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暗自焦慮,知道他這是以契約為要挾,逼迫自己就範,族人對外的各種商貿契約皆是經由他手,如果改日再談這些事,那豈不誤了族人的生計,弄不好還會鬧出大麻煩來。
「慢!」
開口的卻是三長老段蒙嚴,只見他也慢慢站起身來,望著段石心,說道︰「可行。」他言語不多,但分量很重。
見他也同意,段逸與段志華對視一番後,也都只得先後點頭同意。段石心見三人一並認可自己的提議,不禁露出些微得意的笑容,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喝了口茶,淡淡地繼續說道︰「連日來,我們派人把那附近方圓十里都找遍了,根本沒有魂晶石的半個影子,可想而知,那些魂晶石也在爆炸中系數被毀,所以,也沒必要問雷鴻什麼了,直接讓他按原價還債吧!」
听他如此說法,雷鴻頓時僵住了︰按原價還債?他在路上時曾經詢問過這批魂晶石的價錢,父親說總價值在三萬銀幣以上,如果要他來還債,他要怎麼還?又要還到什麼時候?
段逸等人也是驚訝,他們自然知道這批魂晶石的價值,而雷正一常年的清貧又是他們親眼所見的,要他們家拿出三萬銀幣來賠償,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段逸為難地說道︰「這……這恐怕不可行吧?」
段石心放下茶杯,瞪了他一眼,反問道︰「不可行?為什麼不可行?」
「雷正一家徒四壁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他每次采購魂晶都不問報酬,其實,這麼多年來,他采購魂晶的那些鑒定費,幸苦費,也值得三萬銀幣了,還是不要賠償了吧?」
段石心拍案而起,指著段逸怒道︰「胡說八道!」眾人見他如此公然辱罵族長,盡皆又驚又氣,段逸更是臉色煞白,卻隱忍不發。
只听段石心接著說︰「不要賠償?說得輕巧,你們難道沒長眼楮,沒生耳朵麼?難道你們看不到族人天天都在向我們詢問魂晶石有著落嗎?難道你們听不到族人對我們處事之慢的埋怨嗎?三萬銀幣的魂晶石,諸位,這可不是什麼小數目!我們段氏更非什麼大族大家,如果我們有鎮北龍家那般的底子,別說三萬,就是三十萬銀幣,也就當打個水漂听個響!可對我們段氏而言,這三萬銀幣就這樣扔了出去,就算你們都說得對,鬼龍山爆炸是天災,可如果真是這樣就算了,族人能安心?能服我們?」面對族長及兩位長老,他的口氣也是極不恭敬。
見三人啞口無言,段石心來回踱步,繼續說道︰「再則說,他雷正一之前為什麼不要報酬?哼,難道諸位真的不知道緣故?——他不就是打著個主意,想讓我們念他的好,讓段綺那賤人的牌位進入宗祠嗎?嘿,他想得倒好,可哪有這等便宜事!」
听到這里,雷鴻更是怒不可遏,段綺是他母親的名字,段石心居然公開辱罵自己的母親,這口氣讓他如何忍受得住!
「從前只能算他補過,這次的賠償絕對不能有任何減免!」段石心大手一揮,下決定似的說道︰「常言道,父債子還,這筆賬就算在雷鴻頭上,明天——」
話沒說完,只听「砰」地一聲,議事廳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人影沖了進來,用盡全身氣力怒吼道︰「我家欠你們多少錢?我來還!!!」
四個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到這個人身上,待看清了此人竟然是白天還半死不活的雷鴻時,盡皆吃了一驚。
「你、你是雷鴻?」段逸驚奇萬分地指著他問道,「怎麼可能,你的傷……怎麼可能下地行走?」
段石心也是一臉驚訝,但很快便鎮定下來,用冰涼刺骨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看,冷笑道︰「原來你一直在裝暈,恐怕你傷早就好了吧!」
「好了又如何?!老子就是一直在裝,你又能怎樣?!」雷鴻毫不示弱,用充滿悲憤的目光,狠狠地瞪著他,再一次用憤怒的口吻問道︰「我家欠你們多少錢?我來還!」
段石心伸出三根指頭,說道︰「三萬——銀幣!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雷鴻心知他是故意刁難,哪怕那批貨不值三萬,他也會多說。
可他此刻憤怒已極,知道自己勢單力孤,多說無用,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好,三萬就三萬,我還!不過,你們絕對不能定我阿爹的罪名!」
段石心揚起眉毛,搖頭道︰「那可不行,這罪是非定不可的!」
「你——」雷鴻怒不可遏,卻沒有一點兒辦法,吼道︰「把罪名都加到我身上吧,有什麼罪名統統由我來扛!」
段石心哈哈大笑,笑聲中,雷鴻似乎听出了他有種快慰的意味,笑畢,淡淡地說道︰「你一個區區小子,有什麼能耐頂你爹的罪?」
雷鴻怒道︰「你說錯了,我不是頂我阿爹的罪,他根本沒有罪,何須由我來頂?我要扛的,是你這老混蛋強加的莫須有的罪名!」
段石心大怒,一掌拍在圓桌之上,只听 嚓一聲,圓桌應聲而碎,他這一掌用上了魂力,室內盡是回旋的氣息,風聲呼呼,顯得頗有威勢。
段逸見勢頭不妙,擔心他隨隨便便就弄出人命,忙起身相勸︰「大長老,你冷靜一下!稍安勿躁——」
段石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這個眼神打斷了他的話。
段逸胸中聚集著一股怒火,雙眼直視著對方,連整個人都微微發抖,雷鴻一度認為他要動怒反擊段石心,甚至會幫自己一把。
可僅僅片刻之後,段逸的目光便暗淡下來,側著頭,無力地坐回椅子里。
雷鴻極度失望地望了他一眼,暗道︰現在只有我自己了,沒人能幫我,也沒人會幫我!我一定要勇敢!
「怎麼,爭不過我,就想殺我麼?好啊,動手吧!老混蛋!」雷鴻毫不畏懼地反而上前一步,逼近到他身前一尺的地方。
段逸等人不由得為他捏了把汗,雖然他們對雷家一直不算好,但雷家遇難,淪落到此境地,他們還是有些同情,更佩服雷鴻的勇氣。
「死?想得倒是輕松!」段石心忽然冷笑起來,魂力一激,發出股氣勁。雷鴻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推向自己,令他站立不穩,仰面倒地,頭撞到地面,不禁頭暈眼花,有些恍惚。
卻听段石心道︰「雷正一辜負了族人的期盼,理當受到懲罰,而且你也沒資格跟我討價還價!不過——」他話鋒一轉,望著地上掙扎的雷鴻,冷笑道︰「如果你能把債都還完,我倒是可以考慮去掉他的罪名,甚至,你母親牌位重入宗祠的事,也是可以考慮的。」
雷鴻不由得一震,段石心非常陰險狡猾,這兩句話完完全全地擊中了他的軟肋,令他既不能自殺解月兌,也不能私自逃跑。因為雷鴻是個重情重義的孝子,絕不會讓父母在天之靈蒙羞。
扶著門框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在這個過程中,他的雙眼一直緊緊地瞪著段石心,這一摔,讓他渾身骨骼如同散架一般,但他咬牙不肯申吟,硬撐著挺直了腰桿,昂首挺胸,大聲說道︰「總有一天,你給我家潑的污水,得由你自己來抹干淨!」這句鏗鏘有力的話震撼了眾人。
唯獨段石心不以為然地說道︰「嗯,好得很,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雷鴻將他的嘴臉深深地記在腦海中,然後回過頭去,一一掃過其他三人,當視線觸及到段逸身上時,雷鴻露出失望、悲憤的神色,冷笑道︰「族長,嘿嘿,原來你才是‘族長’啊!」說完,扭頭一瘸一拐地走了,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段逸老臉一陣發燙,雷鴻的話深深地刺激了他的神經,長久以來,他被段石心逼迫,是有目共睹的事,他何嘗不想反抗?可其中的輕重關系,卻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但也就是在雷鴻的這句話後,他暗暗在心中發誓,一定要想辦法拔掉段石心這顆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