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穿青衣的小太監來回的拍手吆喝,咸寧宮門外已經跪了一地的人。又听見一陣音樂聲,黛玉隨眾人跪在那里,忍不住微微抬眼去看。只見極元殿的總管太監攙著一位中年男人跨進了門檻。
淑妃趕緊迎了上去,又滿臉堆笑的請安行禮︰「皇上今兒怎麼有空降臨咸寧宮呢?」說著又去攙扶右邊,又與听荷暗暗的使眼色。
皇帝見跪了一地的人便道︰「都起來吧。」又見人群中似乎有一位衣著獨特的女子,忙問︰「跪在那邊的女子是誰?」
淑妃正中下懷忙笑道︰「皇上不認得她了麼,這是五公主身邊的林姑娘。西巡的時候不是一同跟了去麼。」
黛玉見說到自己身上,少不得要出來見禮。
皇帝掃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朕有些印象,讓跟著一道進來吧。」
淑妃心里高興,扶著皇帝入了正殿。這里已經擺好了幾樣果饌點心。黛玉只得立于下首,不敢隨意直視。
皇帝與淑妃說些家常話,繼而又夸獎起世瑜來︰「老五這孩子不錯,朕很喜歡。朕看來竟比他兩個哥哥做事還老成。」
淑妃趁勢笑說道︰「皇上瞧得上眼,自然是他的福氣。既然這麼著,還請皇上派他幾樁正經差事,也好鍛煉鍛煉。」
皇帝捻須笑道︰「愛妃如今倒會放長線,懂謀劃了。怪不得朕听跟前的人贊揚愛妃如今回辦事,替了貴妃這些日子,事事都做得好,竟不出一點的亂子。」
黛玉心想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怪尷尬為難。听著皇帝和淑妃的絮絮叨叨的說著家常,自己更是一句話也插不進嘴。
後來總算將話題轉移到了黛玉身上,淑妃過來將黛玉拉到了皇帝跟前,笑道︰「皇上看臣妾認的這個妹妹如何?比起當日鳳藻宮的元妃如何?」
皇帝听見提起元妃二字,心下突生了感慨,黛玉的為人行事他也是听說過的,如今又伴在永嘉公主身旁,少不得要問兩句︰「如今五公主跟著學什麼書呢?」
黛玉謹慎的答道︰「回皇上,公主正學《尚書》呢。」
皇帝道︰「她一個女孩兒家倒也為難她了,這些竟不用多學,倒是每日臨個三百字,將先前的賢良故事,列女傳里的故事讓教引嬤嬤說幾則倒好。功課不限多寡,一來她身子金貴,總不能讓學業給勞了神,二來又不為官做宦,多則無益。還只怕移了性情。」
黛玉連忙答應。
當下便要傳膳,更沒有與皇帝一席用飯的道理。淑妃早就預備下了,讓人將炕桌收拾出來,中間隔了圍屏,叫了兩個侍女只在里面伺候。
一時皇帝的飯菜俱已傳齊,淑妃執壺與皇帝斟了滿滿一杯的御酒。
皇帝道︰「愛妃不用服侍,你也坐吧。」
淑妃方告了坐,皇帝想起黛玉來,又說到她身子弱,便命人將席上一盤錦纏雞,一盤五絲肚絲賜予黛玉,不讓她到跟前來謝恩。
這里黛玉的飯也擺了來,听荷替她放上了一把牙箸,黛玉起身笑道︰「不勞煩姐姐了,這些匙箸之物我已讓人帶了來。」便命人取了自己的。听荷又親自替黛玉布菜,倒把黛玉弄得不好意思。
接著外面又賞出一碗雪筍蓴芽蝦羹來,听荷在跟前幫腔道︰「林姑娘真是好福氣呢,御膳可不輕易賞人的,今天這樣的好事倒讓林姑娘遇著了。」
黛玉心里卻想,早知如此她也就不過來了。
外面的宴席已經漸漸散去了。黛玉出到外面來,心想該稟報回鳳儀宮了。出來一看,卻見皇帝正歪在榻上慢慢的吃著茶,淑妃在跟前說話。
黛玉上前道︰「稟娘娘,民女告辭了。」
淑妃一听黛玉要走,哪里輕易肯讓她回去,忙過來拉著黛玉的手笑道︰「林妹妹先別急,我還有事要請教林妹妹呢,再等等。」
黛玉听說只好作罷,這邊畢竟不是她久待的地方,只得又到里間獨坐兀自望著那對大紅燭發怔。
這里淑妃正在皇帝跟前奉承,說些散話。皇帝喝了點酒頭有些沉,淑妃听說忙人收拾屋子去讓皇帝小憩一下。又忙忙的將听荷叫來吩咐緊要的事,一時又有尚衣局來回事,淑妃便就出去了。
黛玉坐等又等不見淑妃過來,少不得要出來下相看。卻見外面一個人也沒有,听荷走了來笑道︰「林姑娘,我們娘娘說在西面屋里等著姑娘,姑娘快隨我來吧。」
黛玉便跟了她去了,听荷開了門,讓黛玉進去,隨即便帶上了門,將跟前服侍的宮女太監們都遣散了。
黛玉進屋一看只見東面放著一架起樓子花的拔步大床,吊著金黃的紗帳。黛玉暗驚,這是什麼地方,莫非是娘娘的臥房麼。正在猶豫時突然听見一陣微微的鼾聲,黛玉心里更是一怔,莫非那床上躺著什麼人不成?
黛玉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又見燈台上的紅燭正 里啪啦的燃燒著,黛玉靈敏的鼻子突然嗅見了一絲異樣的香氣,心下疑惑,回頭看時卻見衣架上正掛著一領明黃的蟒袍,機敏的黛玉只聞見那香氣,察覺到幾分詭異,兼又看見了鉤子上掛著的明黃衣服,心下頓時就明白了慌得她忙開了門偷偷的跑了。
且說淑妃好不容易盼著了這麼個機會,想著將黛玉送給皇帝,一來可以邀功,二來皇帝若喜歡冊封了黛玉,日後少不得要仰仗自己過活,若得寵,自己調理出來的人自然是跟著自己的,淑妃花了幾個時辰才精心布了這個局。
過了半晌,淑妃料著好事已成雙,又不好貿然打擾,便遣了听荷去探消息,自有打算。
且說听荷乃淑妃從娘家帶來的小丫頭,如今跟在宮里這麼多年,是淑妃第一心月復之人。听荷一切都听淑妃之言,一人瞧瞧來到西窗下听其里面的動靜,並沒見一絲雜音。听荷暗想,莫非還不成上手?
又見門虛掩著一道縫兒,她想此事壞了。瞅著縫兒往里面一瞧,哪里見黛玉的身影,更沒有想象中的臉紅耳熱的場面,心里暗罵,怎麼就讓她給逃月兌了。正要轉身離開,心里突然生了一計,于是輕輕推開了房門便走進了屋里。
皇帝正是半夢半醒時,覺得身子燥熱正是難耐時,身邊突然有個女子在細聲問他︰「皇上,睡得可安好?」
皇帝迷迷糊糊的將床邊的女子便拖上了床,速欲成其好事。听荷素日是個有志向的丫頭,今日這般好事被她揀了去,心下正喜歡,因此也半推半就,到後來也極盡奉承諂媚之能。
皇帝正受用,摟著個溫香軟玉,只是還覺得頭有些沉。听荷嗅得蠟燭里的龍涎香已經快散盡了。
淑妃等了半天也不見听荷回來,總管太監又來催了兩次,淑妃料著事已成了。忙帶了總管和眾宮女往西屋里去。
總管太監在門外喚了聲︰「皇上,該起身了。工部尚書正等著說有事稟告呢,太後又差了人來問。」
皇帝只得起身來,听荷趕著上來服侍皇帝穿衣。淑妃開了門,里面的情景卻讓她一驚,哪里有林黛玉的身影,除了個听荷別無她人。淑妃心想這是听荷搗的鬼,因為皇帝跟前也不敢怎的,又笑著上來整理衣裳。
皇帝扶了總管太監正欲離去,突然回頭看著听荷笑︰「今日晚了,明日朕再行賞。」又看了淑妃一眼,伸手刮了刮她的臉,笑了兩聲便出了咸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