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歡天喜地，自然不在話下。
廚房里飄出香噴噴的味道，剛才還蹦蹦跳跳的兄弟二人，此刻不吭聲地趴在廚房門口，眼巴巴地盯著沸騰的地鍋里冒出的白氣。
浩然的口水都流了出來，還不停地用手背擦拭。
「真沒出息。」雨辰笑著點了點浩然的頭。
「我就是想吃肉，不想吃肉的男人才沒出息。」
被雨辰這麼一點，浩然嘟起了小嘴，一臉不服氣地回應。
「哈哈哈……」田有余、姜氏以及田圓瞬間笑開了，搞得年齡最小的這個弟弟小臉更紅了。
歡笑過後，姜氏用筷子捅了捅隨著沸水來回浮動的肉塊，確認熟了，勺子一撈，盛進了家里僅有一個的青花瓷碗里。
田有余則是收斂了笑容，彎腰走進廚房，拿出兩根筷子直上直下地往肉塊上一插，把瓷碗放進長時間不用顯得破舊不堪的托板里，一臉的嚴肅，鄭重其事地雙手端著托板，來到了堂屋，姜氏在後跟隨。
堂屋的條幾上高高低低擺放著祖先的靈位，姜氏從旁邊拿了一沓黃紙，里面夾著一些金黃色紙質的元寶和銅錢。
田有余先是點燃了靈位前的兩根白色蠟燭，並在燭火上燃了三支香，依次插進填滿芝麻粒的泥質香爐。
隨後才接過姜氏手中的黃紙，在燭火上點燃，雙手舉著，和姜氏一起跪倒在地，嘴里叨叨咕咕的，也听不清在說些什麼。
田圓陪著浩然和雨辰一起附在門口滿臉好奇地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
等到黃紙燃盡，田有余和姜氏這才抬起頭，又端起瓷碗的肉在院子里和廚房里分別磕頭禱告。
直到這些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儀式結束之後，田有余和姜氏這才如釋重負，長長嘆了一口氣。
「端菜，吃飯了」
田有余把那晚肉放置在堂屋中的，喜笑顏開地模了模浩然的頭，正式宣布開飯。
一碗白菜、一碗咸鴨蛋、一碗青菜和一塊小孩子拳頭大的肉，每人一碗很稀的粥。
田有余先動了筷子夾了一口，姜氏和雨辰浩然他們這才拿起筷子夾菜吃，那塊肉誰也不敢動。
「小圓兒，還愣著干嘛，快吃啊。」
看著田圓呆愣愣地看著桌子上的菜沒有動筷，田有余用筷子把那塊煮爛了的肉卸開，夾了一疙瘩送到她的碗里。
田圓回過神來，笑了笑，就著肉喝了口粥，抿著小嘴咀嚼起來。
也許是太久沒有見過油水，田雨辰和田浩然把碗里的湯都一滴不剩地舌忝干淨，之後還不停地舌忝著嘴唇，回味無窮的樣子。
田圓則不盡然，前世作為一個高學歷、高智商、高收入的都市白領，早已經對肉食失去了興趣，更是為了保持身材的苗條和健康，飲食以蔬菜水果為主。
看著哥哥弟弟狼吞虎咽還意猶未盡的樣子，開心之余，田圓心中多少有點心疼，農村里的孩子哪像有錢人家可以頓頓有肉，半年能夠見上一點油水，都可以開心到下一個半年。
「小圓兒，借著這次打牙祭，我和你母親也都向天地、老灶爺、列祖列宗拜了，既然身體好了，就要好好好的照顧弟弟，要听哥哥的話，以後就是個大姑娘了。」
田有余黝黑的臉上，充溢著笑容，語氣中盡是一家之主的威嚴。
「爹，我知道了。」田圓張著小嘴，甜甜地回答。
打牙祭，原來農村里吃一頓肉就叫打牙祭，還要拜天拜地拜祖宗和灶爺，這讓曾經吃膩了各種肉食的田圓感到匪夷所思，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如此看來，她所在的這個家庭，是不太富裕的。古有孔老夫子三月不知肉味，而這些尋常人家半年乃至一年都吃不到肉。
「小圓兒，肉好吃不好吃？」姜氏疼愛地問道。
「好吃。」
田圓誠實地回答。雖然都市里吃過各種好吃的，但是農家的菜肴當真是無可比擬的美味。
收拾好碗筷，田圓跟著姜氏一起進了廚房，想著能不能幫忙洗刷。
姜氏也是打心眼里覺得老天爺開眼，讓曾經的傻閨女既張口說話又伶俐乖巧，于是拉著她的小手講著怎麼洗才能洗干淨。
洗碗刷鍋用的絲瓜曬干之後的瓤，沒有什麼洗潔精，不過一邊洗碗刷鍋，一邊玩弄著冰涼的井水，讓田圓這個打小沒有過生活經驗的女孩子樂在其中。
「我家的田圓長大了，可以幫娘干點家務了。」
看著田圓一副正經小大人的模樣，姜氏的心里更是樂開了朵朵大紅花。
「娘，以後你織布掙錢，我做家務。」
田圓表現出女孩子天真的一面，仰著頭說道。
這個家的所有收入來自兩個地方，一是幾畝收成並不太理想的薄田，二是母親姜氏織布賣布得來。一家五口人的開銷並不小，所以一年下來幾乎沒有什麼剩余。要是再踫到什麼災年或有人生病，那只能向親戚鄰里借債，來年才能還掉。
洗刷結束，田圓拉著姜氏的衣服，跟著後面，小額頭上都是汗水，她不停用手背模著。
「姐姐，打牙祭吃肉，真好吃。」
浩然上來一把撲在田圓的身上，摟著她，膩歪地看著她說道。
「有個偉大的將軍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浩然說︰不想吃肉的男人都沒出息。姐姐覺得，浩然將來一定能夠和那個將軍一樣成大才」
田圓模著弟弟的頭，愛憐地看著。
「姐，打完牙祭，我覺得渾身都是勁兒，長大了我要去帶兵打仗當將軍」
听了田圓的話，稚氣未月兌的浩然板著臉，很嚴肅很認真地說道。
院子里又是一陣哄笑，特別是雨辰，上來按住他的頭，酸不溜溜地說道︰「打仗有什麼好的，學堂的先生講︰讀好書，一桿筆，勝似千軍萬馬。」
听著哥弟二人一文一武，都有自己內心的選擇，田圓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但為了湊個熱鬧，順便給兩人提醒一下，她也一副私塾老師模樣用稚女敕的童聲，先是對著哥哥田雨辰︰「文人不鍛煉，手無縛雞之力，身子壞了筆桿子都握不穩。」說完停頓了一下，又看著弟弟田浩然，「武人不讀書，目不識丁，兵法看不懂，也肯定成不了大器。」
別說雨辰和浩然，連坐在旁邊休息的田有余和姜氏都驚訝了，這閨女哪里學來的知識，說起來一道一道的。
田有余停止了笑意，疑惑地問道︰「小圓兒，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打了牙祭，吃了肉，就知道了。」
田圓這才意識到自己表現的有點過分了，連忙「噠噠噠」跑上來抱住姜氏的大腿，藏在她的身後，探出頭來，喃喃地說道。
听完之後，田有余和姜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著家人歡樂的場景，盡管窮點苦點，但是田圓的心卻是甜甜的，世界上是沒有什麼比溫暖的家庭更加寶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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