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吉日。
長沙城太守府內,熱鬧非凡,短短半月,黃承彥授徒的消息,便如插了翅膀一般,傳遍荊襄,黃承彥向來行事淡泊,收徒一事卻鬧的沸沸揚揚,明眼之人不難看出,這黃老先生是為龐山民造勢,為其增添名望了。
便是州牧劉表,亦使人送上禮物,前來道賀,亦有那江東魯肅,帶著一船的禮物,恭賀龐山民求得名師之喜。
廳堂之中,荊襄三老坐于堂上,黃承彥居中,龐德公與司馬徽各坐左右,神情嚴肅,龐山民跪于階下,作聆听教誨之狀。
「老夫師承兵家,墨家,授徒一事原本並不似這儒家繁瑣,老夫向來,亦不喜排場。」黃承彥說罷,龐山民點頭應是,四周賓客盡皆屏息。
「只是後經水鏡提點,老夫老來得此佳徒,欲傳衣缽,當告知荊襄諸位同仁,日後若見這山民才思敏捷,莫要與老夫起這爭徒之心……」黃承彥說罷,眾人皆笑,龐山民卻神情嚴肅,面帶孺慕之色,眼眶微紅的看著黃承彥,心中暗道︰老師這般悉心安排,讓他何以為報?
「如今賓客齊至,老夫也不再聒噪。」黃承彥說罷,從眾賓客身上收回目光,慈愛的看了龐山民一眼,笑道︰「山民,你之德行,老夫甚喜,你且起來,這授徒一事,如今此間賓客見證,你這徒兒,老夫收了!」
黃承彥說罷,龐山民從地上爬起,躬身拜道︰「學生見過老師。」
二人禮成,堂中諸人皆是道賀,龐山民與黃承彥隨眾位賓客寒暄之後,于黃承彥身邊,雙目泛紅道︰「先生素喜清靜,如今讓先生這般勞累,讓學生何以為報?」
黃承彥笑道︰「莫要做這兒女之態,讓他人看了笑話,如今那魯肅已至,我與德公,德操還要應付這些荊襄元老,你還有事,自去便是!」龐山民聞言,點了點頭,離了黃承彥,徑自向賓客之中,去尋那魯肅去了。
如今那江東信使已將被擒一事盡數告知周瑜,魯肅,魯肅此來長沙,心中難免惴惴不安,龐山民此番邀他而至,必會將此事相提,如今欲連結五溪蠻的書信已被龐山民扣下,就算是想要搪塞,亦是艱難了。
魯肅本不欲來,可是江夏一役,還要使這荊南兩不相幫,見龐山民走來,魯肅只得面上堆笑,迎了上去。
「先生親至,龐某心中欣喜莫名。」龐山民見了魯肅,微微一禮,笑道︰「在下還未恭喜先生,今日听聞,仲謀將軍與那大喬將喜結連理……在下還欲,親往江東,討一杯喜酒喝喝!」
這事兒都傳到荊南來了?
魯肅聞言,愕然無語,回過神後,忙對龐山民道︰「先生何處听此流言,那大喬乃孫伯符之妻,仲謀將軍兄嫂,二人之間,根本就不是這般關系!」
「哦?可在下听聞,大喬絕色,仲謀將軍心懷傾慕……」龐山民故作不解,一臉詫異道︰「仲謀將軍英雄人物,行非常人之事嘛……」
「這是有人欲壞仲謀將軍名聲,我于江東日久,自可見證,絕無此事!」魯肅聞言,心中憤然,龐山民卻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沒準是先生錯了。」
「我魯子敬向來誠實,此事魯某敢拿名譽擔保!」魯肅神情激動,龐山民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紙書信,遞予魯肅道︰「好吧,在下相信子敬誠實君子,那這封書信,先生又作何解釋?」
接過手書,魯肅神情數變,此書當日乃他親眼所見周瑜所寫,如今卻被龐山民擺在面上,魯肅一陣臉熱,口中吱唔道︰「這個……」
「想必也是借大都督之名的偽作了!」龐山民說罷,魯肅苦著臉,對龐山民道︰「這是真的……此書乃公瑾回到江東之後所作。」
龐山民聞言,故作驚詫之狀,對魯肅道︰「我與大都督並無仇隙,大都督緣何害我荊南,你江東雖是勢大,又怎奈我荊南與那蔡瑁聯合,于日後江東出兵江夏之時,兩相夾攻?」
「公瑾對此,亦後悔不已……」魯肅一臉頹色,對龐山民道︰「此事是在下與公瑾之錯,還望山民莫要見怪,壞了我江東與荊南,大好交情!」
「好交情?」龐山民目光玩味,魯肅背後冷汗連連,龐山民對魯肅怒道︰「好交情就要背後捅上一刀不成?在下如今真是見識了你江東,如何‘赤誠相待’了!」
見魯肅默然不語,龐山民從懷中取出一冊,微微嘆道︰「教子敬得知,此番我于荊南,印制此書冊之後,第一個便想到的是你子敬,江東與荊南關系,素來良好,我便欲使這印制的書本,亦與江東交易,讓你魯家從中獲利,于江東士人之中,名望大漲……」
龐山民說罷,將書冊擲于魯肅身前,對魯肅道︰「此事發生,在下心中憤然,你江東與我荊南交易,就此作罷吧!」
魯肅聞言失驚道︰「怎可如此?」
如今江東士人,多已對這竹紙,使用習慣,魯肅于江東亦嘗試過造紙之法,可是總不得要領,如今若是龐山民斷了這竹紙交易,江東士人,豈不要將這怒氣,撒在他魯家身上?
見龐山民轉身欲去,魯肅連忙拽住龐山民袍袖,滿面羞慚道︰「山民勿怒,此事魯某當給你個解釋!」
龐山民回過頭來,面帶冷笑,對魯肅道︰「先生且看看這書冊,今日乃龐某拜師之日,不願與你計較,龐某念與你子敬,素有交情,便給你一個機會,明日山民與客棧擺下筵席,再宴請子敬吧!」
說罷,龐山民轉身而去,魯肅勸之不住,只得頹然的坐在案邊,撿起地上書冊,翻看起來。
只是看了片刻,魯肅便面如死灰,心道此又是何等神技?龐山民這是有大興教化之功啊!若是江東士人,日後得不到這般書冊,豈不與他魯家拼了?
想到此處,魯肅心中更是黯然,口中喃喃而嘆道︰「公瑾,此番你可算是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