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心中念頭紛雜轉得飛快,卻听二姐咳嗽著,面色宛如金紙,顯然是進入彌留之態,「我對不起大家,只能到九泉下去贖罪,可還有唯一心願未了,厚顏相求……只希望你能答應。」
「你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小安的。」
小古鄭重答道,二姐唇邊笑意加深,輕輕撫了小安頭頂,低聲說了一句,「等你爹回來,我們在一起……」
余音未盡,頭一歪便斷了氣息。
初露的晨曦照在山林之間,溫暖而明燦,淡金色流輝照在二姐的臉上,那般潔白如玉、溫婉秀麗,最後終究歸為平靜死寂。
「娘——」
小安抱住母親尤有余溫的軀體,痛徹心扉的喊聲震徹了整個山林,撲簌簌驚起無數鳥雀。
小古秀眉緊皺,冷然咬牙不語,但她藏在袖中的雙手,卻緊握成拳,漸漸的沁出了血痕。
袁槿也低嘆一聲,低頭垂手站在尸體旁邊默然無語。
一種濃重而晦澀的悲哀宛如深淵冰潭之水,緩緩的流轉他全身,他冷峻無波的臉上,肌肉微微抽搐。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小古感覺到他周身氣息的微微波動,瞥了他一眼卻沒有多想,她的整顆心都被憤怒和痛苦充滿著。
冰絲懸腕,銀刃揮灑,雪光橫掃之下頓時血落如雨,剩下幾人只留下一個活口,其余都在瞬間斃命!
眾人都心驚于小古的身手,只有離她最近的袁槿看得真切︰她的面龐染上嫣紅粉霞,唇角卻有些發白干澀——這是勞累傷病的跡象!
袁槿心中咯 一聲,匆匆上前欲扶,卻被她眼風一瞥阻止了。
「誰派你們來的?」
小古的嗓音冰冷,卻宛如冰山下蘊藏的地火狂燃。
那人受傷倒地。眼中幽光閃爍不定,隨即卻是哼了一聲,身子一僵倒下。
不好!
袁槿一個箭步上前,掰開嘴唇,發覺其中冒出黑血,一顆牙齒下有些異樣顆粒。
「是嘴里含毒,必要時候寧可自裁也不肯招供。」
他沉聲道,卻見小古眼中閃過一道陰霾,凜然眼神讓人不敢直視。
「到底是誰……」
她低聲喃喃道,與其說是疑問。還不如說是一種不確定。
她心里大概有些眉目了吧……
袁槿這麼想著,卻听小古沉聲道︰「這里也已經暴露了,我們趕緊離開!」
官牙管所內隱約傳來人聲喧嘩,顯然外面的激戰和尖叫已經讓里面的人覺察了,只是因為懼怕,一時不敢出來看個究竟。
郭大有上前來重新召集女眷們,除了二姐以外,還有一人被射中胸膛當場死去,剩下幾人都是皮外傷。假以時日就能痊愈。
但這些女人卻是各個驚惶瑟縮,腿腳酥軟都邁不開步了——連番的凶險追殺,命懸一線的恐懼,讓她們幾乎崩潰。
眼看有人嗚咽著抖成篩糠。小古黯然嘆息,沉聲道︰「不用多想,趕緊上車吧。」
仍是有人無視她的呼喚,蹲坐在地上雙手抱頭。抽泣不停,小古的臉色如浸冰雪,重復道︰「趕緊上車吧。否則他們又要追來了。」
「到處都有埋伏,人家肯定是知道我們往哪逃!這簡直是自投羅網!」
那個阿瓊又伶牙俐齒上了,她瞪著小古道︰「你到底要把我們帶到哪兒去?你找的這婆娘是個奸細差點害死我們!早知道你們這麼不牢靠,我還情願回去——」
「你閉嘴!」
小安在旁邊突然暴怒,抱著母親的尸體低吼道,那凶狠而悲傷的眼神,讓阿瓊瞬間語窒,說不出話來。
「我娘是被脅迫的,不是奸細!」
小安斬釘截鐵說道,面對她滿是血絲的淚眼,阿瓊撇了撇嘴,終究沒敢再說下去。
小古見人心渙散,忍住心中煩躁與火氣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听她說。
「我知道,這些日子都委屈大家了,尤其是今晚,大家疲于奔命還受了驚嚇。」
她柔聲說道,頓時引起一片輕微的嘈雜抱怨,小古環視周圍,繼續道︰「但你們也許不知道,若是被抓回去,你們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阿瓊在旁嗤笑,「不過是重新伺候男人而已,總不能把我們殺了吧?」
小古冷冷一笑,眉眼間的譏誚讓阿瓊一呆——
「他們會逼問你們叛黨的下落,而你們顯然是不知道的,不說的下場,比死還要難熬。」
女人們都經受過苦難,听著這話只覺不寒而栗,小古的嗓音壓低,帶著不容置疑的蠱惑力量,「跟我們走,還有一線生機,否則的話,你就留在這里靜待官兵吧,什麼水銀灌頂剝皮,再做成人皮燈籠,這類手段想必你們已經見識過了。」
說到這里,竟然心中莫名一痛,這一瞬,她想起了景語的父親景清,更想起了,那個稱作爹的男人,胡閏。
他們都是如此慘烈的死法,痛到極致卻無法掙扎,死後仍然被懸掛在儀門上,以陰森恐怖來震懾世人。
女人們倒抽一口冷氣,渾身的驚駭又被推高一層,絕望之下反而迸發力量,一個個爭先恐後爬上了車。
馬車隆隆而去,只留下滿地狼藉和尸體,清晨的日光照在蜿蜒凝固的血痕上,越發顯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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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要去哪?」
袁槿低聲問小古。
小古眸似寒星,咬牙思索片刻,卻嘆了口氣,「走投無路,別無選擇,只有去找我七哥了。」
「金蘭會的七哥?」
袁槿眼中波光閃動,「連續兩個秘密據點被泄露,你們連連遭遇背叛追殺,接下來還能讓你敢于前往的,那地方、那人必定是你絕對信任的。」
小古毫不猶豫的點頭,眼中閃過堅定光芒,「七哥確實是我最信任的人。」
她隨即先開藍布棉簾,指點郭大有行駛路線,正巧遇上路途顛簸,她一個踉蹌跌回了車里,落入一個溫暖沉穩的懷抱。
「小心!」
袁槿扶住了她,卻發覺懷中少女面色蒼白發青,哇的一口噴出鮮血來。
他大驚之下一模她胸前衣襟,卻發覺濕漉漉一陣血腥味,「你受傷了?!」
「是昨夜的舊傷裂開了。」
小古微微喘息著答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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