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銀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拄在桌子上撐著下巴,另一只手把玩著手機,思緒不停轉動。
狩獵惡魔?而且還是在這個時期?簡直無法讓人不懷疑啊。
不過想來,就算是遙故意的,但也不該這麼明顯才對。
當然,這有可能不是她的原因,可那會是誰呢?
銀不禁開始回想,印象中有得罪過gd的哪個人。
想來想去,銀只能想到一個,那就是——里見恭武!
那是一個自大驕傲,好大喜功的金發少年。
還是gd的武裝指導員之一,與雪原遙職位相當,不過武力和影響力卻比雪原遙這個後來人差得多。
強者無論到哪都會吸引弱者不自覺去依附。
這是生物的本能。
「也就只有他做出這種無謀的事了吧。」
銀幾乎可以肯定這次任務跟里見恭武有關。
雖然原因是什麼,但銀卻不打算拒絕這個任務。理由?既然是里見恭武故意的,那這個任務其中自然有不凡之處。
好奇心也是銀的行動準則中的一大影響力。
等夏目智春的機巧魔神風波初步平靜後,就可以出發了。
銀暗道。
跟銀的判斷一樣,這個任務確實是里見恭武暗中策劃的。
但起因並不是他,他也只是偶然間通過下面傳來的報告,了解了事件大概。此次事件的難度之大容不得他不多加重視。
準備許久後,里見恭武意氣風發的帶著一隊隨行人員去了任務始發地。可是幾天之後傳來的結果卻驚動了gd高層。
難以置信,里見恭武居然渾身**,臉色蒼白、憔悴不堪的逃了回來,陪同他去的隨行人員沒有一個回來。
他的失敗給其他人帶來的震動自然不用提了。
經過一番商量,最後是醫院里還在躺著的里見恭武出乎意料,推薦銀去執行這個任務。
雪原遙本想反對,但是仔細想想,gd里能解決這次事件的合適人選,除了銀以外,還真沒其他人了。
最後,為了不引起銀的反感,雪原遙決定由自己通知銀。
于是就有了開頭的那個電話。
另外,雖然銀對這一切並不知情,但以他的性格,可不會任由別人算計自己。
里見恭武要倒霉了
醫院里,躺在病床上的里見恭武突然打了個噴嚏,緊接著一股寒意爬上背脊,直達腦髓,身體不由一顫。
「嘿嘿,市丸,好好享受這次任務吧,雖然憑你的實力不會有生命危險,但狼狽卻少不了的。」
里見恭武嘴角掛著幾絲得意的笑容。
原本略顯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一些。
看來對于能夠算計到銀這一事上,里見恭武很興奮。
其實說起來他們之間也沒多大恩怨,單純只是互相看不順眼而已。
銀看不起里見恭武,里見恭武看不慣銀。于是乎,矛盾產生了
夏目智春現在很苦惱,本來銀這時候回來,正好有些事想詢問一下,沒想到銀才說了沒幾句話就回房間了。
臨近上學時間,再加上銀可能正在休息,因此夏目智春只好暫時將疑惑壓下,待適當的時候再問。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放學鈴響起。
「怎麼辦,智?」
大原杏忽然從旁邊俯,擋住了夏目智春正望向嵩月奏的目光。
夏目智春聞言,迷糊的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道少女說的是什麼事。
「練習!來看看嗎?」
大原杏歡快的發出邀請,神色期待。
夏目智春恍然大悟,還未回答,一旁又走來一人。
「對哦,智,你去搞田徑,至于黑崎朱里就交給我好了!」
說話的是口琢磨,也是夏目智春的好友之一。
明明有著一副不錯的外表,卻因為興趣問題所以不受女生喜歡。
「這樣好,這樣好。」大原杏笑著附和道。
夏目智春嘆了口氣,站起身︰「抱歉,我得去房東那里打個招呼。」
「這樣啊。」大原杏兩道眉毛聳拉下來,勉強保持著笑容,但誰得能看得出她很失望,夏目智春自然也看得出。
「抱歉。」
很快,夏目智春收拾好書包後,和大原杏兩人告別,騎著自行車離開了學校,前往房東的家里。
「誒,房東的家很不錯啊,完全不需要靠租金收入的吧。」
夏目智春停在一扇風格類似昭和年代的大門前,感嘆道。
門口一塊牌子上寫著「潮泉」二個字,這是這家人的姓氏。
「精打細算才能成為有錢人。」
操緒飄在空中,教訓道。
不過,夏目智春說的確實不錯,這里的面積之廣的確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武士宅邸般的白色土牆矗立于道路旁,不斷向下延續;再加上廣大的庭院屏障,從外頭根本看不見里面的建築物樣貌。來到宅邸正門,一排石階筆直地朝上延伸,會讓人以為這里是哪座寺院的總本山,而石階後方還真的有一座不矮的山丘。
這時,響起一聲汽車喇叭的聲音。
一位看來似乎是這家人的女兒的女性沖著夏目智春擺了擺手,示意他上車。
「你就是直貴的弟弟吧,你們長得真像。」
這位女性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笑著道。
「你也認識直哥嗎?」
夏目智春不禁問道。
「也?當然,他很有名呢。」
她注意到其中一個字眼,但並沒多加詢問,而是給了夏目智春一個曖昧的回答。
有名?因為是學者的關系嗎?
因為旁邊有人,所以夏目智春也不好光明正大的跟操緒討論,只能自己苦想。
「前面的是正房,不過爺爺並不住在那里。」
車子正巧駛過一棟住宅門前,她解釋道。
「是這樣啊。」
沒多久,車子停在了一條感覺永遠爬不完的石階前。
「抱歉,從這里開始就只能用走的了。」
她如此說道。
夏目智春望著眼前這條猶如天梯一般的石階,不禁問道︰「這里是神社嗎?」
的確,只有神社會建在山上,而且山腳還有一條直達神社的長長石階。
「以前好像是喔。」
她似乎沒有受到石階高度的影響,邊說邊拾級向上,神色輕松之極,明明穿著牛仔褲,卻感覺像登山運動員一樣熟練。
是因為習慣了嗎?還是長期運動的關系,夏目智春也不清楚,不過女性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解答了他的疑問。
「我家爺爺基本誰都不見呢,吃飯時也是,非要作為孫女的我送過去才行。」
果然是習慣了。
夏目智春還沒從感嘆中回過神來,女性又說道︰「可是,他非常期待和你的見面呢,不可思議吧。」
不說還好,一說,夏目智春忽然反應過來,他不過是來跟潮泉家的人打個招呼而已,有必要和深居簡出的老爺爺見面嗎?
終于,女性領著夏目智春來到了位于山腰深處的某棟小建築物。
如果用小木屋來形容這里恐怕還算好听,說實話這只是一間用木材隨便堆積而成的簡陋住所,完全不符合大地主的身份。
沒想到比起小屋的內部,其外觀還算正常。當我們踏入屋內後,我終于看清楚房內的擺設。面對這種景象,光是尖叫一聲或許還算客氣吧。
那是因為屋內被無數的漩渦包圍之故。
包括小屋的壁紙、天花板、地毯、衣櫃上的擺設,還有懸掛在窗框下的風鈴——屋內幾乎完全被漩渦圖樣所包圍。窗簾上的花紋是漩渦,擺在書桌上的舊電腦螢幕保護程式是漩渦,就連金屬制的床腳也是洛可可風格{譯注︰源于十八世紀法國的一種藝術風格}的漩渦圖案。這個房間的主人精神鐵定不正常,光是看到眼的景象就讓我頭昏眼花了。
在鋪著漩渦圖案棉被的床上,有位穿著漩渦圖案浴衣的老人正在欣賞古典音樂。連接擴音器的音源則是舊式的黑膠唱片,唱片上當然也刻著漩渦狀的溝槽——連這里都不放過,真的是徹徹底底的漩渦狂。
夏目智春見到此景徹底愣住了,如果不是操緒偷偷在他耳邊提醒他打招呼的話,肯定要十分鐘才能回過神來。
「初次見面」
夏目智春微微鞠躬,話未說完,老人開口了。
他的說話聲還頗為清楚,而且那靈活而充滿深度的雙眼令人印象深刻,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
對方點燃扭曲成漩渦狀的煙斗後,吐出一道淡淡的紫煙。流瀉于房間內的音樂則是拉威爾{譯注︰拉威爾,mau
icerave︰十九世紀出生的法國作曲家兼鋼琴家,波麗露是他的作品,旋律不斷重復循環為其特色}的波麗露。隨著這首古典舞曲重復而單調的旋律,紫煙也在小屋內慢慢擴散開來。
「螺旋是這個世界的骨干。要說世界與螺旋相似也行。氣象、生命、天體的運行——所有法則都包括在螺旋中。某些理論物理學家也主張,我們的宇宙其實只是某個螺旋以光速旋轉造成的殘像而已——你認為呢?」
「螺旋嗎?」
夏目智春茫然。
原本帶來夏目智春進來的女性不知何時已悄悄退出門外。
「螺旋——自然界並不是由直線,而是由螺旋所構成,那是因為螺旋的效率遠比直線優異之故。這種理論听起來或許像馬後炮,不過空間本身也是由螺旋所制造出來的必然結果。假使空間是以螺旋的型態存在,那時間當然也一樣了。」
老人的話似乎還沒結束。
「假使將時間視為從過去連接未來的一條直線,那要改變過去或未來發生的事就毫無機會了。例如要在連續性的(sequential)時空內修正某個現象,就必然無法解決悖論{譯注︰pa
adox。這里指的是如回到過去殺死自己祖父的祖父悖論,勢必會出現矛盾}的問題,不過——」
老人說到一半,突然伸出瘦弱的手臂,隨後繼續說道︰
「假使時間與我們認識的時間軸不同,是以螺旋狀的型態進行,那修正過去所發生的現象就變成可能了。」
原本正在播放樂曲的黑膠唱機突然被他用力推向一旁。
唱機發出如慘叫般的短促摩擦聲後,唱針便飛了起來。老人則若無其事地再度回到床上。
房間內唯一改變的就只有背景音樂——波麗露尾聲的豪華弦樂器演奏重新被切回開頭的單調木管樂器,大概是因為剛才唱針滑動的緣故吧。
難道老人想以此譬喻時間的重新開始嗎?假使是用卡式錄音帶或數位音源就沒辦法用這種暴力法了吧。
「這麼一來第二輪的演奏就開始了——然而,這次演奏到底是單純的過去重現,還是將如螺旋般重新開始的過去與未來融合在一起的結果呢?就像梅比烏斯環{譯注︰mo
iusst
ip。將一條紙帶扭轉後兩端連接起來所形成,長得很像無限大符號「∞」}的兩面一樣,雙方依然保持密切不可分的關系,所以不會產生任何悖論。也就是說,我們其實是受到未來的干涉才會存在于現在。如果回溯時空,我們也不會陷入死胡同,而是獲得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說到這里,老人暫時喘口氣,緩緩地吐出口中的煙。他這樣子對身體應該不太好吧。
「——我的話就到此為止。」
老人以指尖扭轉著從人中下方冒出的胡須並說道。
總算結束了嗎?
夏目智春和操緒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
「智,隨便說點什麼,早點回去吧。」
操緒臉色古怪的勸道,很顯然,她很討厭這里的氣氛。
不止操緒這麼想,夏目智春也是這麼想的。
「那個,關于我現在借住的冥王邸」
夏目智春正想把正事說完,然後走人,可是老人一听,眸子一眯,伸出手重重敲打了一下煙盒,順便把煙灰抖淨。
突如其來的敲打聲陡然響起,老人的舉動令夏目智春和操緒臉色一變,不禁倒退半步,面帶驚慌。
夏目智春更是以為冥王邸的事被知曉了,連忙鞠躬飛快道︰「對不起,我會修繕的!」
「不久,你就要被迫作出選擇了吧。」
老人一臉正色,沉聲道。
「???」
夏目智春瞪大眼眸,不明白老人什麼意思。
老人忽然微微一笑,皺紋擠成一團︰「希望你能作出對你來說正確的選擇。」
老人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對于年輕人的祝福。
夏目智春怔怔的站在原地,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