」
皇上被他那一語雙關的話滯得無從解釋,眼楮不由得也瞪向後面的華珊,看她一臉木然,驚恐慌張,他突然感覺到什麼,頓時大聲呵斥︰「華珊,你不是說三少夫人已經出宮了嗎?為什麼她會溺水在千水池里?」
華珊嚇了一跳,雙膝一軟,連忙跪下︰「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
皇上震怒︰「還敢說不知道?千水池離宮門百里之遠,她為何溺水你會不知道,還不從實招來?」
華珊頓時哭得可憐兮兮,一雙眼楮更露出恐懼害怕的光芒,更多的卻是不甘,為什麼,為什麼她沒有淹死,為什麼?
晏天皓也一臉寒霜的瞪向華珊,冷聲喝道︰「華珊。」
听著晏天皓那寒冷徹骨的聲音,華珊只覺得心被凍得都僵硬了,天皓哥哥不相信她,她的天皓哥哥不相信她。
皇後看了華珊一眼,又看了一身水霧的心蕊一眼,最後她將目光定格在後面的千水池上,那池子千尺之深,這孩子九死一生,的確不該讓她受委屈。這麼想著,她也忍不住細聲對華珊叮嚀︰「華珊,老實交代,這時候,沒有撒謊的必要了。」
蝶妃抿了抿唇,急忙勸道︰「要不還是听听三少夫人的說辭吧,保不住華珊當真不知,皇上,皇後,華珊是你們一手帶大的,她的品行你們還不知道嗎?她哪有那麼不分輕重?」
眾人的目光一時又集中到了池邊的心蕊身上,晏天皓摟著她的身子,關切的道︰「別怕,發生了什麼事你就說,我會為你做主。」
心蕊本來當真是準備此次好好讓華珊這無禮刁蠻的丫頭吃頓苦頭的,畢竟的確是她先動手推她下池的,可這會兒當著晏天皓的面,听著他口中的承諾,她卻覺得諷刺極了,她很想知道,他到底希望她怎麼說?華珊是他疼惜疼愛的妹妹,他會願意知道是自己的妹妹,在謀殺自己的妻子嗎?雖然妹妹也不是親妹妹,可畢竟,她這個妻子對他來說更是微不足道的。
見她不肯說話,旁邊的小杏卻忍不住了,雖然她本來也想忍住的,可那是因為她還沒把握自己的確能報仇,可如今不同,皇上皇後都在,還有個為天竺聖僧在,她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小杏猛然攤開雙手,手中,一塊嵌在腰帶上的綠色珠鏈印入所有人的眼中,眾人的目光頓時又移向了華珊,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綠色的裙衫,而腰間,正好有一條束腰的窄腰帶,而腰帶上面本來波浪起伏的三條綠色珠鏈連貫著,現在,的確只有兩條了。
華珊面色一白,頓時面如死灰。
小杏鼓足勇氣,大聲卻顫抖的道︰「這是奴婢落水前,不、不小心抓到凶手身上配飾的腰鏈,還請皇上、皇後娘娘明察。」
心蕊微微推開身邊的晏天皓,眼中劃過一絲不甘,剛才的猶豫也全沒了。
她聲色平穩,卻帶著些怒氣︰「也是民婦不知好歹,華珊郡主乃是堂堂郡主,民婦受她兩句惡言,承她兩下推撞又有什麼呢?也怪民婦就是一張嘴,非要回嘴,結果惹怒了郡主,是民婦的不是。」
晏天皓的臉色頓時冷若寒冰,他眼眸微眯,眼中濃濃的怒火熊熊燃燒,盯著華珊的目光更像是要一掌殺了她。
華珊背脊一涼,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恥辱與害怕籠罩著全身,怎麼辦?怎麼辦?天皓哥哥的眼神好可怕,就連最疼愛的她的皇上、皇後的臉色都好可怖,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小杏見心蕊說得妄自菲薄,又想到自己的命都是這三少夫人救的,她也不顧規矩如何,立刻辯駁︰「才不是呢,是華珊郡主警告晏家少夫人,說如果她不離開晏三少爺,就要少夫人好看,少夫人當她小孩子鬧脾氣,根本不予置評,郡主就突然生氣,沖過來一把將少夫人推下池子,後來奴婢想救少夫人,郡主又將奴婢推下池,這鏈子,就是奴婢生死一線時,從郡主身上抓下來的。」
小杏說得有條有理,眾人的目光更是譴責的瞪緊華珊。
華珊哭得傷心欲絕,卻無法辯駁半句,旁邊的蝶妃又緊忙安撫,一語雙關的笑道︰「皇上,這可是千水池,若真掉下去,能這麼輕易上岸嗎?」
華珊一听有機會,立馬點頭,抽噎著附和︰「是啊,是啊,別是隨便沾濕了身就拿來污蔑人吧,我在御花園里逛得興起,被花枝樹枝牽絆了珠鏈有什麼奇怪的,最怕有心人士故意冤枉我,皇上,娘娘,您們要為珊兒做主啊……」
這步田地了還敢狡辯,好厚的臉皮啊。
心蕊緊咬下唇,剛想開口,身邊的晏天皓卻冷聲叱道︰「你這麼說,是說心蕊故意陷害你嗎?華珊,數天之前你當著我的面都敢伸手打她,如今你推她下池,我一點也不驚訝。」
心蕊有些愣然的看著他俊朗的側臉,心跳突然快了些。
蝶妃娘娘嘴角一抽,轉而笑了一下︰「小公爺,當著皇上皇後的面,咱們看的是證據,可不是你一廂情願的感覺,我也知道,你的嬌妻差點出事,你很緊張,可那也不能自亂了陣腳。」
一旁的修摩提眯著眼楮,等著蝶妃冷哼道︰「蝶妃娘娘,你昨天口臭,怎麼今天也這麼口臭?你都不漱口的嗎?這麼臭的嘴,難為皇上還親得下去。」
皇上面上一僵,輕咳一聲。
「你……」蝶妃氣煞。
她剛想說話,修摩提又不冷不熱的繼續道︰「你說要證據,要什麼證據,人證還是物證?不好意思,現在都有,這位小宮女在宮中做事,不可能事先與完全沒進過宮,完全不認識的袁心蕊勾結吧?她字字鏗鏘,你怎麼就非要歪曲事實呢?再說物證,前面人落水了,後面珠鏈子就被樹枝牽絆了,哪有這麼巧的事?難道屋里死了人,我拿著凶器跑出來,我還能說我是從案發現場不小心撿的?這是不是太牽強了?」
心蕊心底一笑,這個修摩提,果然是蝶妃的死敵啊,而且口齒伶俐,愛好小事化大,她果然沒選錯人。
心蕊故意垂下眸子,嘴角挽起一個悲哀的弧度︰「罷了罷了,民婦今日本不想將事情鬧大,歸根究底都是民婦不自量力的錯,不過民婦卻要澄清一些,這千水池雖說的確深不見底,可民婦從小熟識水性,倒是沒這麼容易被水給淹死,若是蝶妃娘娘還不信,大可派人去渝州袁家查問,看看是不是多年前我家六姐不幸落水,臥床數月,差點喪命,從那以後,我便開始學習水性了。若是蝶妃娘娘覺得渝州遠了,不如就近問問金雋長孫侯府的孫少夫人,她是我家中二姐,當年六姐落水之事,她也知道,不知道蝶妃娘娘是要去渝州還是要去長孫侯府一查究竟呢?心蕊就算如今身子不適,也樂意奉陪,心蕊不愛爭奪,卻不喜被人冤枉。」
修摩提閑淡揚眉,再次冷道︰「沒見過受害者還要被凶手誣陷的,華珊郡主是當朝郡主,只怕就算殺了一兩條人命也能無罪釋放吧,可袁心蕊可的確是差點就命喪閻羅了,到底誰比較吃虧?」
「放肆。」皇上濃眉一蹙,威嚇霸氣的表情登時彰顯︰「我大崇的國法是是非不分,官官相護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來人,將華珊郡主壓入天牢,沒朕允許,不準任何人探視。」
精銳的侍衛們立刻三步兩排走上來,應了聲是,便一左一右抓起華珊往後拖。
華珊叫得淒慘沙啞,一張小臉早已面無人色︰「不要啊,皇上,娘娘,我不要去天牢,我不要去天牢啊……你們這些狗奴才,快放開我,信不信本郡主砍了你們腦袋,快放開我,放開我……」隨著聲音越來越小,人也漸行漸遠。
ps︰今天又不小心九千字了,算是遲更的補償吧,誰讓靈感到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