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病弱不堪的人,哪怕現在是垃圾,或者還一如從前的風光,其實都和她沒有任何關系,但是,她對他卻又那般的熟識,他的一切,還有記憶中關于他的全部,熟悉的就象看到鏡子里的影像,那是強行被記憶的過程。
慢慢站起,迎上去,暖風含香,拂面而過,如記憶的手掀開沉痛的過往,過去,那曾無數次想象過人和事,而今,很現實地來到面前,她當然要上前見識一下。
已然顯出老態的遲鈍目光,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豁然放出光亮,久久盯著她,歪斜的嘴唇輕輕抖動,卻听不到有聲音發出……
緩緩蹲下,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看到他無力的手,垂放在衣擺上,曾經這是一雙令無數女人想要握住的手吧,它會制造無邊浪漫,可是現在,卻佝僂了手指,伸不直,也握不緊了……
「你是……」蔚藍詫異地看著蘇若錦,她不僅擋住了路,還近乎敵意看著舅舅,她是誰?隱約感覺到一絲不尋常!
「我認識歐陽先生!」直言,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微笑,直起身,「這里風景不錯,你們坐一會兒,我陪歐陽先生走一段,很快的!」
小徑平穩,草木花香,慢慢推著輪椅向前走,什麼都不想,只是往前走,心潮起伏,不是為他,是為那至今依然零落于紅塵之中的自甘墮落。
報應吧?這樣的結局,不過六十多歲,卻被困于輪椅之上,多無奈,可是,又能怎樣?
生命,原來也是有公平的,比如現在。
一圈盡,回到起點,轉過來看他,黯淡眼眸含著深沉的痛和微微的惱意,是不想這樣的他被她看到嗎?
輕輕笑,明顯地嘲弄,心底攸然滑過一點輕松,這就叫惡有惡報吧,如果那個人知道,會不會也感驚心?
他的目光轉為更深的痛,努力張嘴,終于含糊地吐出一個字,「芸……」
望著他,沒有應聲,只是眼中流出更加明顯的不屑和嘲弄。
混濁蒼老的眼楮盯著她,慢慢地,慢慢地,閃出一絲驚訝……
冷冷相望,直到身後腳步聲近了,她才讓到邊上。
「藍藍,送舅舅先回吧!」麥亦嶸拍拍蔚藍的肩,輕聲說著。
點頭,看看蘇若錦,蔚藍明亮眸中一絲復雜,風流舅舅,一生經過的女人,何其多?這一個,也是吧?這樣年青,這樣漂亮,卻……
慢慢將輪椅推動,陽光照著一高一低兩個身影,漸漸隱于花樹之間。
很真實,不是夢,雖然仍有些夢的錯覺,可是,都是真的。
千萬種思緒,同時集中在腦中,不是愛,更沒有不舍,只覺得快意……
這個骯髒老男人,他的風流得到了報應,世上所有骯髒男人,都該得到這樣的報應吧,只是,那些貪圖享樂的女人呢,她們又該要受到怎樣的懲罰,才是正確?
心潮起伏,卻非喜樂,只是感慨,原來,這樣被安排的「重逢」,也是有好處的,只是有點遺憾,她不是真正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