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藺代羽穿過賓客如雲的大堂,走向酒店的琉璃台時,正看見自己的愛人保鈺一手拿著戒指,一手握著自己的同學兼好友雪瑩的手,正要往雪瑩中指上戴戒指。
代羽的心在那一剎時便如遭雷擊,猛烈的顫抖著,瞬時淚如泉涌。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的愛人要這麼做,背著自己和別人結婚,而且還是和她的好朋友。
為什麼自己的好朋友雪瑩要這樣做,雪瑩明明知道她和保鈺相愛,卻還和保鈺合起來一起欺騙她。
她想起和雪瑩一起上學的日子,那些共同騎腳踏車,逛圖書館,吃餃子的日子,那時的雪瑩是多麼可人,而這麼多年以來,竟然從來沒有露出過任何一點與保鈺之間的痕跡,是自己愚笨、天真可欺,還是他們蓄意已久?為什麼自己的愛人與好友都要在同一時間雙雙的背叛她。
淚流滿面的看著琉璃台上那一對人,只見保鈺要往雪瑩中指上戴戒指,藺代羽見狀,心中大急,來不及細想,沖著保鈺就大喊一聲︰「保鈺,不……」
整個內堂因了她這一聲大喊突然安靜下來,所有賓客的眼光一起齊刷刷的轉過來看向代羽,只見來人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穿一件粉色吊帶長裙,身姿綽約,生得是如花似玉,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如出水芙蓉一般,氣質清雅絕倫,竟是比那台上的身著禮服,化了精致妝顏的新娘子更美上幾分,眾人俱都看得呆了。
然而那琉璃台的新娘子雪瑩見著了來人,心中卻在瞬間沖起萬丈怒火,只覺得在胸膛里翻滾,此時是雙目圓睜,暗暗的狠咬了銀牙,心中暗罵,藺代羽這個冤魂不散的女人,依仗她的容貌生得美,氣質清雅,在人生的道路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上學的時候,學校的老師,同學,哪一個不把她捧在手心里愛著疼著,哪怕自己比她做得再多再好,也比不過她一秒鐘的表現,別人眼中從來就只有藺代羽,而是沒有她雪瑩的位置。
為什麼藺代羽一定要和自己搶奪東西,其他的都還不說,就這次她好不容易讓父親利用公職對嘉保鈺的父母施加了壓力,終于使嘉保鈺同意和自己結婚,又好不容易走進這個婚禮,又使計將那賤人支去香港,以為這一次是可以萬無一失的與保鈺完成婚禮,從此往後,生米煮成了熟飯,量那個賤人再有本事,也無法再破壞了。
然而那個賤人還是出現了,出來破壞她的好事,而又和以往一樣,只要她一出現,所有人的眼里就只有她,而沒有自己,哪怕自己精心的妝扮,還是比不得她素素淨淨的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對她是怎樣的恥辱和怎樣的不堪。
這邊雪瑩暗自在心里憎恨得無以復加,那邊代羽已經在眾人的目光中走到琉璃台上,一直走到保鈺面前才停住。她顫聲說︰「保鈺,你怎麼可以這樣?」旁邊的同學兼好友雪瑩,她卻沒有去看。
現在她覺得保鈺都這樣了,那麼雪瑩就更不可說了,她這個好朋友雪瑩到底是怎麼想的倒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保鈺是怎麼想的。
保鈺的眼光從代羽一出現就一直停在她的臉上,此時雙眼泛著淚意,臉上的表情復雜,似是有莫名苦衷與壓力迫使他不得不和雪瑩結婚,看著代羽,欲言又止。
雪瑩一直在一邊站著,看著代羽走向前來,心里的恨一浪高過一浪,見她走到了跟前,心中怒心暴發,面色猙獰陰森的盯著代羽,眼中卻噬著因嫉妒而痛苦的淚,疾步沖上前來,對著代羽的臉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了下去。
代羽根本沒注意旁邊的雪瑩,沒想到雪瑩忽然發難,根本來不及閃躲,這一巴掌就生生的受了。
雪瑩是用了全身的力氣的,剎時只見代羽的嘴角流出血來,往旁邊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她穩住了身子,平靜而沉穩的緩緩站直了身體,清澈的雙眸筆直的向雪瑩看過去,又伸手輕輕拭了拭嘴角的血絲,看得雪瑩心里一顫,竟然是莫名有一些害怕與心虛,但馬上就被更濃烈的怨恨淹蓋了。
她盯著代羽道︰「藺代羽,你搶我的東西也搶夠了,今日就把咱們所有的帳都算了,我待你不薄,你家里窮,我經常接濟你,選修課程所要的費用,都是我幫你交的,只要有我在,一應吃飯用度都是我的。
然而,你恩將仇報,你搶走了我所有的一切,搶走了所有老師和同學的愛,哪怕我做得再好,他們的眼中也只有你,你搶走了保鈺對我的愛,你這個忘恩復義的賤人。而今,好不容易保鈺馬上就成我的丈夫了,你還要搶奪嗎?今日可由不得你了。」
大堂內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看著琉璃台的三個人,又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時間好像是靜止了,然而又像是充滿了各種潛在的危機,似乎就要一觸即發。
藺代羽平靜的看著雪瑩,對著雪瑩微微一笑,道︰「瑩瑩,我心里一直感激你對我的好,我也一直顧慮著你的感受,我自問我從未特意去搶奪你的東西,就連保鈺,也並不是你的,我們原本就相愛,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是你認不清事實,一意的勉強,雪瑩,你難道這樣快樂嗎?」
「賤人,還容不得你來教訓我。」雪瑩狠狠的咬一咬牙,一邊凌厲的低喊,一邊舉起手又使力打向代羽的臉。
這一次卻沒有打下去,她的手被另一只手牢牢的箍住了,她側頭一看,只見在一旁,冷著臉舉起手捥住了她的手腕,冷聲道︰「雪瑩,夠了,我已經和你結婚了,你還想怎麼樣?」
雪瑩見保鈺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是向著代羽,心里的恨更添了一層,掙開手來,仰天大笑了幾聲,道︰「好一對情種,真是相依相偎情真意切啊,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你們不讓我活,我也不讓你們活……」說著舉起手中的花束,向空中一擲,嘴口厲聲道︰「伍子俊,你還等什麼……」
雪瑩話音剛落,就只听大堂內突然轟然一聲響,清脆的聲音穿破了空間,從二樓向琉璃台上射去,是槍聲。這槍聲接著在琉璃台上暴響了。
眾人還未回過神,卻听見琉璃台上一聲淒厲的呼喊,是保鈺,他大叫一聲︰「代羽……」
眾人回頭一看,剎時倒抽了口涼氣,只見藺代羽背上穿了個洞,子彈射入胸膛,鮮血如噴泉一樣涌出,手法之準,讓人發寒。
代羽站立不穩,慣性的往右邊倒去,嘴里生生噴出一大口鮮血,一點不漏的全噴在新娘子雪瑩雪白的禮服上,禮服上綻開了一朵鮮血花,看得人心驚膽顫。
然而雪瑩卻是情緒高漲,興奮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見代羽中槍,仰頭大笑,眼中噬了淚,厲聲道︰「你不讓我活,我也不讓你活,哈哈哈……」顯然她的心已經被怨恨吞沒,忘了這是一個法治社會,她這樣做,是要償命的。
保鈺及時抱住代羽撲倒的身子,抱過來摟在懷里,剎間淚如雨下,喊道︰「代羽,代羽……」
藺代羽看著保鈺,淚眼婆娑的微微笑一下,鮮血又從嘴角涌出,她伸手撫模保鈺的臉,目光如水,柔聲道︰「保鈺,難道你不愛我嗎?」
保鈺撫上她的手,在臉上摩挲,顫聲道︰「羽兒,我愛你,我一直愛你。」
代羽听完,然後閉了閉雙眸,安心一笑,臉色逐漸蒼白,保鈺流著淚,輕道︰「羽兒,不準你睡覺,不要離開我……」
然而代羽是听不見了,她的雙眸瞳孔漸漸化開,嘴上一朵笑慢慢的凝固,撫在保鈺臉上的手終究無力的垂了下來,緩緩閉上了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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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夢里是自己六歲時的模樣,扎著一條馬尾辮的;
仔細一看又似乎自己不是在上海,而是在一個古典的大府中,自己竟是梳著古代的發式,額頭一排細細的劉海,頭上一縷烏黑秀澤的頭發在頂上挽一個髻,後面用一支金玉鈿固定住,耳畔垂一縷在臉側,後面長長的秀發用一條粉白的細頭繩扎著。
她奇怪的看了看扎著馬尾辮的自己,又看了看梳著古式頭的自己,仿佛兩個都不是自己,又仿佛兩個都是自己。
然後夢境又到了她十歲的樣子,和高幾個年級的嘉保鈺去上學,這個嘉保鈺也很奇怪,一會兒是穿著白色運動服,騎著自行車,舉著雙手歡呼的短發的樣子;
可一會兒又變成了一個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她又覺得仿佛兩個都是他,又似乎兩個都不是他。
朦朦朧朧的,又到了學校,她學的是中文系,兼修了美術系,此時似乎是身在圖書館,她走來走去翻著書櫃上的書,不知道要看哪一本;
過了一會兒,又仿佛是到了一處種著細細的斑竹的地方,古色古香的,更從斑竹後面的屋子里面傳來一陣嚶嚶的哭聲,她覺得奇怪,這是誰呢,竟然哭得這麼哀切?于是就想往屋子里走去,看個究竟。
走路的時候,她又覺得自己頭重腳輕,頭腦迷迷朦朦。到了階梯上,一腳踩了個空,人就跌下去,嚇得她「啊」一聲叫,睜開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