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雪雁的攙扶下,倉皇的走出了牡丹亭,走出了世珩和水溶的視線。多日來,黛玉與他相隔兩地,再加上這數堵高高的宮牆,早已經讓她心灰意冷。不願再去回憶以前的過往,而寶玉這兩個字也漸漸的在心口形成了一點朱砂。
雪雁冷眼見姑娘神色大變,知道是剛才那位王爺突然提起寶玉的事,一定又讓姑娘感傷了。她不是紫鵑姐姐,說不來勸慰的話。只能扶著她,陪她走一路。
穿過了一座假山,黛玉覺得腳下步子虛浮不定,心想我這是又病了麼?出了牡丹園,已經來到了鏡心湖,湖成六方形,一條九曲竹橋一頭挽著對岸,一頭連著回廊。回廊兩旁種植著紫藤,藤蘿盤上了頂空。如今正紫藤花開時,垂下好些或白,或粉,或紫或淺淡的花簇來。
雪雁見此處好些拱人休息的長椅,連忙將手絹鋪好扶黛玉坐下,並道︰「想必姑娘也是走乏了,先歇歇。」
黛玉扶著欄桿坐下,可能吹了點風的關系咳嗽了兩聲。眼下景色倒是宜人,水邊又清亮,黛玉伸手去撫模那一串串的紫藤花,憶起了幾句唱詞︰「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艷晶晶花簪八寶填,可知我常一生兒愛好是天然。」
雪雁在一旁立著,見姑娘不說話,只痴痴的望那一簇簇花穗出神。雪雁突然指著水面上一對水鳥叫道︰「姑娘快看,那水上游的莫非不是綠頭鴨麼?」
黛玉向雪雁手指的地方瞧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傻丫頭,你如今連鴛鴦也認不得了還說是綠頭鴨。果真是個呆丫頭。」
雪雁和顏悅色的與黛玉道︰「我瞅著姑娘一直不高興,雪雁嘴笨又說不來什麼好听的與姑娘解悶。到底是紫鵑姐姐不在跟前。姑娘好不容易笑了,那雪雁也就放心了。」
黛玉瞧了瞧她,心里突然生了些許的感慨對她道︰「自小你就隨了我。一路北上到了京城,在榮國府住了幾年,如今又隨我到了這里。論機智聰敏,論細致體貼你是比不了紫鵑。到底她比你長幾歲。人們說人說你巧的,有人說你呆的。其實正因為這些我才帶了你來。」
雪雁垂下了眼瞼,低低說道︰「紫鵑姐姐還有個去處,而我卻是沒去處的。只好姑娘在哪就跟到哪呢,只求姑娘別嫌棄。」
「這宮中自然比不得大觀園。你我皆要小心行事。切莫做錯一件事,說錯一句話。不然就是出了什麼差錯,只怕公主也救不了我們的。」
雪雁連連點頭答應。
主僕兩正說著,回廊那頭浩浩蕩蕩的走來了一群人。黛玉連忙起身。
見聲勢不小,前面有太監開道,後面又是宮女隨從,前後竟然有十幾人之眾,心想這必定是個大人物。漸漸的走得近了,黛玉瞅見中間簇擁著的那位美人身著真紅的窄褙子,走動間露出系著的杏紅的十二幅湘裙,挽著倭墮髻,發中簪了好些金銀玉石的發飾,流光溢彩,很是耀眼。黛玉連忙屈了一膝趕著行禮。只嗅得陣陣的香風過來了。
待美人走到了跟前,上下將黛玉打量了一回,看罷對身邊的人說︰「這林姑娘生得真單薄。難道他們賈家吃不起飯不成?哎喲,這副模樣還真是我見猶憐。真個嬌滴滴的一支女敕花。」
黛玉看去,才知道原來是淑妃娘娘,連忙又道了個萬福︰「民女不知娘娘降臨,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見諒,見諒。怎能不見諒呢。如今你是五公主身邊的得意人,太後也說你生得好,就是我們萬歲爺要說你有才氣。我們可得罪不起。」淑妃拉著黛玉的手,笑容嬌媚明艷。
接著又說了句︰「依林姑娘這樣的人才,只要肯巴結,以後少不了的富貴。以前你們賈家的那位元妃不也是有幾分手段麼,才得了鳳藻宮的主位。以前見了本宮的面可是連頭也不敢抬,後來人家就長了志氣呢。呵,也該她。誰讓別人娘家勢力大呢。」
黛玉听著這話覺得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表面上是在贊揚大姐姐有本事,另一層意思仿佛又在抱怨自己不甘心。如今她已是淑妃了還有什麼不甘心的呢。黛玉斂眉屏息也不敢隨意亂發一言。
淑妃又拍了拍黛玉的肩膀,嬌滴滴的說道︰「林姑娘閑了上咸寧宮來坐坐,本宮還有話和姑娘說呢。別怕,公主她罩著你,本宮見你這副可憐樣,也多疼你幾分。」
黛玉只得退了一步,訕訕的說道︰「多謝娘娘的抬愛。」
淑妃掩面一笑︰「本宮抬愛那也得看對誰。入不了本宮眼的,本宮可是半點也瞧不上。難得理。以前本宮與你們家的元妃還是有些交情的,哪知她卻先我一步而去了。哎,可真是一件憾事。」
淑妃又見黛玉一副清冷的樣子,心想說了那麼多也不知她听進去沒有。又按了按黛玉的肩膀便與眾人又走開了。
黛玉目送著淑妃的隊伍漸漸的遠行了,這才與雪雁慢慢的回鳳儀宮。
雪雁攙著她說道︰「這位娘娘看上去對姑娘真好,姑娘要是能尋到這樣的一座靠山也是不錯的。」
「胡說什麼呢?」黛玉輕斥著她。
她听和姑姑說起過,如今這後宮里沒有中宮。自從孝端皇後崩後,中宮之位一直懸著,算下來是孫貴妃為首。理所當然的掌管著六宮。孫貴妃下來還有︰敬、淑、順三位妃子。三妃中,淑妃誕下兩位皇子比其他兩位自然又高出一頭。如今正是春風得意時,這類權勢之人別人奉承還來不及,但黛玉知道以後該避的還是要回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