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駁回去,就比寶釵那話兒更直接,真堵人。
寶釵听了,一時氣得臉色駝紅,又馬上忍住,換上一張笑臉來,道︰「林姑娘來我這里可是有事?要不進屋里坐坐吧?」
黛玉心想坐就坐,誰怕誰呢,于是也慢悠悠的笑道︰「好啊。」
寶釵便轉身向屋里走去,黛玉攜了還在因了黃毛大犬而驚魂未定的紫鵑和雪雁跟了上去。
一時到得寶釵屋里,只聞得寶釵房里有股濃烈的異香,清冷直沁入脾胃,不知道是什麼香,猛然又想起紫鵑曾告訴她,寶釵一年四季中,每一季都要犯一次熱癥,一犯病便要吃一種叫冷香丸的香藥,想來必是寶釵又犯了熱癥,剛用了冷香丸,所以才滿室都是那冷香丸的香氣。
黛玉便笑說︰「姐姐房里好香啊,可是什麼香,給一點給黛玉,回去也燻燻屋子。」
寶釵心下一恨,暗道,還不是因為你攪了我的事,導致我病癥提前發作,吃了冷香丸之故。
便雙眼一眯,笑道︰「皆因那只不懂事的畜生剛來府上,帶來了一股厭惡的氣味,我怕妹妹來了聞不慣,所以用冷香燻了燻屋子。」
「如此說來,姐姐極是討厭那只畜生了,既然姐姐不喜歡,那就放了它出去,何必關在府里討得姐姐生氣。」
黛玉自然知道寶釵那話中的針刺,果然紫鵑說得沒錯,這個寶姑娘極是個有心機的人,說的話都是藏著綿針的,要是不注意,就是被她扎了十針百針都不知道,可黛玉也是一顆玲瓏心的,既然听明白了,少不得要駁回去。
寶釵見黛玉根本不吃一丁點虧,且話里話外駁得她啞口無言,一時心里更增了一層恨。嘴上卻笑道︰「妹妹說得是,他日便讓哥哥帶出去,賣了也好,宰了也好,總比放在府里好。」
黛玉心里冷冷一笑,臉上卻笑語嫣然,逐彎腰福了福身,道︰「姐姐府上的畜生黛玉就不管姐姐怎麼處置了。妹妹這回是來給姐姐請罪的,上一回是妹妹不對,因身體病著,迷迷糊糊中壞了姐姐的大事,還請姐姐原諒。」
總算是說到主題上了,寶釵心里恨恨的道,也不去扶黛玉,只道︰「妹妹知道就好,往後希望妹妹的頭腦清清醒醒,莫在不該迷糊的時候再犯迷糊才好。若是換了別人,只怕妹妹吃不了還得兜著走。」
黛玉一听寶釵話里的意思,自然猜得出寶釵心里的恨意,心里反而一樂,心說反正事情已經壞了,此刻的馬後炮,你愛怎麼放就怎麼放,損不著自己什麼,如此想著就笑道︰「姐姐說得是,黛玉這廂給姐姐賠不是了。」
「妹妹還有其他事嗎?要是沒有其他事,妹妹就請回吧,我還有事。」寶釵瞥了黛玉一眼,冷冷的下逐客令。
黛玉正不想在那里耗下去,這冷香丸的香氣雖然好聞,久了燻得頭暈,可憐寶釵一年四季要與它相伴,而且只怕終身都離不了呢。
于是含笑道︰「沒事了,那妹妹就告辭了,姐姐保重。」
說著便攜了紫鵑雪雁出得房來,紫鵑走在前頭左右瞧了瞧,見沒有了那黃毛大犬的影子才敢護著黛玉走過大院,出了薛府,就回到瀟湘館來。
紫鵑和雪雁一進屋,就雙雙倚在牆上,拍著胸口道︰「那黃毛大犬,嚇死我,嚇死我,姑娘,你還好吧?」
「我也著實被那黃毛犬嚇了一跳,這只黃毛大犬是寶釵姑娘故意放出來的,想給咱們一個立馬威,讓咱們在氣勢上就輸了她,好在咱們回神得快。這個寶釵,確實不是個簡單的人,比王夫人更加厲害的一個角色。」黛玉顰了顰眉,坐在椅中道。
又想著自己一來古代就在無聲之中豎了二個敵人,而且一個比一個厲害,往後還得加倍小心才是。
紫鵑也是個心里透亮的人,剛才在院中的對話,她懂了十之**,好在黛玉心思轉得快,沒被寶釵給欺負了去。她是想不到寶釵竟然罵出那樣狠毒的話來,看她素日的偽裝功夫倒是深得緊,這麼多年來,愣是沒讓別人看出來。
次日黛玉與寶玉攜了紫鵑和襲人去賈母房中請早安,鳳姐兒早已到了,站在賈母身側服侍著。
邢王二夫人也剛過來請了早安,寶釵不一時也來了,見黛玉在賈母跟前,本來是想回去的,反而又不起身了,給賈母等人請安後在下首落了坐。
見賈母高興,便內心一轉,走向前去,親切的拉了黛玉的手,笑問道︰「妹妹,听得你身上大好了,我真為你高興,往後咱們又可以在一起玩耍了。」
賈母一見寶釵如此懂事,又不計前嫌,與黛玉交好,心里歡喜,心里直贊賞寶釵,果然是個處事大方伶俐之人,遂含笑連連點點頭。
黛玉見寶釵過來拉了自己的手,心中嚇了一跳,昨天放犬,笑里藏針,今日突然之間示好,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然後看了看賈母,見賈母正看著她們兩個人高興,便馬上明白了寶釵的意思。
這賈寶釵是故意在賈母面前賣好的,她大概深知在這個大府院里賈母太有份量了,保住了賈母對自己的信任與疼愛,就可以保住一切。
黛玉看透了寶釵的心思,也就了然,于是也笑意吟吟的任由寶釵拉著手,親切的道︰「是呢,因我這一病,咱們已經好久沒有作詩了,哪日姐姐有空,咱們就在一起玩耍做詩?」
此話正中寶釵下懷,心道作詩正是自己的強處,往常就不比你差,你只這一回病得要死不活的,定然有所下降,必不是自己對手,到時自己贏了,可以趁機不落口實的羞辱黛玉一番,更能讓寶玉對自己改觀。
于是寶釵便笑道︰「妹妹這個提議好得很。」
一時寶釵又放開黛玉的手,走到賈母跟前,笑道︰「老祖宗,你看,天氣正好,園中各種花卉都開了,要不咱們找一日去賞賞花去?」
王熙鳳在一旁笑道︰「寶姑娘這個主意好。現園中開得正艷的就有牡丹、芍藥、杜鵑、山茶、石榴、梨花、杏花等,天氣又剛好不冷不熱,咱們在園中擺個席宴,以水果為主,正好現璉兒在外頭要回來,我叫他把市面上各色水果都買上半擔回來,一應俱全了,咱們辦了水果宴,邊玩邊賞花。等宴席完了,各個姑娘們且做做詩,大家玩得盡興。」
賈母高興得緊,笑道︰「好,好,都依你們,依你們。」
「老祖宗,那你出多少銀錢?」鳳姐兒一雙丹鳳姐滴溜溜的轉動,笑看著賈母。
樂得賈母用手一指鳳姐兒,道︰「這個精靈鬼,就知道打我老太太的主意。就看在幾個丫頭的份上,我認了,我出一半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