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惡了,四十年,對于地球來說可以忽略不計,對于我卻是全部!我瘋了似的抓住他衣領,像當年封住黃二毛的袖口一樣,狠狠的說︰「我會再查的,你要是說謊,我跟你沒完!」
我回到家,招弟也回到家,她沒有問一聲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沒有,哪怕是一個眼神都沒有,確切的說她回來都沒有看我一眼,就給她母親掛個電話,匆匆的又出了門。我也沒有時間感到心寒。那個大白褂說我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我哪有時間再去生氣。我忙著打開hao123搜索全國最著名的腫瘤醫院。我記住了它的名字,記下它的地址,記住了去的路線。
關了電腦,我連插頭都沒有拔,就慌慌張張地爬上了動車。望著窗外飛快後退的樹啊,房子啊,只覺得都和我沒有了關系,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再查一邊,然後一個慈祥的老醫生對我說︰沒事,回去吧。我想一定是這樣,我哪里都好得很,我頭腦清醒得很,這兩年我接連發表了好幾部中篇小說,我的大腦多靈敏,它會有問題才怪呢?想著想著,越覺得那個白大褂沒水平,連個ct都看不明白,也不知道幾年醫科大學是怎麼混的。
兩天後,在這所聞名中外的醫院里,果然是一位慈祥老醫生,看到他馬上讓我想起童年時瓜架下講著美麗童話的爺爺。我坐在他面前,心里沒有多少害怕,卻很焦急得等他說話。他沒有讓我等太多的時間,直接的說︰「沒錯,是腦癌,你回家休息吧,別再查了。要不,做手術吧,說不定……」
那聲音比三九的寒風還要冷一百倍,它很快把我凍成了冰稜,僵硬的冰稜。
屋里的空調更低,我很快冷靜下來,問他︰「只有幾個月也應該是不差了?」他點點頭,不耐煩的說︰「那就回去吧,想想能干些什麼!」接著他就叫下一個病號。
果然不差,大白褂也沒有診斷錯,現在我看到他當然不能撕他的嘴,還得很客氣的對他說︰「龐醫生,我的事你千萬別對他說,我父親怕受不了。」龐醫生很理解的說放心,卻又說你父親有點不樂觀。
他又拿起那張ct片,還是看了又看,沒有看我的那麼長時間。我忽然發現我們父子倆的性命就在他嘴里,他說我們生我們就有活路,否則只有死路一條!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我真想捏住他的喉嚨,不想讓他說出可怕的字眼。但他還是說了︰「就是不能做手術,年紀大了,風險也大,只能做保守的治療,看情況,你要有思想準備。」
他就這麼一說,很平靜的說著,我卻已經是掉進了深淵,我已經沒有淚水可流,我有的是無邊的悔恨︰為什麼回來,我回來又有什麼用,我是災星,讓父親陷入了如此的困境,我枉為人子!
回到病房,父親還沒有醒的跡象。母親見了我就問︰醫生怎麼說?我不敢再撒謊,我搖搖頭,很難看的臉色撒謊也沒有用。
母親就開始哭,先是很小聲的,漸漸地聲音也大起來。我很少能听到她的哭聲,只听得到她大聲的爭吵,中氣十足的,圓睜著目,對著一切來犯的人,也包括父親,而且父親常常是她主要爭吵的伙伴。她和父親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有過多少日子伴過嘴,他們就在吵鬧中熱熱鬧鬧的把婚姻進行到底,卻不像我跟招弟,很少爭吵,要是真的說幾句也是說不上一會兒,就各忙各的,听不到吵鬧聲,家里顯得很冷清。但讓我怎麼也無法明白這也能成為離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